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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应是天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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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殊睁眼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所以，他顺手接着扇风的动作，呼呼两下，把柴火扇得旺起来。
直到脸颊有了轻微的灼烧感，呼吸间都是浓郁的草药味，衍殊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在煎药。
他没有感觉半点不对劲，反而打从心底叹了口气，有点惆怅的盯着药罐：“良药苦口，希望有用。”
仿佛衍殊原本就在煎药，只不过中途不小心打了个盹，现在醒过来了，于是他接着扇风做事。
一不留神，衍殊被烟熏了眼睛，难受的直眨眼。他一边试图后仰，避开烟尘，一边心想：我怎么这么矮？
衍殊奇怪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坐在矮椅上，不得不缩着两条腿，怪不得怎么坐怎么别扭。
好了，这点奇怪又被打消。
衍殊安心的往后一靠，背靠着篱笆，专心的摇起蒲扇。
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的蒲扇没停，他的心里却逐渐变得烦躁，衍殊索性皱起眉毛，把这烦躁摆在了脸上。
“这药真苦，一会儿得准备点儿甜的。”
衍殊把这烦躁归咎于中药的苦味。
甜的？有什么甜的呢？
衍殊自问自答：“冰糖。”
我把它藏在了柜子第三层的衣服里，是一件蓝色的里衣。
念头一触及到柜子，衍殊自觉扭头。他坐在院子的矮篱笆旁边，投过去的视线正好可以从打开的窗户里看见一个木质大柜子。
衍殊拍了下脑袋，收回视线，继续感受着热焰烤脸。
“等这药煎好，看他喝完了药，我再把冰糖给他，免得他叫苦耍赖不喝药。”
这火烤得仿佛脸上在蜕皮，衍殊摸着下巴，决定和那人有福同享，“他吃冰糖，那我就喝杯冰糖水。”
等等……他？
衍殊终于想到了关键地方，“他是谁？”
“谁要喝药？”
衍殊突然醒悟，后知后觉地疑惑为什么要熬药，因为这药必然不是给自己喝的。
然后，他顺着想了一下，准备冰糖是为了去去喝药的苦味，那这中药是给谁喝的？
奇怪了，是谁生病了还要我煎药？我还有这种关系的朋友？
衍殊思考着，愣是想不出一个结果，不过倒是一点没耽误他卖力扇风。
一边如是想着，一边药煎好了，衍殊顺手把药盛起来放好。
他目标明确的冲着窗户，直接走进了那间屋子，打开柜子往第三层一看，果然有一件蓝色的里衣，还特意压在衣服最下面，压得严严实实。
衍殊伸手往里面摸去，有好几个小纸包，再掏出来一看，冰糖居然被贴心地分成了一人份的小包。
这套里衣总共也只藏了六小包。
“就这么点冰糖？”
话刚说完，衍殊就想起来柜子上面的陶罐里面应该还有七包，厨房的米罐里也藏了六包。
衍殊摸了摸自己衣服，自己怀里居然也有两包。
不得了，自己居然狡兔三窟。
费这么大功夫藏这小小的冰糖，是为了什么呢？衍殊顺着一想，必然是那个人不爱吃苦，只爱吃甜，但吃多了甜的，岂不是会牙疼？
显然，自己充当了这个限制他吃冰糖的恶人。
衍殊一边感叹自己真是良苦用心，一边摸向里衣，捏了两包冰糖。他走出屋子，拿起药，不假思索的往另一间屋子走。
“咳。”
衍殊应声看去，“立里，身体不适吗？”
立里站在篱笆外，一脸错愕，衍殊却还有闲心冲他点头打招呼，把立里的奇怪神情都忽略了。
衍殊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可能是急着要把药端过去，衍殊甚至忘记想一想，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了立里。
只要想一想，他就会察觉到不对劲，但他没有，直接略过了这些，一心着急要送药。
推门的一瞬间，衍殊心想里面是谁呢？
门一打开，衍殊就望见了屋里的人。他皱着眉头坐在床上，搭着一条薄被，而且眼下泛青，唇色浅淡，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好。
“你醒着呢，正好该喝药了。”
那人一直没有抬头，似乎是在逃避。
衍殊平和地走过去，没把这点儿不对劲放在心上，非常自然的把药搁在桌上。
见他还是没有抬头的打算，衍殊立刻推翻了先前的打算，拿出一包冰糖哄他：“明殊，糖我也买了，你可别逃避喝药。”
说完，他很顺手的把冰糖塞进那人的手里。
起异拿着冰糖纸包，终于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如果要仔细分辨，或许可以用慌张来形容他。
不仅慌张，而且还强装无事。
衍殊喊他：“药好了，你快趁热喝了。”
这整个期间，起异一直半靠在床上盯着他，直到衍殊把药舀了一勺，塞进起异嘴巴里，起异才重新垂下眼睛。
“……苦。”
衍殊絮絮叨叨：“那你就吃块糖，给你冰糖了，你先含一颗嘛？”
“还是怕现在吃完了，等会没得吃？”
衍殊摸着怀里的一小包冰糖，又很熟练的改变想法，决定适当的给出奖励，“没事，等你把药喝了，我再给你一包。”
起异把药咽下去，顺从的含了冰糖，又等着衍殊喂药，衍殊还是不觉得奇怪，非常乐意的喂药。
起异咽下药汤，望向门口，立里在门外躲躲闪闪。
看着起异喝完了，衍殊还语气有点惊奇的说：“明殊，你今天喝药喝的真快，一点不糊弄呢。”
听完，起异的双眼忽然有些泛红。
衍殊收好药碗，发现起异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起异按耐住思绪，问他：“我是谁？”
衍殊莫名其妙，张口就问：“明殊，怎么了？”
起异几乎像是在恳求，“你想一想，这很重要。”
想着想着，衍殊自己心里也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你是没钱的小道士，我是讨钱的流浪汉，行了吧？”
起异看着他：“你再想想。”
衍殊也觉得不确定了，“明殊，我好像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起异克制着眼里的湿意，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衍殊。”
衍殊神情茫然，又拍了拍脑袋，忽然抱住了起异。
立里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俩拥抱。
……
青山合抱，元孑然手里托着一枝迷谷，沿着山间小道走下去。
一直走到山下，看见一座院落，元孑然推开篱笆门走进去，心道这布置很是讲究，是一处风水宝地。
元孑然又朝里走，一眼就看见了立里，他站在房屋门口，身影似乎有些呆愣。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立里没有回头，下意识反驳：“他们没有说话。”
元孑然不由失笑，硬是从这话里听出了不知所措的意味。
他也透过门缝看去，衍殊和起异的确没说话，他们俩正拥抱在一起。
“偷看也不礼貌哦。”
立里终于意识到这是元孑然的声音，立刻压着声音兴奋地说：“大人！”
元孑然应道：“我来寻你了。”
立里一改先前的茫然，语气肯定的像是找到了定心丸，“太好啦，我们怎么出去啊。”
“等会儿就带你出去。”
元孑然朝屋里扬眉，“他们怎么了？”
“衍殊一开始在院里煎药，我在院外站着，起异像是生病了，躺在榻上，然后衍殊端着药，跑到屋子里。”
立里极力想要描述清楚，一通话下来反而显得混乱。
“喝完了药，他们俩就对望，好像有好多话要说，但又没人说话，场面看着奇怪又喜悦，然后刚刚突然又拥抱了，接着你就来了。”
听完，元孑然在心里暗叹，大约屋里这两位的关系又有了什么进展罢。
“不说了，我们先出去。”
立里指着门缝，“那他们俩怎么办？”
“等这回忆结束，他们自己就出去了。况且，我看这段记忆也快回忆到结尾了。”
元孑然把琉璃碎片放进立里手里，和他一起在心里默念着回去。再睁眼时，眼前可不是门缝了，两人果然又回到了云上。
此时，水官解厄也到了尾声，但还没有完全结束。
卷帘大将一见他们，便拱手道：“华游佛，你们出来了。”
行礼完毕，卷帘大将又面向立里，同他告罪道：“抱歉，是我失手打碎了琉璃灯，害你们无缘无故地进了舍利子。”
下一刻，衍殊和起异也一起出现在元孑然三人面前，且都面色有异。
几人还在面面相觑时，衍殊攥紧了左手，右手拉着起异，只抛下一句：“我们先行一步。”
接着，两人又立刻消失了。
卷帘大将正要向他们俩告罪，却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不见。
“这……”
元孑然只好含糊地解释着：“他们有事，比较着急。”
卷帘大将是个聪明人，识趣地止住了话，再次拱手道：“水官解厄将毕，我也该去玉帝那儿请罪了，两位告辞。”
元孑然和立里看完了水官解厄，一边慢慢行回汨罗境，一边讲了琉璃灯碎的前因后果，打发时间。
见立里有些心不在焉，元孑然贴心地主动提起：“你可是还在疑惑刚刚所见吗？”
“是……我完全没有明白，他们俩人怎么就这样……然后那样，最后拥抱了呢？”
立里回想起那个拥抱，只能后知后觉的叹一句：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起异菩萨和衍殊菩萨是怎么回事？”
元孑然：“他们俩是在人间认识的，只是衍殊他回到西天后就不记得人间的事了。”
“起异还记得。”
立里联想起自己在天庭听说过的事情，忽然恍然大悟，“难怪，原来是这样。起异当了神仙后，这么多年只做了一件事。”
元孑然回道：“找人。”
立里点头，“起异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他还是天庭的仙君时，似乎就一直在找人。”
元孑然认同了这件事，“他的确一直在找，从成仙那一刻起，一直到遇见了衍殊，中间未曾有一刻停歇。”
立里感叹到：“衍殊菩萨以为他遇见了一个合得来的朋友，谁知道这是重逢。”
说完，立里不由得也跟着庆幸，“幸好结果是好的。”
元孑然赞同：“是啊，还好真的让他找到了。”
过了一会儿，立里又问：“那衍殊想起来两人的事情了吗？”
元孑然点头，“看刚刚那样子，应该是想起来了。”
立里更加雀跃，随即，他又想到了新的问题，“那岂不是先前他们俩相处时，只有起异一人记得过去？”
“甚至衍殊能不能想起来，起异恐怕也不抱希望。”
立里：“这是为什么啊？”
“想要再记起，谈何容易。”
元孑然又聊起衍殊背负众生记忆的事情，有些感慨。
“这段记忆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经历的，说是两人共同铸就也不为过。”
“这样一来，对于衍殊而言，起异就相当于是那段记忆的标识，即便不是今日，日后也有些微可能自己想起来。”
元孑然笑笑，“毕竟记忆是亲自经历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忘记呢。”
正说着话，立里突然断了声音，像是膝盖发软，往下倒去。
脚下的云也散开，竟然是要从天上坠下去。
还好元孑然反应颇快的伸手揽住，把立里拉回身旁。
元孑然心里惊疑不定，低头一看，发现立里居然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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