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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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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没人了?紫丞默然,遥想起当年四人分别时,陆逊散漫一笑,说日后若是要寻他们,只管往江畔的这几间草屋来便是,此处也是算是他一处别居。
这么说来,他们二人怕是早已离开了临江郡。天高地阔,人海茫茫,许是再也遇不上了。
他立在门边呆怔了半晌,才渐渐回了神,却看那边楼澈埋头在床下东翻西找,扔了满地的杂物。
“楼兄在找什么?”紫丞不由好奇。
“火盆。”楼澈将半个身子都探到了床屉里,声音沉闷闷地从里头传来。
紫丞一笑,自打进门起,他便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过,衣上滴下的雨水不知何时已在他脚边汇成了小滩。虽然此时是狼狈不堪的形状,他却莫名地有些心情好。
尤其是,当瞧见楼澈满头灰地抱着一堆盆盆罐罐重新站直身子的时候。
楼澈将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掷,向他道:“弹琴的,你楞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啊。”
紫丞将琴放下,边拧着衣角边向楼澈走去。楼澈从满桌的杂物中拣出只火盆,蹲在一边生活,漫不经心道:“弹琴的,你也把衣服都脱了,烘干了好出去。”
他早在刚才就将上身的衣物都除了搭在一旁,此时就只下身还套着条湿漉漉的裤子,滴滴答答地渗着水。紫丞答应一声,伸手去解衣扭,却又疑惑道:“楼兄让紫某来此,就是为了看这几间屋子?”话及此处,他脑中莫名蹿出个稀奇古怪的念头:又不是成婚下聘,还非得拉着亲家来瞧瞧自家几间房几亩地不成?
“下聘?”楼澈纳闷地看他,“什么意思?”
紫丞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也觉好笑,闭口不答他的问话,将换下的衣衫递给楼澈。
楼澈不接,一瞪眼:“弹琴的,说清楚了,自己烘自己的衣服。”
紫丞一怔,他早已习惯有人服侍左右的生活,方才的动作当真是下意识顺手罢了,摇头道声抱歉,在楼澈身侧坐下,捧了自己的衣服在火旁慢慢烘烤。
两人望着火光,有一阵谁都没有开口,雨点拍打门窗的声响时缓时即,将炭火烧起时轻微的爆裂声尽皆掩了过去——听起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最后还是楼澈先打破沉默,挠一挠脑袋,像是忽然才记起似的问道:“对了,弹琴的,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紫丞。”听得他问起,紫丞颇有几分期待地盯着他双目,试图捕捉他脸上表情的变化。
“哦。”楼澈无甚反应,点点头想一想,又问,“你也是仙?奇怪,本大爷没见过你……”
没见过?
“是魔。”
楼澈又点点头,这回却没有立即说话,倒是摸着下巴深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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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你这小鬼也不用垂头丧气的,不就是一枚铜板吗。”陆逊大力地拍一拍小楼澈毛毛的脑袋,无视掉他不满的眼神,笑道,“告诉你好了,这个饵是用香椿麦麸掺了牛脂拌出来的,不过……你们居然不识得香椿的味道?”
小楼澈翻翻白眼,仙丹香仙果香他倒是闻得不少,却从没听说过香椿这东西。
一旁的孙桓露出几分狐疑的神色,捻起一点饵料,放到鼻下仔细嗅了嗅:“伯言,这饵里当真只有香椿麦麸和牛脂?”
陆逊只是嘿嘿笑。
“心里有鬼。”小楼澈适时地如是下论断。
“谁心里有鬼谁自己清楚。”陆逊笑得更欢,搭在小楼澈脑袋上的手毫不留情地又揉上几道,直将那团银发被揉成鸡窝的模样方才满意地罢了手。
“你!”小楼澈脸上掠过丝心虚的表情,咬牙从怀中掏出支小笔,“有本事和小爷我打上一架,看看到底是谁心里有鬼!”
他语气虽凶悍,但语声却是稚气未脱的清脆童音,可爱有余,至于威慑力,那是大大的不足了。
陆逊笑得接不上气,好半晌才揉着微疼的肚子摇头:“还打?待会儿把鱼吓跑了,你赔我?嗯?”
直到四人登上小船分头坐好,小楼澈犹是一副心不平气不忿的模样,时不时刮两眼拆台的陆逊。船很小,孙陆二人商议良久的结论是,陆逊与小紫丞坐船一头,孙桓则带着小楼澈坐在另一头。
“这般船才不会翻沉。”陆逊一口回绝了小楼澈要与小紫丞坐一头的要求,自然又招了小楼澈的几个白眼。
“小爷我施点法术,让这船不沉不就是了!”
“有这种法术?”陆逊怀疑地看他。
“楼哥哥会这种法术?”小紫丞诧异地看他。
虽然两句话大意差不远,但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听在楼小爷耳中自然是天差地别。他得意地斜过陆逊一眼,讨好地对小紫丞说:“那当然!这个法术还是师兄教给小爷我的,他说学了这个,以后玩……”他话及此处,突然发觉势头不对,忙住了嘴。
小紫丞不疑有他,颇为信赖地点点头。
陆逊抬头看一看天色,摇头道:“一会儿怕是要下雨。”再看一眼小楼澈脏兮兮的脸蛋,续道:“倒是刚好替你把脸上的泥洗了。”
小楼澈浑不在意地胡乱抹把脸,拍拍胸膛:“男子汉,脸上有点泥算什么!”
其余三人均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小紫丞似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方帕子:“这是母……我娘给我的,你用这个擦擦脸吧。”
“啧。”陆逊瞧瞧帕子,又在两人之间扫几眼,神色古怪地咂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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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人沉默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毫无防备的两人都是一惊。
“那是什么声音?”楼澈问得一声,不闻紫丞回答,只好自己讪讪地接道,“这雷声真是古怪,本仙人还没听过这么大响动的雷。”勉强挽回几分楼仙人的高大形象。
紫丞的神情却有些严肃起来,一掌挥出,桌上的灯火应风熄灭,屋中登时漆黑一片。他放下手中的衣物,起身便要往窗边去,不过踏出一步,突觉自己的一角被人牢牢地拽住了。
“楼兄不必紧张,紫某只是过去瞧瞧方才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紫丞以为他担心自己遇险,一面出言安抚,一面去掰楼澈的手指。
孰料握着他衣角的那只手出奇的冰冷,还有些微微的颤抖,用的力气却是极大,一时间竟然掰不动。
“楼兄?”紫丞讶然,莫非真是淋雨过后染了风寒?可若是如此,难道不是该发烫才对?
尽管外头雨声大作,但黑暗中紫丞仍可听见身边那人喘息声,粗重而又急促。楼澈牙关紧咬,冷汗一点一点从额角、鼻尖渗出,渐渐汇聚起来,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那火盆中厚厚的炭灰下透漏出的星点微光。
“不要……走……”好半晌,楼澈才咬着牙勉强逼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