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谈》暮春小花

1、关于张远

　　大约两个月前，因为我的右脚依然还不能正常行走健步如飞，已经呆在家里近10个月的我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网友推荐的《欢迎来到蘑菇屋》的真人秀节目。这档综艺节目本来是给另一档大牌综艺节目预热一下，没想到因为几个临时拉来参加的嘉宾是认识了十多年的老朋友，默契十足而又真诚搞笑，一下成为火爆的节目。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些戳中我心的幽默和他们对待生活一如既往的热情。更因为这个节目，我开始注意到其中那个我在当年根本就没有关注的男歌手张远。记得十五年前，他还是一个皮肤挺黑，爱好篮球、动漫和音乐以及震感舞(Popping)的一个普通大学生，其貌不扬的他唱起张信哲的情歌却别有一番味道。彼时的我关注点都在同样外貌并不出众的陈楚生身上，并未对他有太多的印象。尤其是他毫无专业培训的纯素人背景，让人迷惑的选歌策略让我对他的有些中二的形象不敢苟同。再后来因为他在全国赛第三场就被淘汰，全国巡演后加入了一个男子偶像团体担任队长和主唱，我就再没有有意识的关注过他。
　　在我的心里，偶像歌手和团体唱功都不扎实，走红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不怎么关注偶像明星的我，更是因为没有焦点舞台而彻底失去这些选秀男生的消息。但这一次，张远的丰富表情和夸张但自洽的态度引起了我的兴趣。他和他的选秀兄弟们凭实力和运气一夜走红，却又在后来的职业生涯里跌落神坛，尝尽了生活的冷暖，遭遇了生活的暴击。在这浮沉起落之间，他因为热爱依然坚守初心，在低谷的时候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张远的经历还跟其他几个兄弟不太一样，首先他没有特别好的先天条件，论音色不如陈楚生和王栎鑫，论乐感赶不上王铮亮，创作能力也不及陆虎和苏醒，但他因为是在团体里发展，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自身的缺失。而且就市场受众而言，可能本不关注他的人因为喜爱团队里其他队员而捎带关注了他，总之他的开场几近完美。所以，他在前几年出版的自传散文里提到的出道即是巅峰，拿了几乎所有组合的奖项甚至一度让他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自己的能力是否真的匹配这样的褒奖。那段他不径走俏的日子持续了几年，然后组合因为各种原因遇冷再接着名存实亡。借着芒果台那强大的娱乐和宣发，又因为团体的规模效应他攒到了相当的人气和歌迷。这一阶段我对他依然印象模糊，只知道那首烂大街的《棉花糖》，因为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是其团体的代表作和爆款。这些日子里，我从一个大学毕业生变成了社畜，又从社畜做回一个海外留学生，更在期间为想把自己嫁出去而绞尽脑汁，压力非常大，几乎是没什么心情去关注偌大的娱乐圈里几近边缘的他。
　　是啊，什么年龄做什么事，这是普通人的主流指导方针，好像没有错。但做艺人就意味着生活不同于常人。因为如果不红没有关注点，很快就会被时代遗忘，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新人辈出。如果走红被关注，就意味着要为了维持这样的热度马不停蹄抓住各种机会曝光，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和时间。这一点在冯小刚好些年前的电影《甲方乙方》里被恰当地描述和讽刺。从爆红到遇冷的这些年里，张远可谓尝尽各种滋味，还好他在无数次挣扎和试探里意识到没有音乐他的生活便没有光亮，于是坚持下来默默沉淀。身患躁郁症的他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一天天变得更好，因为除了热爱他也没有退路。
　　回看他从艺的历程，真的让人不由得生出很多感慨。对于一个从普通家庭走出来的县城青年而言，张远一没有任何专业的培训和辅导，二没有资源可以利用，像极了普通的你我他。不过是他在聚光灯下的演艺圈里被放大了沉落起伏，而我们在现实生活里的各行各业里经受各种考验甚至打击以后，没人看得见，垂头丧气后还得依然继续努力，绝大多数人都不能躺平啃老。参加和锤炼比赛时他凭借的全是热爱和天赋，当然也有多年的自学锤炼，不然他为了篮球、唱歌和并不专业的街舞第一次高考只考出了三百多分呢？这个分数对于七百五十分的总分而言，甚至连百分之六十的及格线都不够，我如果只需要考出这个成绩的话，那真的可以有大把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可是我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写作？唱歌？自说自话？这些看似自己热爱甚至还有些擅长的事情，放到未来现实的生活里，颇有些痴人说梦的意味。毕竟，这些东西都需要专业学习以及长期打磨，而它们都跟主流的考好大学找稳定工作挣高薪奔光明前程有着截然不同的途径，还同时伴随着极高的功败垂成的风险。对于畏首畏尾的绝大多数普通人，别说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付出所有，就是想都不敢想，更别提坚持了。所以获得成功人的基本素质很多人都不具备，说到底就没有豁出去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坚持到底的决心和执行力。
　　当然，成功的另一个秘诀还有时运。这是个很神奇的学问，有时候人才不能在最好的阶段找到合适的赛道取得较好的机会，真的就被埋没而泯然众人了。毕竟，生活很现实，面包和床位都需要钱。张远在一个八分钟的采访里非常真诚且淡然的提到，艺人或者歌手就是一个普通职业，并没有跟其他工作有太大的不同。倒是机会难得是真的，没有陆续的曝光和输出，很快前浪就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要知道人口红利巨大的国内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新人辈出的演艺圈更是随时随地都在上演着出圈和退圈。他坦言自己是一个吃了时代红利的幸运儿，如果当初参加快乐男声比赛时他还是一个大一的学生，他一定没有机会站到全国比赛的舞台上。因为他在大一参加的校园歌手赛里仅仅是一个一轮游的普通选手，但等到他来年再次参加相同水平的比赛时，他已经能进入决赛并获得前三名的好成绩。且不说他是一个懂得不断有效提升自己的非职业歌手，单是他能理智地看到机遇带给他的巨大利好，这已经超出同龄人对自己的客观评价和思维角度。他在比赛初期演唱张信哲的情歌真的有一种自己特有的味道，这种投入自己走情绪的个性与那些苦情歌曲自然贴合，让人耳目一新，也把他推入全国比赛。
　　天时地利人和皆具的情况下，张远却选择在关键的比赛山一意孤行选唱自己不那么擅长却很喜欢的日韩歌曲。如今回看当初的比赛，连他自己都不由感叹，当初真的是除了自信什么都没有。接连有两场比赛他都在被淘汰的边缘试探，还好他总是在关键时刻选择张信哲的情歌把自己又往回拉了一把。但再好的策略也经不起一用再用，所以第三次对决的时候没有专业功底的他破音被淘汰出局。事后他表示有老师一直提醒他大众的偏好和他的擅长，但也尊重他最后的决定，而他还是选择了听从自己心底的声音。那个直到如今还让他尴尬的“我哭了，我又哭了”的名场面，让无数人笑出眼泪。但我却看到了一个单纯的准大学毕业生，愿意为自己的热爱打出最后一张底牌的勇气和决心。“不疯魔不成佛”，说的大约就是这样的人吧。普通的人如我，能有些天赋就该感谢爹妈了，怎么敢把自己的全部随便押在一个自己喜欢但前途未卜的事情上？将来别说及时成家立业，就算养活自己都可能成问题吧？前怕狼后怕虎，想得多做得少是很多人的通病，在不断的内耗中一事无成，成为生活的失败者不过是意料中的剧情而已。
　　因为张远在全国比赛前期就出局，所以后来他有些被动地加入一个组合。如今回望这段经历，仿佛一切都顺利成章，尽管其中不乏遗憾。十五年前的本土娱乐圈里，组合很少。有价值和个性的歌手都选择单独出道，没有非常鲜明特色的张远因为组合的加持，反而让他的演艺之路走得比意想中更远。毕竟，当初和他同台竞技的很多歌手都离开舞台甚至销声匿迹，他还有一个组合和队员可以彼此慰藉。“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用在张远和他的组合身上非常贴切，虽然他在前期的高光时刻也会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自我拷问是否德配其位。人生总有高峰低谷，演艺圈名利场更是将其无限放大，难怪都说艺人必须要有强大的心理。随着环境变化组合走低，再加上队员内讧，身为队长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组合成立不到十年之际，为自己考虑新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