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过江南》相思引

17、十七

　　过了数日，知州宣布了易伯寅和易汀渊的罪行。易伯寅先杀期舞，再请人放火烧死庄内上百人，于五日后问斩！
　　易汀渊杀人虽有缘由，但终究还是犯罪，判其流放关外，永世不得再回中原。
　　旁人听了唏嘘不已，易汀渊听到此处，心中疑惑这也判的太过轻了，忍不住朝齐清乐望去。齐清乐只抿了抿唇，并无别的神色。知州说完，望着堂下两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易伯寅一脸死灰，没有言语。易汀渊抬起头，道：“能向大人请求一件事么？”
　　“你说！”

　　到达金陵时已经快入冬了，易汀渊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一步一步的去寻找记忆中的那块墓地。每走一步，心情便沉重一分，突然又想起当年三人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说：“这地方山清水秀，便住在这里可好？”
　　期舞那时候还是有些拘谨，所以仅是点了点头。齐清乐赞了几句这里的风景，也点了头，于是三人便在一起住了下来，共同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村子并没有改变多少，村口的大树，一眼望过去的田地，还有颇为破败的学堂，都跟六年前是一个模样。
　　易汀渊走的不快，脚步有些瘸。寻到那块墓地，看着墓前石碑上已经斑驳的字迹，心头难受。但坟墓却修整的很整齐，杂草亦无多少。易汀渊好奇，问旁边的村长，“村长，平日有人来打理么？”
　　村长摇头，“这是上次小齐来的时候修理的。”
　　易汀渊一怔，随后道：“我想单独待会儿，衙役大哥，您们请在旁边等候！”
　　衙役点了头，连着村长都走远了。
　　带来的行李中有锡箔香烛等物，易汀渊一一拿出来摆好，拿着钱纸的手有些抖，眼眶也酸涩，那些隐忍许久的液体像是终于忍不住要落下来。
　　张开口，却也只能漫无边际的唤着他的名字。
　　期舞、期舞、期舞、期舞期舞期舞……
　　记得彼时说，“是，我喜欢期舞。”也记得总是跟他笑闹，跟他学琴，却总是学不好。最后反过来教他画画，顺便画下了那幅“微雨过江南”。
　　再多的话，似乎不用说，地下的期舞也会懂。易汀渊用火折子将蜡烛熏香都点燃，蓦然间看到一个人从远处慢慢的走过来，一身的白衣在阴郁的天空下看起来更为夺目，却也觉得伤感。

　　期舞说：乐乐，汀渊，我们以后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期舞说：汀渊，你还是去看书吧，以后考上状元，我们便都能过上好日子！
　　期舞说：乐乐，汀渊，你们两个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失去谁我都会很难过很难过！
　　期舞说：乐乐，我知道你喜欢汀渊。可是乐乐，我喜欢你……
　　……

　　以往的场景伤感的不忍回想，可是脑海中会闪现那个人影，笑的乖巧而懂事，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其实什么都懂。
　　齐清乐将提着的篮子中的祭祀品端了出来，放在坟头。
　　易汀渊烧着钱纸，低声道：“清乐，我以后定然是不能再回来看望期舞了，你以后就代我帮他扫墓吧。”
　　齐清乐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了。”
　　易汀渊心中一紧，“你要去哪里？”
　　“关外。”
　　淡淡的两个字，易汀渊却似乎有些听不懂。齐清乐也不看他，继续将篮子中的东西摆出来。好一会儿后，易汀渊才消化那两个字，胸口胀的像是要爆出来。他强忍着，装作无意般的问道：“去关外做什么？关外苦寒之地，很难熬下去的。”
　　“曾经我跟一个人说过，不管他去哪里，我都会陪他去。”终于将篮子中的东西都摆好，齐清乐转过头来看着发怔的易汀渊，脸色平静，“这句话，我只对他一个人说过。”

　　本来以为是忘了的，或者以为齐清乐只是无心，却没有想到，他依然记得。
　　那一年，月圆之夜，他埋首于案前苦读，期舞送来宵夜，低笑着说：“汀渊，你这般用功，难道以后要弃我们而去么？”
　　易汀渊腼腆的笑，齐清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脸上像是要开玩笑的样子，“不管他去哪儿，我都会陪他去，不离不休才好！”

　　路行万里，从繁华肆寂的地方到风沙漫天的古城，易汀渊步子走的缓慢，齐清乐便停下来等待。偶尔，会缠住他的指缝，紧紧的握住，然后放缓自己的速度，慢慢跟他一起行走。
　　易汀渊不知道他如何会舍下一切跟自己来，而齐夫人又是如何同意的。许多话不想问，不敢问，因为还是害怕面对。
　　齐清乐脸上倒是露出一贯的笑，指着寥落的街道，“汀渊，我们以后便在此处生活了。”
　　易汀渊抿唇，一直想问的终于问出了口，“不会后悔么？”
　　“不会！”
　　易汀渊偏头看他，笑的有些冷，也有些强撑的勉强，“如若你后悔了，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齐清乐执紧他的手，另一只手臂去拥他的肩头。

　　关外环境并不好，空气干冷，风沙又大，寒风刮在脸上，硬生生的疼。两人寻了除破屋住下来，放牛牧羊，生活倒也清闲温馨。
　　天气寒时易汀渊的腿便会痛，齐清乐烧来热水，替他洗了脚，又将裤腿上挽，手上运气，暖融融的气息便流入□□中，舒适的让易汀渊慢慢睡了过去。
　　齐清乐看到他的睡颜，脸上温柔一笑，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睡梦中似乎又看到了期舞，俏生生的站在绿树下，脸上的笑明媚灿烂，他说：“汀渊，清乐，你们要一直幸福下去。”
　　齐清乐看到沉睡的易汀渊嘴角浮现的笑，微微怔了怔，伸手紧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汀渊，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所谓幸福，不过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然后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算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