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有点难撩》九分星

1、第 1 章

　　第一章

　　八月末，盛夏暑热褪去，这座北方城市的温度终于降到一个令人舒适的范围。窗外天空湛蓝，草色碧绿，汤璨坐在后座，对窗外灿烂明媚的风景恍若未见。

　　“璨璨，”汤璨妈妈梅如月坐在副驾驶，扭着头跟他说话，“这次只是个短期的考察，不会太久的。”

　　汤璨绷着脸，没有作声。
　　上一次梅如月也说不会太久，结果一去就是八个月，连汤璨车祸住院都联系不到人。

　　“待会儿见到叔叔阿姨，记得主动问好，还有你凌云哥哥，小时候你还跟他一起玩过，记得吗？”
　　“这次妈妈保证，过年你生日之前一定赶回来……”

　　对于汤璨来说，沈家叔叔阿姨都是爸妈的朋友，是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好友，但是即便再过要好，也不代表他愿意这样突如其来地住到别人家里去。

　　“我可以自己在外租房子，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沈叔叔家？”

　　“璨璨，爸妈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在这么远的地方上学出了那么大的事都没人能照顾你，这次要不是部里安排，说什么妈妈也要留下了陪你的……”

　　“你叔叔阿姨都是开明的人，不会很拘着你，你就当为了让你妈安心，老老实实地住下。”汤盛旌也劝说道。

　　汤璨鼻子发酸，心里发苦，对于父母的亲情绑架，他无能为力，只好说：“知道了。”

　　汤璨知道爸妈忙，一直都忙，忙到他二十多年人生里的每一个重要节点都缺席，
　　忙，是汤璨从小到大听到过的最多的字眼。

　　汤璨点开相册里唯一一张全家福——在他的初中毕业典礼上——梅如月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连向来严肃的汤盛旌也笑容满面，其实汤璨想要的无非就是他们也能像别人家父母一样，一家人常常在一起，哪怕只是在他无助的时候给他几句安慰，或者在每个阖家欢乐的日子里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可惜，从来都没有。

　　在汤璨最需要父母的那两年，他们不在身边。现在，在他已经完全能够独立生活的时候，却又以“为他好”的名义把他送到别人家……有时候汤璨真的想不明白，不明白爸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汤璨按了按发胀的眼眶，等到视野再次清晰时，眼前已经是车水马龙的平洲市中心。

　　高耸入云的五星酒店门口铺着红地毯，花篮整齐地摆在两侧，彩纸金箔洒了满地，热闹非凡。旁边还设置了拍照区，布置了许多彩色气球和鲜花，写着“庆热烈祝星云资本成立二十周年”字样的云朵状装饰随处可见。

　　巨大的显示屏上播放着有关星云资本的宣传片，汤璨看了一会，没看到想看的，恰好这时汤盛旌停好车，正和梅如月并肩走过来。

　　汤璨看着爸妈的西装和套裙，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各个都西装革履光鲜亮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卫衣牛仔裤，感觉和这里格格不入。
　　想逃走的感觉又强烈了许多。

　　汤璨看了一眼被拉住寒暄的爸妈，转身离开了这个热闹异常的场合。

　　与酒店一街之隔有家咖啡厅，汤璨推门进去，被醇厚的咖啡香气扑了一脸，店里的装修很考究，暖黄的灯光和安静的氛围让他感觉格外舒适。

　　店里人不多，位置大都空着，汤璨点好咖啡环视一圈，发现偏偏他最想坐的位置上有人。

　　汤璨退而求其次，坐到了那个人身后的位置。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洒开来，在桌面上留下清晰的分割线，汤璨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

　　在汤璨得出这个人应该有按时健身的结论后，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把他的视线从那道挺拔的脊背上拉回来。

　　梅如月发来消息问他在哪里，汤璨简单回复过后切回了桌面，就在这时当地资讯频道突然推送出一条新闻。

　　汤璨在副标题里瞥见一个十分耳熟的名字，于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平时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地方新闻。

　　他一目十行地略过新闻内容，大概就是星云资本二十周年庆典在即，业内大佬纷纷落地平洲，除此之外，星云资本那个从不参加公开活动资本总监沈凌云将会首次登台发言。

　　沈凌云二十二岁名校毕业，同年入职星云资本，二十五岁升任星云投资部总监，二十七岁荣登福布斯中国精英榜——年少有这个词就像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

　　汤璨的目光落在文章最后的照片上，那是一张星云资本高层的合影，不需要看标注，汤璨一眼找到了沈凌云。
　　他身姿挺拔眉目如刻，在一众高管里鹤立鸡群。

　　他看着照片上的人，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沈凌云小时候的样子，那些日子太过久远，早就淹没在了岁月长河里。

　　“您好，买单。”

　　背对着他的男人突然出声，把汤璨的视线又一次落到那人身上，白衬衫下蝴蝶骨的形状若隐若现，脊背劲瘦而挺拔，宽肩窄腰……身材很不错。

　　“沈先生，我们老板说，您来一律免单的。”服务员小姐姐走到汤璨的侧前方，对他面前的那位客人微笑着说道。

　　“他说他的，我付我的。”

　　没有起伏的语气，没有感情的音色，男人拿着外套起身，汤璨由直视改为偷瞄，却意料之外地瞄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这次咖啡豆的烘焙时间不够，酸苦不均衡，跟宫黎说，下次可以试着延长一点烘焙时间。”

　　“好的沈先生，都记下了。”

　　汤璨紧蹙的眉头上写满了疑问，等到门口的铃铛响过才缓慢地眨了眨眼——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不就是照片上的沈凌云？

　　汤璨好奇地看向窗外，目光追随着沈凌云的身影，只见他一边扣着西装扣子一边迈着长腿，不慌不忙地走向对面的五星酒店。

　　真行，人人都想见上一面的沈总，却跑到这里来教人做咖啡。

　　汤璨目送着沈凌云逐渐远去的身影，却丝毫没有熟悉的感觉，他收回视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啧，沈凌云说得还真对，酸味太重，咖啡的香气都快被淹没了。

　　慢慢悠悠喝完一杯咖啡，汤璨结了账准备离开，脚步一顿又回到柜台前，“姐姐，附近有卖烟的地方吗？”

　　对方愣了一下，似乎在惊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汤璨竟然会抽烟，“……出门右拐有家烟酒行。”

　　“好，谢了。”汤璨露出一个很能骗人的笑。

　　“那个……”

　　“怎么了？”汤璨回过头，一双眼睛露出疑惑时更显得可爱。

　　小姐姐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狠下心似的说：“未成年不可以抽烟，会影响发育的。”

　　汤璨失笑，“谢谢，我二十三了。”

　　从烟酒行出来，汤盛旌又打来电话。
　　“马上来。”说完不等汤盛旌发作，汤璨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酒店，汤璨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爸妈的影子，打了两个人的电话也都没人接听，汤璨索性不找了。他走到酒店的后花园，绕过一圈喷泉，再往里就是一片蔷薇花廊，汤璨在花廊第一个拐角的地方停了下来。

　　咔哒——
　　香烟被点燃，灰白的烟雾在空中散开，汤璨心口的焦虑与烦躁终于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有所缓解。

　　一支烟只燃了一半，汤璨已经不想再抽了，他对烟还算不上依赖，只有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支，比如现在。

　　汤璨靠在木椅上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却没成想在踏出一步后蓦地撞上一个人。

　　汤璨后退一小步，摸着撞疼的鼻尖儿，拧着眉抬眼看向来人，正要开口却突然呆在原地。

　　与先前隔着距离的遥望不同，这回汤璨和沈凌云离得很近，透过薄薄的一层镜片，两人视线相接，让汤璨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

　　沈凌云有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鼻梁窄挺眉目深邃棱角分明，每一个部位在这张脸上都长得恰到好处。

　　“还真是男大十八变”汤璨在心里悄悄点评道。

　　然而沈凌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既不说明身份也不表明来意，浑身透着疏离又陌生的气息，看到他手里握着的香烟，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汤璨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就在汤璨思索着要不要先自我介绍一下的时候，沈凌云忽然开口：“如月阿姨叫我来找你。”

　　汤璨快要飙到一百三的心率瞬间平复了许多，他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问：“宴会开始了吗？”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前因后果，两个人就这样默认了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马上，走吧。”

　　沈凌云率先转身向宴会厅的方向走去，汤璨跟在他身后，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烟味，又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话梅糖丢进嘴里。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酒店大门，酒店装修得富丽堂皇，大厅将近五米的挑高和巨大的水晶吊灯让人为之目眩。

　　宴会厅门口有服务生在核对宾客请帖和名单，汤璨眼看着一个没有穿正装的人被拦住后，心里也开始打鼓。

　　“我穿这身能进吗？”汤璨忍不住小声问沈凌云。

　　“能。”沈凌云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看一眼汤璨，径直带着他进了宴会厅。

　　汤璨进了宴会厅后，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两个服务生正看着他交头接耳，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又连忙站直了身体。

　　宴会厅里灯光柔和，音乐舒缓，香槟塔摆在中央，自助餐台上各式甜点应有尽有，服务生端着餐盘穿梭在人群里。

　　此时金融领域内的高精尖都聚在这里，与其说是一场庆典倒不如说这是一次行业峰会。

　　沈凌云带着汤璨出现的时候，不知是谁叫出了沈凌云的名字，很快各式各样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沈凌云和汤璨的身上。

　　汤璨对这种备受瞩目的情况非常不适应，他强迫自己忽略掉周围或探究或讶异的眼神，抬手碰了碰沈凌云的胳膊，小声问：“我爸妈呢？”

　　沈凌云克制住想要躲避碰触的冲动，绕过香槟塔走向安排好的位置，“走了。”

　　“走了？”汤璨愣住，他爸妈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
　　他快步追上沈凌云抓住他的小臂，“什么时候走的？他们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沈凌云终于忍不住要抬手躲开汤璨的触碰，一扭头却发现这人眼睛里已然铺上了一层水光，再一个恍神，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沈凌云顿时有些乱了阵脚，他带着汤璨在最近的位置坐下，抽出口袋巾递给他，皱着眉说：“别哭。”

　　他自觉语气已经足够轻缓，可汤璨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鼻尖眼尾都泛着红，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陆续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汤璨哭得伤心把脸埋在他的手臂，沈凌云刚刚才答应了梅如月会照顾好汤璨，于是更加不忍心抽出手来。

　　很快沈凌云的助理闻声赶来，乍一看到眼前的景象还以为沈凌云又被疯狂的追求者给骚扰了，“沈总……”

　　沈凌云抬手打断童铭，他蹲在汤璨面前，叫他，“汤璨。”

　　汤璨终于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眼角还带着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沈凌云接过童铭递来的纸巾，帮他擦净脸上的眼泪，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他们刚出发不久，你不哭，我让童铭送你去机场，好不好？”

　　汤璨看着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谢谢，凌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