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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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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绣第二日揉着额头醒来,她习惯性的去摸自己枕边的纸条。
打开纸条,纸条上第一行字写着:谢绣,他给我吃了土豆。
再看第二行,第二行字被涂黑了,第三行写着:谢绣,他吃了我的点心。
谢绣揉着额头,昨晚的记忆全都浮现出来,她靠着床头静默,拿起纸条,从这第二行的字数上来看,她猜测应该是:谢绣,他好像讨厌我。
谢绣起床,未束发先去桌案前,提笔写。
谢淼,你不应该去找他,你这样会让他怕。
写完谢绣看着纸笔,将刚刚的字划掉,其它事还可以商量,在这件事上,谢淼不会听她的。
谢绣执笔沉思,笔尖的墨汁滴下,浸染了一张白净的宣纸。
谢绣最后将笔搁着,处理了纸张。
算了,等今日回来再给谢淼写纸条,她要先将今日的事安排好。
“上君,家主有请。”
谢潭对刚吃完早饭的朱颜道:“家主请您去乾屿殿有事相议。”
朱颜:“乾屿殿?”
谢潭道:“乾屿殿是谢家专用于议事的大殿,在前院,老奴带您去。”
朱颜:“好,等我更衣。”
今日早上,谢潭又拿来了多套衣物,全是黑白底色,绣花绣金的。
朱颜去挑了一件白色打底,外袍绣了些玉兰样式的衣裳换上。
随着谢潭去到乾屿殿,殿内下方坐着谢绣,谢绣见他行了礼:“上君。”
朱颜脸一红,他觉得自己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习惯谢绣的行礼。
“嗯。”
谢绣让他上座,自己坐在下侧,抬手让几个女子抬进来一些箱子和花印,黎城喜花,又因为地域缘故,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谢绣道:“这是谢家中馈掌印,谢家中馈按礼制,是要给谢家主君掌管,但因为我并未成亲,而中馈不能一直放在我这里,还烦请上君代管。”
朱颜睁大眼看着面前的花印,不确定的问:“真的要我代管?”
谢绣温和又带有歉意的道:“我知这件事比较劳烦上君,我会派人帮着上君的,这些账本我已经核对过一遍,不会很麻烦的。”
朱颜看着账本,心里哀嚎一声,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谢绣。
最后只能道:“好。”
谢绣将花印给朱颜:“劳烦上君了。”
朱颜拿着花印:“我不太会,可能要先学学。”
谢绣闻言道:“都可,会有专人教上君的,谢家中馈基本是谢家主家院内之事,剩下的便是黎城内谢家的各个宅院,田地。以后无论是谢家主家,还是旁支,或是族老宅,这些开销便都要经过上君的应允。”
朱颜听完后呆滞。
这不就相当于是将谢家的财权给了他。
朱颜询问谢绣:“我接手这些会不会不合礼。”
谢绣温和一笑,站起来给朱颜拱手。
“在谢家除了主君,上君是最合礼之人,倒是拿这些事来让上君操劳,谢绣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朱颜又一次根本没听见谢绣说了什么,他见到谢绣的笑,整个人都是神游的状态。
他算是明白什么叫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他甚至不合时宜的想,若谢绣真是自己女儿,这属实是做梦都会笑醒的程度。
“还有一事,要征求上君意见。”谢绣给朱颜添了茶,坐回下首说道。
朱颜问:“什么事?”
谢绣斟酌着用词。
“谢家事大,且上君正是锦瑟华年,不该被谢家拖累,按照礼制,成亲夜没过,只要过了谢老家主的头月,若上君有意,谢绣可以以谢家主的身份还上君一个自由身。若上君无意,可当谢绣刚刚的话没说过,您依然是谢家的上君。”
“今日请上君代为掌控中馈也并非是托词,男子嫁人本就是一份赌注,若是还以自由身,也自该还以一份足以让其生存的家底。上君若有意走,这一个月的财务便算是我请上君帮忙掌管,也可让上君对黎城营生熟些。”
谢绣话说到这个份上,朱颜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了,他只是没想到谢绣会做主放他自由。
朱颜犹豫了一瞬还是问了:“我和黎城算是联姻,我若是......”
他若是离了谢家,拿两城的联姻还算吗?他并不是关心赤城,因为他知道,他娘只是拿他和黎城换了东西,可若谢绣给了他自由,黎城就相当于是送了东西还没了人,这会让谢绣为难吗?
他才十八,是任何一个男子最美好的年纪,他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谢家上君这个名头里,他也想找一个疼爱自己的妻主,他爹这一生爱过他娘,可是最好却没有得到好结局,他其实不大相信天底下的情爱,但是事事都有万一。
不过若是这份自由让一个无辜的人难做了,那他做一辈子的谢家上君也不是不行,这里至少衣食无忧,他比起那些困难中的儿郎,还是幸运的。
谢绣淡然道:“没关系,这些事都是小事。”
确实是小事,君子重诺,她母亲答应给赤城的东西她依然会给,不过她们以后也会逐渐和赤城通商往来,这些东西比起这条商路,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因此谢家人也不敢在此事上做文章。
朱颜迷茫的眨了两下眼,不过既然谢绣说了是小事,那应该就是小事,他沉思了会,最后呼出一口气道:“我想出府,以朱颜的身份而不是谢家上君。”
谢绣对此并不意外,她道:“好,那这个月里便辛苦上君帮忙了。”
朱颜点头。
望着桌上的花印和地上的账册,他这才想起一件事,谢老家主离出殡加上今天还有四天,换句话说,满打满算,他不过才嫁进谢家三日,这才三日,连谢老家主的头七都没过,他便在和去世的妻主的女儿商量着要自由。
朱颜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不能在想了,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不得骂他句狼心狗肺。
这也让他知道,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谢绣和他知道,然后等月满后直接公布此事,若是提前泄露出去,于他和谢绣的名声都不好。
朱颜拿着金印给谢绣保证道:“我会认真学的,不会辜负家主的好意。”
谢绣:“好,今日除了这两件事以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上君出面。”
朱颜坐着,有些诧异,还有?
谢绣道:“上君现在名义上是母亲的夫郎,母亲的灵堂还需要上君出面。”
朱颜瞬间脸红羞愧:“好的。”
从昨日回来,他好像确实没想起去看一看谢家老主的灵堂,甚至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件事。
谢绣:“母亲的灵堂在睦离堂,前院的左侧,那里时常有人祭奠,上君若对黎城人,谢家人不熟,可带着谢潭。当然,逝者已逝,生者自当保重身体要紧,上君无需时刻守在灵堂。”
朱颜能说什么,总不能多谢谢绣提醒他,他妻主的灵堂在哪里吧。他只能道:“好。”
谢绣说完起身行礼。
“事已说毕,上君,谢绣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朱颜忍住没动,手指却蜷缩着:“好。”
等谢绣出了乾屿殿,朱颜才放松了手指,因为谢绣每行一次礼都在提醒他,谢绣现在名义上算是他的孩子。
这种感觉,就像告诉一个信徒,你的神明以你的孩子自称,刺激太大,他受不了,每次谢绣行礼,他都想扶起对方,觉得这个礼该自己来行。
朱颜缓了会,让谢潭进来,将花印,账册抬去明熹院。
“你说什么?谢绣将中馈给了朱颜?”
清梦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爹。
而他爹苑笙则是头疼的揉着额头,他姐姐还在时,因为谢绣的父亲的所作所为故而将中馈给了他掌管,后面谢绣父亲去世,族长出面让他归还了一部分中馈给专人打理。
他原本以为自己手中剩下的东西要等到谢绣娶夫后才要归还,他规划得很好,到时将清梦嫁给谢绣,那这中馈最终还是在他手里。
却没想到谢绣一回来就夺了他手中的东西,该整理的整理,他的人是一个没留住,最后还将中馈给了一个他姐娶着玩的玩意。
偏偏朱颜对外是名正言顺,他也不能说这举动有什么错。
清梦见他爹不说话,将桌上的东西全砸了。
“凭什么,凭什么给朱颜一个外人,谢绣是不是也像其她女人一样,被朱颜那张脸蛊惑了。”
苑笙头疼道:“别砸了,这些东西以后可都是要我们自己出银子买的。”
清梦不听,又拿起一个花瓶砸了。
“怎么,他朱颜难不成管家以后还能克扣我们月银不成。”
苑笙也有点火气了,他道:“你知道我们月银有多少吗?区区五十两,五十两。”
清梦睁大眼睛:“怎么会,五十两够做什么?我吃几顿饭就没了,我们以前的月银不是八百两吗?”
苑笙拍桌:“那是因为以前你爹我管着一部分的家,黎城内部分的钱庄,酒楼,铺子的钱都要孝敬我们一份。”
他不敢私下昧钱,因为他姐对待钱看得紧,不过他有这个身份,每个月月底,光是下面孝敬的钱他们就花不完。
现在谢绣肃清了谢家,他手里没了管事的权力,自己剩下的银子可撑不了多久。
清梦恨得咬牙。
现在就是谢家其余人如果另有营生的还好,未有营生靠着谢家养的人岂不是都要在朱颜手下讨生活。
清梦:“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