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言：不思议事件录》伐如是鱼

3、 图书馆的灵魂交换（中）

　　“你……就是mystery的站长？”高晓敏看着沈昱，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怎么看，你都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沈昱这么说着，然后看着面前的三个面容略显憔悴，眼神透着惶恐不安的女孩，“把所知道的说出来，我需要了解更多。”
　　高晓敏抿抿唇，先开口了：“我是高晓敏。十天前，我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有和然宝一起去图书馆，那天晚上她很晚都没有回来，我就给她打了电话，但是一直都打不通，是那种刚拨就断的声音。因为学校图书馆晚上12点闭馆，我们就想她是不是准备到点了才回来。后来零点三十的时候，她打来电话说因为睡过头所以被关在图书馆里了，让我第二天代她签名。可是然宝那种人，是宁肯请假也不会让人代签的，我很了解。她的口气和平时有些不同，但是我当时只觉得大概是第一次被关起来觉得不舒服，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然后另一个女孩子也开口了：“我是谢嘉梓，那天我回家去了，所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后来安然变得很奇怪……怎么说呢，也就是一种感觉。她以前脾气很好的，但是最近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发脾气，而且像她那么乖巧保守的女孩子，却主动去和我们学生会的外联部长孙宇师兄搭讪，然后就和孙师兄成了男女朋友，甚至晚上总是零点后回来，整个人的外貌也发生了变化，剪了她最爱的长发，也不再穿她喜欢的裙子，也不和我们一起聊天了。前几天我送给她一条手机链，是她喜欢的小熊坠子，可是她居然说这种东西太女性化了，很讨厌……一点也不像过去的她。”
　　艾微接下去说：“我是艾微。邮件是我发的。我是第一个目击安然……鬼上身的人。”
　　因为和男朋友关系很好很黏的艾微，总是喜欢半夜坐在水房边和男友甜蜜蜜地打电话，所以是寝室最晚睡的那个。如果说高晓敏和谢嘉梓说的还是一些小事，那么她可就见到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有一天因为打电话打太晚，挂了线都三点了，打着哈欠回来寝室，一推开门，就看见安然的身影坐在床上，腿搭下来，黑暗里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艾微喜欢看恐怖片，胆子也相当大，人又大大咧咧惯了，见此景也没有太过在意，以为安然还没睡觉，就小声嘀咕：“怎么还不睡。”然后收拾收拾桌子就顺着架子床的梯子爬上了床。但是大概因为打电话打得太兴奋了，一时有些睡不着，就想着看看手机电子书，结果刚睁开眼就吓傻了。
　　对面的床上，是两个人。一个是坐着的安然，一个是躺着的安然。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很快发现没有错。因为她看见了安然的脚。躺着的安然的脚露在被子外，坐着的安然腿垂下来，轻轻摇晃着。
　　妈呀。艾微立即头皮发麻。想叫，但是因为极度恐惧的缘故，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仓皇的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紧紧揪住了被子。
　　脑子里像过电一样回闪自己看见的事情。
　　坐着的安然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同，变高了，脸型也有些不同，感觉……像一个男孩子……那个人，那个坐着的人，不是安然！
　　一年多的舍友做下来，再怎样，是不是自己朋友还是清楚的。
　　艾微始终没有睡着，然后她听见了类似锯子在锯东西的声音。咯吱咯吱，尖锐而粗糙的声音。高晓敏和谢嘉梓睡得都很沉，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能这样恐惧地等着天亮的到来。
　　第二天，趁安然不在，艾微问高晓敏和谢嘉梓昨日晚上的事情，两个人却都一脸茫然，最后商量了一下，决定三个人晚上都不睡觉，然后偷偷观察。
　　结果第二天晚上，三个人满腹心事早早爬上床。零点过十分，安然回到寝室，然后洗漱一番也上床休息。过了不知道多久，艾微偷偷睁开眼睛，然后眯开一条缝，果然，看见对床的安然不知什么时候又坐起来了！不，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安然！
　　头对头睡着的高晓敏呼吸变得急促，艾微觉察到了，侧对面的谢嘉梓估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但是如果沉不住气被那个不知什么东西给发现的话，结果不知会如何，于是艾微情急之下，摁下了自己手机的闹钟。
　　这下高晓敏和谢嘉梓都吓得弹坐起来，艾微也坐起来揉揉眼，佯装睡意朦胧的样子：“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关机。”余光看见，安然还是躺着，丝毫没有被声音惊醒，坐着的那个“安然”，已经不知所终。但是那种尖锐而粗糙的声音，却笼罩了整个寝室。女孩子们咬着被子死死不松口，才停住想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这么一闹腾，几个女孩子明白真的出了问题。三个人不可能都出现幻觉，那么……安然肯定是见鬼了。
　　宿舍里待着害怕，可是又不能不待着省的惹那个鬼东西生疑，谢嘉梓家就在本市，找个借口就回家去了，艾微有男朋友，外宿什么的虽然以前没有过，但是现在非常时期也只能跟男友说一声，结果差点让男友以为得到“许可证”，被艾微一掌拍飞。最可怜的就是高晓敏，平日里和安然关系最好，和安然一样是外地的，没有男朋友，图书馆又不开放通宵自习……结果连着几天就她和“安然”同居一室，搞到神经衰弱昏倒在课堂住进了校医院。
　　艾微是寝室长，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跟老师同学说的话别人肯定觉得她们疯了，于是咬咬牙，就上网求助，结果找到了mystery，找到了沈昱。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们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只要你能帮我们，多少钱不是问题。”艾微说。
　　沈昱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问着：“她从图书馆回来的当天，你们觉得她和平时有没有不同，譬如说，她是不是有些反常的举动。”
　　“有。”这些天女孩子早就把安然的一切给过滤了很多遍了，谢嘉梓立即开口,“那天我先遇见她的，上午没课，我从家里回到宿舍是11点左右，见她坐在寝室里正看着什么，然后就开玩笑地像晓敏那样叫她‘然宝，干嘛呢’，结果她快速合上东西，转头对我一笑，说‘晓敏回来了？’我当时自然以为她开玩笑的，所以就哈哈大笑‘傻妞我回趟家你就不认识我啦？就算晓敏跟你最好你也不能那么偏心嘛。’然后她脸上有些异样的表情，后来没说什么，晓敏回来后跟我们讲话，问我们吃饭没有，安然说和人有约，后来才知道是孙宇师兄。也就两三天功夫，她就和孙宇师兄好得如胶似漆了，她说是两个人前几天在图书馆碰见，还书的时候发现他就是我提过的部长，然后就主动讲话，发现挺投机的，然后就好上了。总觉得时间好像就挤在一处，说有问题吧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不是晚上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情，我倒觉得这妮子挺幸福的。她啊，平时就是太温柔了，是那种让人心疼的主儿。如果真的是鬼上身什么的，我们都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回来……”说到最后，谢嘉梓哽咽着无法说下去，艾微也红了眼，高晓敏更是哭成泪人。
　　沈昱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不知如何安慰她们，低声道：“哭是无济于事的。我想知道，关于一些孙宇的事情。”
　　“孙宇师兄是外联部的部长，这人很传奇。”谢嘉梓咳嗽了两声，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我大一入学就加入外联部了，师兄算是黑马吧，我去的时候还不在，结果半个学期后突然就成为外联部的干事，后来帮外联拉了很多赞助，再后来成为了外联部的部长。本来人长得就很好看，能力也很强，很多师弟师妹都超级崇拜他。”
　　斜睨了谢嘉梓一眼，艾微说：“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
　　沈昱却支起下巴，像是意识到什么：“你能确切一点告诉我孙宇加入外联部的时间吗？”
　　谢嘉梓想了想，有些苦恼：“太久了啊，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具体哪天我记不得……”
　　高晓敏好像有些明白沈昱的想法：“你想说，就是然宝被鬼附身那天吗？”
　　沈昱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然后开口说：“我想，孙宇也可能是一个牺牲品。”
　　啊？！女孩子们惊到了。目光聚拢在沈昱身上。
　　沈昱说出自己的推测：“一年前，你们学校曾经闹过鬼。网络上很轻易就查到了那件事。也是发生在图书馆，当时你们学校是允许考前通宵自习，但是有学生的书本物品莫名掉在地上，还有觉得有人拉住衣角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图书馆就停止了通宵自习。如果没有猜错，孙宇的灵魂应该是那时被图书馆里的灵魂替换，而后，替换掉孙宇灵魂的假孙宇加入了外联部，并且成为了风云人物。然后一年之后，安然因为种种原因在图书馆逗留至零点，遇见了孙宇的灵魂，然后被替换。这样的话，真正的安然现在，应该就在图书馆。”
　　“我们要去救她！”三个女孩子听完，立即就冲动地想跑到图书馆去。沈昱拦住了她们：“她现在是灵魂的状态，没有实体，也不能脱离图书馆，你们去也是无济于事。得先把占据她身体的灵魂驱逐出去。”
　　“诶，那这样的话，岂不是还要把孙宇师兄……我是说假冒的那个，得把他的灵魂给驱逐……这样岂不是得把换了灵魂的人都找到？这样不是大海捞针吗？”谢嘉梓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必。因为灵魂交换需要条件，我想，一共也就这么一个灵魂找不到宿主而已。”沈昱淡淡道，“我查过你们学校的布局，图书馆的位置，六年前，曾经是医院的太平间。”
　　女孩子们都泛起了寒意，然后沈昱在纸上画了个框架，继续说：“很多往生者已经放下了，但是或许正好有这么一个放不下的，徘徊在图书馆里。能被看见是需要特定条件的，必须是同一血型，出生时间分秒不差，而灵魂交换，必须是得到了对方精神妥协才可以进行，所以，不排除安然自愿交换灵魂的可能。”
　　“那，那要怎样才能换回来？如果那个占了然宝身体的人不愿意，不是没办法了？”高晓敏擦擦眼泪，六神无主地问。
　　“灵魂和身体磨合需要时间，灵魂初期进入非本体会有排斥，也就是你们所听见的锯东西的声音。具体的长短我不确定，你们现在都没有人和假的安然同居一室，不知道还能不能听见锯东西的声音，如果听不到了，那么我就无能为力了。”
　　艾微咬牙：“我今晚拼了命也会留下来听。”高晓敏和谢嘉梓也面色凝重地点头，三个女孩子手叠在了一起。
　　沈昱重新塞上耳机，然后站起身：“那么明天下午，一样的地点时间再谈。”
　　三个女孩看着沈昱的背影，三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久久，艾微伸手揽住高晓敏和谢嘉梓的肩：“安然，不会有事的。”
　　我们是朋友，一定，一定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你……可以看见我？”安然吃惊地出声。沈昱点点头，安然拉住他的胳膊，一下子哭出声来。
　　“喂，你在干嘛啊。”闪在一边巴着架子的言子非战战兢兢地问。
　　沈昱扫他一眼：“你非要留下的。”
　　本来到图书馆是必然，但是并没有打算和这个人打招呼，结果却被看见非追问着要做什么，得知要闭馆后留下，这人也非要留下。
　　“废话，你是我带进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言子非吼道，然后声音变小，“那个，那个很有礼貌的女孩子就在这里？”
　　“嗯。”点点头，然后不再搭理他，转向安然，“为什么会动摇，难道你心里有着不想活下去的念头？”
　　“不是……只是觉得他很可怜。”安然神色有些黯淡，“我家庭也不好，爸爸也有心脏病，看他那样可怜，又听他说有办法可以换回来，觉得帮帮也好……但是我并没有答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让我相信他的话，突然觉得什么也想不清楚……”
　　“你被催眠了。”沈昱下了结论。
　　安然吃惊了，喃喃：“不会吧，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不然他大可一开始不帮我捡东西，不和我讲话，不会那么犹豫……他不是坏人，真的。”
　　“不是他。”沈昱说，“你来图书馆的路上，有遇见什么人吗？有和什么人打过招呼？”
　　“……没有。”安然努力想了想，摇了摇头。
　　“无论多微小的细节，告诉我你来图书馆的路上有做什么，看到什么。”
　　安然仔细想了想，然后眼睛里露出迟疑：“啊……我接了一张学生会的传单。”
　　“派传单给你的人，有印象吗？传单是什么内容有注意吗？”
　　安然点点头：“是一个个子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子。内容是外联部拉的赞助的足球赛。”
　　“除了那个女孩子，是否还有别人在场？”
　　“还有几个男生和几个女生吧……但长什么样我真的没印象了。因为也只是路过，而且我这人不怎么认脸。对不起。”安然惯性温柔地抱歉。
　　明明自己身体被夺走，却说着对方的好话，想不起来的细节也会道歉。这样的女生，没有心机，不被盯上才叫奇怪。
　　冥冥中，是注定好的吗。连血型和出生时间都一样。
　　“你一个人自说自话，让人发毛诶……”憋了很久的言子非忍不住开口。
　　结果被沈昱冷眼秒杀，继续巴着架子，一动不敢动。
　　听安然的叙述，几乎可以肯定，潜藏在那些人里的，必然有假孙宇。
　　实施催眠可否成功因人而异，但是像安然这样的女孩子，性格温柔为人感性，成功几率很大。
　　“你知道孙宇，对不对。”
　　“是啊。那个图书馆的……”不知道怎样称呼占用自己身体的灵魂，安然踌躇了一下，说，“他说他叫做孙宇。这个名字嘉梓提过很多次，是她外联部的部长……是重名吧？”
　　像这种单纯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子，沈昱垂眸掩住了表情。
　　“你需要等。”这么告诉安然。安然点点头，笑容有些苦：“谢谢你们。我好想她们，想我爸妈……”坐在地上，用手环着膝盖，埋头哭了。
　　“安然同学在哭吗？”言子非突然冒出一句。
　　沈昱愣了，然后看向言子非。言子非松开巴着架子的手，挠挠头：“我好像，听到了哭声。”
　　安然抬起泪湿的眸子，看向言子非，然后转向沈昱：“如果我回不去了，老师偶然能来听我说说话吗？哪怕……只能听见我的哭声也好。”
　　沈昱转达给言子非，言子非觉得心里很难过，对着安然的方向用力点点头，然后立即摇头：“不，你会回去的，你这么好的女孩子，肯定可以回去的！”
　　只因为对方有礼貌，就连带着对对方品行评价那么高……真是简单的人。
　　不是单纯，是简单，简单得纯粹。像这样的人……
　　沈昱的嘴角勾勒了一个看不出来的，向上的弧度，仅仅一下就消失了。

　　“还是……听到了那个声音。”脸色有些发白的女孩子们告诉沈昱，然后问沈昱，“我们能做什么？”三个人蒙在被子里完全不敢去看，就听见魔音穿脑。
　　沈昱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知道他们平时都会去哪里吗？”
　　“不大清楚……不过她待会下课了应该会回寝室一趟，她出门的包还在寝室里。”高晓敏说。
　　“正好。”沈昱眉睫一抬，“将她带去图书馆，这就看你们的了。”
　　“天色这么早……可以吗？”总觉得在恐怖片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事件都应该在晚上才对。
　　“不，不是在这个时候，确实是晚上。带去图书馆，只是因为……”沈昱交待着，见女孩子们脸上逐渐露出了认可的表情，然后艾微问：“要是她不肯来怎么办？”
　　“你知道冒牌货最害怕什么吗？”
　　“被拆穿？”
　　“不，他们所害怕的，不是被拆穿本身，而是被拆穿后的结果。如果无力承受这样的结果，就只能维持着假象。你们表现得越自然，他就没有不来的理由。”顿了顿，“还有些事情，我也想了解一下。”

　　高晓敏和“安然”在图书馆自习到晚上八点，然后去吃东西，大概九点半左右，两个女孩子回宿舍，“安然”先上楼，发现宿舍黑着灯，她没有戴钥匙，就看向旁边的高晓敏，高晓敏吐吐舌头：“嘉梓肯定又回家吃她老妈做的辣子鸡了，艾微八成在约会，又剩下我们姐俩了。”拿出钥匙打开门，然后开灯，走了进去。
　　“安然”笑笑，然后感觉到包在震动，拿出手机，走到外面打电话。高晓敏走到她的位置，拿走了她的钥匙，然后有些忐忑地坐回原位上。
　　过了一会儿“安然”走进来，说：“我出去了。”高晓敏打趣：“去吧去吧，别让我们师兄等急了。”
　　“安然”就拉开抽屉，找了一会儿，问：“晓敏，看见我钥匙了吗？”
　　“嗯？没有啊。”高晓敏做了个鬼脸，“你还找什么钥匙啊，我在宿舍呢，今晚等你，反正明天白天没课，晚上晚点睡没关系。说不定晚些就想起放哪儿了。”
　　“安然”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拿上包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