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明月寄长空》北景

9、新婚横祸（2）

　　房内烛火曳曳，从前日起便布置的一切新的物什通通被打翻在地。

　　凌月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齐青呆呆的跪坐了很久，直到她意识到怀中的人真的从此离她而去，再也无力回天时，心像是被人用刀狠狠的剜走了一块，只给她留下了一腔冰凉的血水，任那如死水一般冰冷的血液涌至四肢百骸，再也无法变得滚烫。

　　凌月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她只能接受。将齐青的尸体扶了起来，沉重的压的她走不稳路。小心的把他放到床上摆正他的身子，整理了他的乌发和衣襟。凌月郑重的捧下自己头上的凤冠，放在齐青耳旁。最后深深的看了自己的新婚丈夫一眼，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转身出了房门。

　　已过子时，外间一片寂静。这若在平日里自然很平常，不过在今日，却绝不属平常。

　　揺冰重礼，无论婚丧嫁娶，皆是大操大办。

　　像今日这样大喜之日，按以往习俗，所有族人这一整晚都要在酒足饭饱之后同坐于院前。小辈聆听长辈教诲之后带着稚子习规矩，长辈们就坐在竹椅上喝酒聊天。即使有醉了的人，也不会回屋，而是就在竹椅上幕天睡去，小辈们看到给添件外袍以免着凉。

　　这是一种新婚守夜的习俗，代表长辈们对新人的爱护和祝福。守夜的人越多，时间越长，新人便越能幸福长久。

　　所以，凌月知道这样的死寂绝对不正常。

　　刚刚经历了新婚丈夫的离去，凌月的心越来越不安。借着月色出了两进院子，到了前院。

　　血腥味，好浓的血腥味。

　　四溅的鲜血流淌着交汇在一起形成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泊。

　　满地的尸体就那样血淋淋的倒在凌月的眼前。

　　“梁伯。”
　　“叶婶。”
　　“韩姨桂姨。”
　　..............
　　凌月一路过来，入目皆是几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的恭喜她的长者的尸体。她痴痴傻傻的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叫着。

　　眼泪不受控制的划过脸颊。

　　“爷爷！阿修！”

　　爷爷该在前院的，可是这里没有，他会在哪？阿修呢！

　　带着踉跄的步子，凌月一路磕磕绊绊的随着这一列为她守夜的尸体排列而成的路一路寻找过去。

　　找不到，找不到，他们一定还活着！

　　凌月带着侥幸的心理最终寻到月落湖旁。

　　湖岸连绵盛开着白色的花朵的清捻树，树下堆满了尸体，无论老人小孩，全部没了气息。连平日里生机勃勃的清捻也都变得死气沉沉。

　　此时的凌月，头脑早已昏昏沉沉，满身狼狈，眼中的灯光花火都开始模糊不清。

　　身子左右摇晃了两下，四肢的气力慢慢往外泄着，眼看就要昏倒，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声怪异的轻唤。

　　“月儿。”

　　凌月本来已经虚弱不堪的身子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稳住身子立刻转身。

　　“爷爷？”

　　方才唤自己的确实是爷爷的声音，眼前这人，也确实是桥爷爷。

　　他是揺冰的核心人物，是灵力最强的长者，也是族人们尊重的长老，小孩子喜欢的爷爷。

　　可现在的他，以往缠身的布衣此刻已全部沾染成血红色，连孩子们平日爱揪的白胡子，也变成了红色。有什么粘腻的液体，正在顺着胡子往下滴。

　　那双眼睛，也不再是以往那个温柔慈祥的爷爷，黑暗的没有底，正如方才齐青的样子。

　　凌月紧紧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硬生生的将哭声咽回肚子里，嗓子像要裂开一般难过。

　　好不容易忍住哭腔，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桥爷爷身后显出一个高大的黑影。那人骑在一匹在月光与灯火映照下乌黑发亮的战马之上，此刻正缓缓抬起右臂，一把双刃大镰刀被高高举起。

　　凌月惊恐之色布于脸上，那一刻什么也不想，提了所有内力往桥爷爷那边奔去。拼尽全力，终于赶在那把镰刀砍向桥爷爷的一瞬间将他使劲推向一旁。

　　疼，好疼好疼。

　　一直以来，她都最怕疼。

　　凌月随着镰刀的走势转了个圈摔倒在地，震起了地面上零落的白色花瓣。

　　她感觉到脸上被镰刀斜向划了一刀，刀口很深。

　　一头栽倒在地上，无助，无望。又疑惑按照方才那镰刀的起势来看，自己的脑袋定是要被分成两半了。而在挨到自己那一瞬间，镰刀的气势突然收了七分。伤口虽深，却只刚好划在骨头上，并没有分开。只是疼痛难忍，不过这张脸却真真是废了。

　　凌月斜躺在湖边，四肢没了力气无法动弹。隐约觉得，那人是否是见自己冲向刀下，才收了力，不至于将自己一分为二，那人，莫非熟识？

　　只是这些念头，并未存在许久，离她十步之外被另一把大镰刀砍到的桥爷爷，也重重的摔倒在地。

　　都不重要了。

　　夜空的精彩是那满眼的黑暗中点点的星光相连，合为一条璀璨星河，会让看着夜空的人双目晶莹，容得下万物。最爱看星空的凌月此时就那样斜躺着，任由眼泪和着血液流淌到地上，眼中的星星点点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混沌袭来，寂静布满了世间，徒留满地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