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明月寄长空》北景

85、心之所向

　　药房外，贺兰修等人焦急的等着消息，生怕凌月挺不过去这一关。

　　“也不知道姐姐被周暮鸿灌了什么迷魂汤，宁愿这样为她牺牲。”

　　宋泠这话说的刺耳，几人面面相觑。

　　林放皱眉：“就你话多，真应该让冥帝把你的记忆也去了！”

　　“我怎么就话多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白日里帮着姐姐演戏，让周暮鸿不怀疑自己的记忆，你们不难受吗？”

　　“怎么，后悔了？那你现在去追上周暮鸿，一刀杀了她泄愤！”

　　“你——”

　　贺兰修阴沉着脸：“都闭嘴，滚回去做自己的事。”

　　宋泠还想说什么，被陈执、张云一人一边拖走了。

　　林放虽放心不下，却也知道贺兰修这时候心情差着，不能往枪口上撞，便也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深夜，若竹才打开药房的门出来。随着房门开合，浓重的药味铺面而来，贺兰修只觉得一阵反胃。

　　强压下心头不适，贺兰修问道：“怎么样了？”

　　“换了药，睡下了。幸好昨日你来时，用自己灵力为她护体。只是没等伤口愈合，强撑着过了这一天，又蹦又跳也不忌讳，失血过多。倒是没事，好好将养月余便可。”

　　贺兰修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贺兰修说着身子就要探到门前。

　　若竹若有所思，拦住贺兰修，支吾了一会儿才道：“姐姐说，你带她走这几天，是去合力抓捕贺兰明，为摇冰报了仇？”

　　贺兰修见若竹似乎终于放下心底的芥蒂，便点头：“摇冰亡魂，当可安息。”

　　“谢谢你。”

　　“分内之事。”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姐姐可能近一个月之内都得在一处养伤，不宜到处活动。”

　　贺兰修知道‘走’指的是带凌月回绿松，只是这‘你们’，着实有些难测意味。

　　“我们？你不一起走吗？”

　　若竹下了药房门前的台阶，站在月光下，身影快要与一旁的竹子融为一体，身子愈显单薄：“我不走了。”

　　“为何？”

　　“当年神魔之战，妖界被牵连，倚妖殿被毁。仅存的妖族四散逃到人界五时空，所以妖没有家，喜爱之人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这话明摆着若竹是为了喜欢的人，决定留在黑曜，贺兰修试探道：“人类？”

　　若竹背对着贺兰修，听到贺兰修的问话，侧首微颔，当是回应了。

　　贺兰修心下了然，也见怪不怪，只是提醒她：“人妖注定没有好结果的，你想清楚了？”

　　若竹轻笑，转过身来，将衣袖拉开，露出一节裹着纱布的细弱手腕：“所以我要试着去做人类。”

　　贺兰修微怔，忽的眼神一厉：“洗髓？”他惊愕之余迈下台阶，盯着若竹的手腕：“你不要命了？”

　　若竹放下袖子，淡然道：“不是不要命了，而是想要这生命，短暂却有温度。”

　　“你到哪一步了？洗髓的痛苦不是随便两句话就可以带过的，一不小心没撑过去，别说当人，当鬼我冥界都没你的名字！”

　　“洗髓，要在身上奇经八脉处分别开个口子，泡在药池里，将浑身的妖血洗净。经七七四十九日，每日开创口，洗妖血，再用七七四十九日，药养出人血。我现在，还有十七天就能将妖血洗净了。”

　　“你疯了！月儿她知道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真心跟着姐姐吗？”

　　贺兰修想了想没答话，依旧一副瞧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她很尊重我。不论我是人是妖，不论我做什么荒谬的决定，只要我决定做了，姐姐就会全力支持。就像从前，我出游行医，总会碰到一些奇怪的人说我一个小姑娘家，整天在外抛头露面不说，还与男病患直接接触，以后肯定嫁不出去。那时候我也就相当于人类的14岁吧，初入人世，什么都不懂。就总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直到遇见她，她告诉我，不论男子或是女子，只要心之所向，就不怕一路荆棘。所以姐姐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接下去的路时，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贺兰修记得，初遇若竹时，凌月确实说过这句话。

　　“直到现在，姐姐从来没变过。那日我告诉她我的决定之后，她只问我真的决定好了吗？我告诉她心意已决，要留在黑曜，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留在爱人身边。于是她便不再阻拦我。她说，我既然决定了，那就尽全力做到，才不负自己的期望，不负她的信任。”

　　“冥帝，姐姐真的很苦。原本我是打算一辈子都陪着她的，可是现在她有你了，我很放心。”

　　贺兰修见若竹下定决心，连凌月也不拦着，也便不多说了，只得点头承诺：“你放心，我会一直守着她，用我这条命。”

　　月儿，前半生若竹守着你。接下来，往后千年万年，我守你生生世世。

　　药房内，凌月躺在床上，胸口的疼痛实在让她难以入眠，昏昏沉沉中就被疼醒了，却听见二人在门口的对话。

　　脑海中闪过与若竹共同经历过的种种，许多次危难都是她护着自己。若是当年没遇上若竹，恐怕自己早已命丧黄泉。

　　她也曾有一丝自私的念头，要留下若竹。可是她不能那样做，她不能变成若竹身上的锁链，束缚着她。她也很开心，若竹能够下定决心为自己活一次。既然心之所向，那就硬着头皮，披荆斩棘的走下去，为自己活一次。

　　尽管当时答应了，可提起来，凌月还是难掩悲伤。闭眼，划过脸颊的是一行不舍的泪。

　　夜色中，月光迷离着洒在两人的肩上。一阵清风拂过，有星星点点的什么东西落下。若竹下意识的抬手，任那小小的颤颤巍巍的柔软落在掌心，借着月色，似乎是药房前那簇竹子一夜间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