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明月寄长空》北景

32、正轨（1）

　　窗外已是更深露重，黑暗中一束银光穿透木制的雕花窗子洒在窗前的几盆小多肉上，圆鼓鼓的植物在月光下变得更加晶莹。如此安宁静谧的夜，周暮鸿沉沉的睡着，凌月却睡不着，靠在床头盯着几盆多肉发呆。

　　“可是方才听你说在草原上的事情，好像和他相处的很好。”

　　若竹的话虽然被自己驳回了，但是内心深处，凌月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当然是在做戏。可是，这戏做的，连她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她睡不着，悄声到院子里散步。

　　雨后的月夜格外清明，白白嫩嫩的梨花在枝头沉睡，享受着月光的罩染，为明日的风姿绰约做足准备。

　　和贺兰修在草原上一起骑马，跳舞，打怪物，甚至玩扑克的情景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搅得人心烦。有些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该做的，不该做的，本该做的，无奈做的，人总会面临许许多多这样那样互相拉扯的复杂思绪。从一开始对贺兰修的多年的愤怒与恨，到他的出现理清了事情缘由，再到现在面对面的复杂情感无处安放。

　　五年前凌月被困时贺兰修的出现在她沉痛的心上狠狠的划下一刀，原本是两小无猜的朋友，一夜间却变成了仇人。

　　那一瞬间，凌月更希望自己一无所知的死去，怀揣着对亲人与朋友的爱死去，也比直面那样苦痛的现实要幸福的多。

　　那一瞬间，她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的。

　　愤怒吗？可是到底是贺兰明造成了这一切，他不过是一把刀罢了。

　　原谅吗？可是死去的人又何其无辜？那些莫名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对抗的情绪，使她拒绝思考，拒绝不舍，也拒绝原谅。

　　这种拒绝的情绪让凌月至今不知道对于贺兰修是怎样一种态度。问题赤裸裸的摊开在她面前，她却没有解决的办法。就像在走迷宫一样怎么也走不到终点，越走心里越乱糟糟。

　　既然暂时无法解决贺兰修的事情，不如还是和他联手先将老冥帝这个最大的对手解决。

　　其他的事情，都在后面排号吧。

　　凌月啊凌月，清醒一点吧。

　　“嗡——”

　　平日里凌月从来不主动跟收养丛笑的那对夫妻联系，时间久了，那对夫妻也很少联系凌月。只有逢年过节寒暑假才会通知她回家路上小心之类的关切的话。凌月面对他们总有一种忐忑的心理，总觉得自己抢夺了丛笑的生活。这时候，短信显示着阿姨简单的嘱咐的话，凌月却觉得这是在提醒自己，该让林丛笑这个名字回到她原本的轨道了。

　　从草原回来那天，凌月问贺兰修：“我想向你打听一下真正的林丛笑的情况。”

　　旁边的贺兰修抬了抬眼皮，懒懒的问：“好端端的问一个已逝之人做什么？”

　　“自从顶替她来，心理总是过意不去，不知道她转世到了哪里？是否过的幸福？”

　　“当真想知道？”

　　“是，想知道。”

　　“她并没有转世。”

　　“为何？已经五年过去了。”

　　“原本是该转世的，但是你的出现打乱了生死簿。林丛笑的名字是实打实的出现在生死簿上的，但是无端端有另一个世界的人出现在本已经死了的林丛笑的生活轨迹中，冥界与人间的两份生死簿对不上，掌事又不知你的来历，以为自己出了差错，便把林丛笑的名字划掉了。于是，林丛笑变成了人间和冥界都不要的孤魂野鬼。”

　　———————————————————————————————————————————
　　“丛笑，丛笑，”

　　安静地考场中，周暮鸿趴在桌子上侧头向着隔了两行的凌月，使劲地抑制住声带的震动，用气来发出丛笑的名字。

　　凌月听到了抬头望了望带着老花眼镜，头半仰着在椅子上小憩的监考老师，放下心也压低脑袋看周暮鸿，用同样的气声问：“怎么了？”

　　“你写完了吗？”

　　“马上就好。”

　　“好，一会儿你写完就交，我看你交了再走。”

　　凌月好笑的向她比了一个ok，然后慢慢转头再次观察一下依旧惬意的老师，才坐正回到自己的卷子上。

　　周暮鸿无聊的坐了一会儿见凌月起身交卷子便也跟在后面交了。

　　“最后一门课考完就可以卷铺盖回家过暑假了，丛笑，你假期有什么安排？”阳光越发刺眼热烈，周暮鸿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道。

　　“没什么安排，不过一会儿我有点事去找贺兰修。”

　　周暮鸿愣了一下，笑容瞬间从天真无邪变成一副坏笑：“啊，冥帝大人呐~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谈？啊，谈恋爱吗？”

　　凌月在周暮鸿腰上掐了一下当做警告笑骂道：“整日就知道瞎想！这么不正经？”

　　周暮鸿边躲边回应道：“不是谈恋爱是什么？在草原上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气氛微妙的哟还不承认！”快跑了几步她转身边向后退边说：“原本还想你去帮我收拾回家的东西呢，现在看来不能拉着你了。唉，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你去找你的小情人吧，我们回去联系，拜拜~”说完转身向宿舍去了。

　　凌月也是无奈，这周暮鸿怎么也不听人把话说完，这样一来，真不知道那时候没告诉他贺兰修就是自己的故事里的坏人是好是坏。

　　算了，还是不要打击她了。

　　到门口的时候贺兰修已经在等她了，凌月沉了下心缓缓走向他。

　　多年前，也是这样热烈的阳光，也是这样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在脚下留下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贺兰修眼睛里也是这样闪闪发光的凌月，也是这样缓缓向他走来，目光流转之处尽是世间的无尽温柔。

　　——阿修，阿修，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练功可不许偷懒。我是来找晴天哥哥的，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

　　“你说什么没有？”

　　贺兰修回过神来时，凌月已经走到他跟前，隔出了安全距离，不解的望着他。那没头没脑的一句“没有”，凌月不知怎的仿佛看到当年的贺兰修。

　　“没事，走吧。”贺兰修率先转身向东方走去，凌月小跑了几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