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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皇帝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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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又修养了半个多月,没等来展家的人,倒是等来了皇宫里的内侍,
“陛下口谕,宣睿王进宫面圣。”
赵宣不太想去。
他掀了掀眼皮,瞅了一眼传旨的太监,神情慵懒的就差把‘懒得动’三个字写在脸上。
他可太喜欢现在悠闲的日子了。
不用睡三更,起五更,没有开不完的朝会,批不完的奏折。
——当初为什么要想不开想当太子,想当皇帝呢?
——吾日三醒吾身,当初脑子犯蠢。
“王爷!”看他昏昏欲睡,以为他没听见,安平大声道:“陛下宣您进宫!”
“不想去。”
“啥?”安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一边等候的传讯太监也是一脸凌乱的表情。
“陛-下-宣-您-进-宫!”安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强调道:“是陛下宣您!”
“本王知道。”赵宣被催的不耐烦了,从躺椅上坐起身来,看着几张惊恐的脸到底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啧。”
他觉得要真敢抗旨不去,安平就敢尖叫给他看。
“算了,备车吧。”
马蹄声‘踢踢踏踏’穿过喧哗的闹市,赵宣以手撑着头,闭着眼,丝毫不管安平的欲言又止。
他知道安平想说什么。
也知道就算他真的想抗旨不进宫,皇帝也不会把他如何的,顶多下次见面一顿臭骂。
有些事回来再看,简直一目了然。
但他更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不踏进皇宫。
马车不能进宫,要在宫门口换乘肩舆,被人抬着走过长长的宫道,赵宣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真的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高大的盘龙柱,曾经染上过他母妃的鲜血。
宽阔的百丈梯,他不止一次的站在最高处向着宫外眺望。
精致的亭台楼阁,红墙碧瓦,曾经在他眼里就像是华贵的牢笼。
他的大半生时光都耗费在这个地方。
传讯的太监一路长喝,“睿王殿下到。”
“宣!”
站在太子赵诺旁边的齐王赵亚撇撇嘴,小声道:“都病好了多久了,不自己进宫给父皇请安,还让父皇亲自下口谕宣他进宫,咱们这位睿王殿下好大的面儿呢!”
太子有些无语道:“不是你说的好长时间没见他了,父皇才下的口谕吗?”
齐王赵亚今年十八岁,早已出宫分府并在兵部领了差事,任兵部左侍郎。他与太子赵诺年岁相当,也是从小一起长大,虽已分府,但时常入宫寻太子议事。
我那是给他上眼药呢,你以为我是真的想见他啊?
赵亚真想攥着太子衣领问他,你能不能别这么单纯?
可他不敢,只能在心里腹诽着,嘴上还得言不由衷道:“是啊,我这不是想他了吗?”
不过随意提了一句,他那好父皇就让人传口谕去了,还让他跟太子巴巴的在御书房等着。
显得他们多清闲似的。
他满腔不愤赵宣丝毫不知。
赵宣甚至进来后没有看他们一眼。
“儿子赵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多年没有给人行过礼了,赵宣竟觉得有些不适应,因此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有些懒散。
他记得此时的他还没有领差事,所以不能自称‘儿臣’。
皇帝正在批着折子,闻言瞥了他一眼,没有计较他礼行的敷衍,“起来吧。”
“谢父皇体恤。”赵宣站起身来,抬起头看向他时,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差点以为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说来也是令人感慨,皇子四人当中,其他三人大多都更肖似生母,只有睿王赵宣生来便肖似其父。
也是因此原因,年幼的赵宣很得帝喜。
赵明宗赵乾如今也才四十出头,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他浓眉入髻,双目炯炯有神,气势并不慑人,然眼里一闪而逝的锐利紧盯着人看时,还是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比起曾经的赵宣,他看起来更温和内敛一些。
赵宣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最后躺在龙床上,双鬂斑白老态龙钟的模样,突然见到对方如此年轻的时候,难免失态。
“怎么了?”他长久的注视引来皇帝的瞩目,“这才多久不见,你一脸惊讶的看着朕做什么?总不至于大病一场,连你皇父都不认识了吧?”
赵亚闻言一声嗤笑,阴阳怪气道:“估计是皇弟病的太久,脑子都不清醒了。”
赵宣没理他,只低了低头,乖巧道:“儿子只是觉得父皇看着有些憔悴了。儿子不孝,劳您惦念了。”
“哦?这病了一场看着倒是老实不是啊!”他少有说话中听的时候,皇帝看着他,不由的多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脸上仍有病态,且身形过于消瘦,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太医不是说你已经大好了吗?朕怎么看着还是一幅病歪歪的样子?”
低眉顺目,倒是难得的乖巧姿态,却让人觉得有些缺乏少年人的活力。
这样的赵宣,居然让皇帝陛下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他吩咐陈喜:“开朕的私库,把好的补品再选一些送去睿王府。”
赵宣连忙拒绝,“儿子谢过父皇,不过不用了,之前父皇赏的东西儿子都还没有吃完。太医说儿子伤了元气,不宜太过进补,慢慢调养总会恢复的。”
“给你你就拿着。”皇帝一贯的强势,因他的拒绝脸上带了几分不悦,“好歹是个皇子,别弄的跟吃不起饭一样,小家子气。”
赵宣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不怪他前世满腔怨恨,实在是他这父皇关心人的态度太过奇怪。
明明是一腔好意,这话说出来却是刺耳的很。
要搁以前的赵宣,早就甩脸子了。
“怎么?”以为他还在抗拒,皇帝问:“你还在因上元节宴的事怨恨朕?”
说起此事,皇帝脸色严肃了一些,沉声道:“你太子哥哥脾气再好,他毕竟是太子!本就是你有错在先,还敢当庭顶撞于他,你让朕如何轻饶你?”言罢,语带劝诫道:“你也不小了,如今也是个王爷,也该懂点礼数了。”
他指了指一旁伫立着的太子,对赵宣道:“去,给你太子哥哥认个错,此事就此揭过。”
赵宣笑了笑,当真听话的走过去,朝太子赵诺俯身行礼,道:“之前宴会上的事是弟弟多喝了两杯,冒犯太子兄长了,还希望太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弟弟这一回。”
——太子哥哥什么的,他实在是叫不出来。
纵使如此,太子已经很惊讶了,他甚至愣了一下,“无妨,孤不与你计较。”
太子为人正派,并不是心机深沉之人,以前赵宣不喜欢他,大多还是因为他的身份使然。
许是见赵宣神色和缓,太子趁机规劝道:“不光是孤,还有你二哥。你二人同是兄弟,你怎可那般说他?你也应给他道歉才是。”
赵宣看了赵亚一眼。
赵亚一脸的无所谓,显然知道赵宣不可能给他道歉。
两人自小就不合,几乎见面就吵,赵宣可从来没当他面说过一句软话,他都习惯了。
赵宣也是真的不想给他道歉,不过想了想他这个蠢二哥的结局,到底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宣失言,齐王殿下海涵。”
他从没叫过赵亚哥哥,大多时候都是直乎对方的名字,打小便是如此。
想到这,赵宣扭头看了皇帝一眼。
现在才发现,他的父皇对他其实很是纵容的。
也难怪赵亚每每说起父皇对他的态度,都阴阳怪气的,以前他只以为对方是在嘲讽他,实则是因为对方是真的在嫉妒他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宣看着赵亚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上些怜悯。
刚被他的话惊讶到的赵亚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对上他重新看过来的视线,赵亚当即就炸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
赵亚最烦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是皇后身边婢子趁皇后有孕,皇帝醉酒爬床而生,因此他不得皇帝喜爱。生他的婢女被赐死后,他就被皇后娘娘抱过去养在身边。
所以这样怜悯的眼神,赵亚几乎从小看到大。
他尤其不能忍受赵宣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你再这样看着我试试!”
“够了。”皇帝警告的瞪了赵亚一眼,对赵宣道:“知道错了往后就收敛些,你兄长性子好,但你也别太过。”
——看看这明目张胆的偏宠。
赵宣挑衅似的朝赵亚扬了扬眉,应了声:“儿子知道了。”
赵亚低下头,紧咬着牙关,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满脸的不甘心。
——凭什么?
都是皇子,都是戴罪之身所生,凭什么待赵宣就跟他不一样?
赵亚很想冲上去大声的质问,但他不敢,他甚至不敢抬起头,让人看到他脸上的愤怒。
赵宣看了看他垂落的衣袖,知道他被衣袖遮盖住的双手必然是狠狠握着的。
再怎么生气,都不敢表现出来,如此懦弱,又如此可悲。
这就是齐王赵亚。
赵宣嗤笑一声,转过身走了几步,冲一边的内侍道:“给本王搬个凳子。”
察觉到皇帝对他的纵容,赵宣越发放肆。
果然,皇帝并没有生气,甚至在内侍投来询问的视线时,点了点头,道:“赐座吧。”
还好大总管陈喜机敏,不光让人给赵宣搬了凳子,还让人给太子和齐王身后也放了一张。
要不然赵亚还不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皇帝问赵宣:“累了?”
“嗯。”赵宣捶了捶酸胀的腿,淡淡道:“路走多了。”
肩舆只能行至庭下,到御书房长长的一段路都得他自己走,他毕竟大病初愈,站久了只觉得难受的不行。
赵亚小声的说了一句:“矫情。”
太子皱着眉,拿胳膊杵了他一下。
赵宣看得好笑,问皇帝:“父皇宣儿子进宫可是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翻了翻手里的折子,道:“你也分府不少时日了,天天都有人上折子问朕怎么安排你。”
赵宣撇撇嘴,不太想干活,“儿子身体都还没有好全呢,急什么?”
“朕问的是你的想法。”皇帝把折子一扔,瞪着他道,“又没说让你明天就去上差。”
“随……”本来想说随便安排吧,想到一些事,赵宣改口道:“那儿子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再说吧!”
“你别敷衍朕。”皇帝对他很不放心,警告道:“朕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给朕回复,要不然朕就随意安排了,别到时候你再来跟朕闹。”
“半个月也太急了些吧?”赵宣还以为能再拖上两三个月再说呢。
皇帝眼睛一翻,懒得理他,还是太子解释道:“春闱在即,正是诸事繁杂之季,你早些入朝也好帮着父皇分担一些。”
“哦。”太子不提醒,赵宣根本没想起来。
春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