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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二 章 ...

  •   斜阳洒落辉辉,穹宇自蓝色妖姬渐变为酒后酡颜,如同小孩般痴痴地俯视着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民。一缕缕青烟随空气飘散到还有两个时辰与月亮交班的落山的夕阳面前。

      安临县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飧食,从烟囱飞扬着伴随微微火星子的烟,村子里阵阵咳嗽声。孟家母子二人在屋子的东侧的土灶旁起锅做饭,墙上凹凸不平,墙面被烟熏得乌黑,彼此都不说话,谁也不看谁。小的拿起土灶旁边的树枝一根一根的填进锅底,大的则将前几天挖的荠菜洗净摘净放在锅里加上猪油与一瓢水,把野菜窝窝头放在锅里的两边,拿起用竹子编织而成的大盖子盖在锅上。

      小芽从房子中的厨房走到屋前的小板凳上接着编织刚刚没编好的竹篓子,凝视手中即将完成的竹篓子,心里暗想“售卖出去竹篓子,总归不是我的,但是卖之前是属于我的。小羽他是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这一块肉是属于我的,所以应该我的孩子应该是属于我的吧。”执拗并偏执地这样想,“是对的,是对的。”

      厨房的另一边孟羽正在烧着火,树枝燃烧自己释放热量用来加热饭菜,油花 “滋滋” “滋滋”的声音从锅中发出。坐在已经发黑的木墩上,火光映射入乌黑的双目,思索着“火光真好,允许被人看见,允许加热饭菜,允许随风飘荡。我什么时候才被允许呢?允许可以随风而去 ”暗自垂眉 “大约过多久才能逃离这片狭小又漆黑的地方,到底什么时候变成那微光?”孟羽想起父亲身亡之后的事更加想跳出这无形的牢笼。

      想要在书中找寻这世间之道,到底为什么人有贫富差?为什么公子爷一出生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什么百姓在每年遭受洪水、旱涝、蝗虫大肆飞虐等灾害后必须还要缴纳赋税?

      孟广参加战役身亡,抚恤金在公告牌上面清楚地写着是五两银子,但是最后当地的县令差人送来二两银子。孟羽和母亲一起去县衙找县令,县令看着跪在面前的二人冷笑道“你们母子二人真的觉得可以拿走这其他的钱?吾只拿了每个人抚恤金的一两,还有二两是谁拿的,私以为你们不要再追究了”。当时那副得意洋洋样子孟羽一直记在心底。

      孟广的去世没有打击到孟羽,没有什太大的情感波动,或许孟羽又有些庆幸“庆幸父亲再也不用去打仗了,不再用弱小的身子抵抗外敌的侵扰,不用在这个吃人血的世界了,也许父亲会在一个没有战争,没有压迫的时间活着,过着比现在更幸福的生活。”

      坐在门前编制竹篓子的小芽有些愤怒地大声叫了出来“不,不可以这样想。”一不小心锋利的竹条划破手,厨房里正在烧火的孟羽听到他母亲大喊了一声,闻讯,赶紧跑跑到他母亲面前问:“娘,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竹条划破了?流血了?真的希望我可以快些长大赚钱,不要阿母做两个竹篓子赚一文钱的事了,不要你每天这么累”。瞧见孟羽一出来,小芽把有破皮手立即缩进手掌里,左手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看着她孩子充满泪水很是心疼的眼睛 :“没事,就是刚刚竹条比较硬不好折起。为了我的孩子,编竹篓子一点都不累。好了,你进去看看锅冒热气了没?”

      在门口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孟羽急忙走进屋子里。孟羽一走开,小芽划伤的手伸到舌苔上,这样可以手不再流血快速结痂。他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不一会儿拿出一瓶药走到他母亲面前:“阿母,手,流血的那只手,地上有一滴血”。孟羽指了指血色染红的土地,小芽把那带有唾液的手指伸出来,他把母亲的手指擦了擦,把药粉倒在指头上“这药?”小芽看着这药甚是眼熟。“母亲你忘了吗,这是那时被一只不知从哪来的一条疯狗咬了我的腿,回到家时母亲你看到血渍染红腿裤,便把我带去找大夫,告诉大夫要用最好的药。你当时听说最好是金疮药,便一定要大夫使用。这一瓶金疮药你动了最不想动的钱,阿爹的抚恤金,还剩一半的药一直放在家里,怕你伤心所以没有告诉母亲。”药上好了,“母亲,你先坐着,我去弄饭”。

      那条咬伤孟羽腿的狗被他打死了。六岁失去父亲的第二年,家中田地和牛被二叔抢走,刚开始周围的大人总会以同情的心神打量孟家母子二人,但慢慢的有些不同的声音出现。就因为小芽是寡妇流言蜚语四处漫散,她从一开始的不在乎外面的风声再到逐渐消沉,那一天阳光明媚小芽上吊了。孟羽捉了一只蝴蝶,蹦蹦跳跳地回到家就看到房子前围了一圈人,屋里面如蜡色的母亲、火烧眉毛的祝小少爷、处事不惊的大夫。自这事起,周围人知道小芽的事全不敢在明面上传播谣言,暗地里或多或少谈论。

      那条狗该死。大人总在小孩面前毫不掩饰,孩童在父亲面前尽可能的伪装自己,但在比自己还要弱小,受欺负的人面前漏出自己的爪牙。杨树底下孟羽被群天真无邪的孩子扔了小石块,“有娘生,没爹教”,“去,咬他”一手牵着狗的男孩直直地盯着孟羽。第二天未时,趁着门口只有狗,孟羽拿着刚从街上肉摊下丢弃的猪肉屑用细树枝串成串,引着那条狗到那棵杨树底下,拿起打石块砸它的头和身子,扔到河里。后来听说那条狗真的成了疯狗。

      她孩子刚刚的样子闪现在她的面前,不经意间流下了眼泪,暗自较劲中“他的母亲,我的母亲,终究不是同一人,不会再让他重复我走过的路了。当初我的母亲警告我好好做一个女儿该做的事,不要有逃离这个地方的念头,作为女儿永远听从听母亲的话。是了,我不要也不会成为我母亲一样的人。”

      小芽曾去过贾家做过丫鬟,只有六个月。对于从小就困在重男轻女家庭里,受够了小芽母亲把小芽当作仆人,于是便慢慢诱导她母亲同意她去贾家做真正仆人。见过繁荣,不就想回到那个贫穷的地方;见过相对平等,不想回到那个重男轻女的地方;见过人性,不想回到那个充满恶意的地方。她母亲在发现小芽开始藏些钱之后,便要小芽辞去贾家丫鬟,说:”过几日出嫁吧,对方是个老实人,彩礼我已经收下。那些钱你不可以拿走,那是你弟弟娶媳妇的聘礼。“小芽以另一个方式离开那个一辈子都不想去的家,嫁给孟广。小芽母亲去世时,她一滴泪也没掉。

      屋内孟羽已经把没有盐荠菜汤盛放在碗里,端上正对门口的桌子上,又把两个窝窝头一个掰开几瓣放在到对面的碗里,另一个放在自己碗的旁边。对着母亲的方向喊着吃饭。他母亲看到放在碗里面浸水的窝窝头,就不再把窝窝头递给孟羽,在心里有无数次的拷问自己“为什么不让孩子去一个吃得饱穿得暖的地方”,小芽叹了叹气。

      夜色渐晚,但大地在戌时月亮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明亮。皎洁的月光发出的白色的,和白天没有什么差别。邻居的桑树上蝉发出“知了”“知了”,水沟里青蛙发出“呱呱“。

      对着月亮坐在板凳上,孟羽拿着一本一个月前不知道谁丢弃的书本,上面标有类似于拼音的记号,如同‘厶,音司’,‘贡,古送切’,书被标记那几页都翻出毛糙了。他常常拿着这本书去问那些已经上过学的孩子们,但他每次得到这个字的读音和解释的时候又得到了无尽的嘲笑。

      拿起小细树枝,蹲下在地上写下今日于日升时在私塾门前问到的‘琼’,原来北琼国的琼是美好的意味。但他知道打仗,缴纳赋税,许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好像一点也不美好。写字的手势很是不规范,像是拿筷子的姿势,字大都歪歪斜斜的,极个别是可以看出是字。在他写下了十几个‘琼’之后,很是突然地地面上多个人影,侧着头看见了正在起夜赶着去茅房的母亲。

      “再写几个字就快些睡觉” 小芽丢下这几个字就去方便,从茅房回来的时候,看到孟羽又在写着她一点儿不认识的字。小芽在孟羽的坐着的板凳旁边蹲下来,然后看着她生平都不会认识的字 “明日去祝宅吧”,说罢,转身进了屋子里。
      向后转起身子,孟羽想看看母亲的样子,只瞻望一个看不见正面的背影。回过头来,继续写他的字,并确保母亲可以听见的声音,与之蝉与蟾的伴奏唱出民间流传的歌谣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选自诗经《小雅·蓼莪》)

      啪的一声,泪珠掉落在刚正在写的‘琼’字上面,地上的泥土干燥逐渐变得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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