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怨憎恚

5、第 5 章

　　汪城炀听到这话语有些疑惑，他看着李柠慧。脑海里开始快速检索对她的印象，对这张脸，他感到熟悉但也真的没具体印象。

　　李柠慧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后很快地恢复过来，挤出一个笑容：“七号线地铁上，你的项链很好看。”

　　得到李柠慧的提示后，汪城炀才想了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在地铁上，有个女孩子说他的项链很好看要了链接。

　　这对汪城炀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特别的事，他经常被要微信，一般情况下他都会拒绝。但是她说要项链的购买方式，他就发给她了。

　　江鸿倪有些诧异，随后便兴奋起来，原来他们之前就认识啊。

　　可她见李柠慧的脸又跨下来，连忙道：“我们去吃饭吧，都到饭点了，我都饿了，去吃火锅还是韩料？”

　　李柠慧以为汪城炀会拒绝，自己也没想继续当电灯泡正准备说自己有些累了，想先回学校。

　　没想到汪城炀抢先一步：“吃饭吧，我也饿了。”

　　江鸿倪马上挽住李柠慧的手，四人只好又去了火锅店。

　　骆骏原本打算跟汪城炀坐在一起，没想到江鸿倪却招呼他和自己坐。于是火锅店出现了这样一副景象，一对情侣如胶似漆，互相给对方夹菜，对面是两个尽力坐得隔的更远一些的两个人。

　　江鸿倪先是自己点了些菜，再让李柠慧和汪城炀加。李柠慧看菜很多，没有选择加菜，汪城炀也没有加。但四人也点了一大桌菜。

　　汪城炀倒还好，自顾地涮着肥牛，吃着火锅，蘸着油碟。丝毫没有不自然和失礼之处。

　　李柠慧跟汪城炀坐在一起，这顿饭吃得无法自在。虽然两人之间有距离，但也的确是相邻而坐，她能隐约感受到汪城炀的温度。

　　就像她少女时代渴望的一样。

　　李柠慧看汪城炀蘸的是油碟，轻皱了一下眉头，她吃肥牛喜欢蘸麻酱。汪城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顿饭是骆骏买的单。

　　吃完饭后，骆骏和汪城炀在学校有事要处理，四人道别后各自回了学校。

　　李柠慧怔怔地看着汪城炀离开的背影，心里又酸得厉害。

　　江鸿倪轻推了李柠慧一下：“柠慧，不至于吧，虽然汪城炀的确很帅，也不必看痴了吧，这都不像你了。对了，你跟他在地铁上是怎么认识的？你还加了他的微信？不会就是去磨山那天吧？”

　　面对江鸿倪的追问，回到学校后，她们坐在操场上喝着果酒，她在把地铁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江鸿倪。

　　但是有关高中的事，她不想提，她的高中岁月太灰暗了，她不想让这些消极的事影响到江鸿倪，更不想影响到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事的自己。

　　江鸿倪继续说：“我早知道骆骏有这么一朋友，想着他跟你多配呀，就一直缠着骆骏把他约出来，如果我事先告诉了你，你肯定就不会去了。”

　　李柠慧有些动容，他们兜兜转转还是认识了。

　　“行啊，李柠慧，你竟然会在地铁上要男人的微信，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不会是一见钟情吧！”江鸿倪兴奋起来继续凑近逼问李柠慧。

　　李柠慧也仔细想了想，是一见钟情吗？她不知道。

　　李柠慧不胜酒力把头靠在了江鸿倪肩膀上，对江鸿倪，她是感激遇见的。

　　江鸿倪会经常夸她漂亮，为她的事张罗，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和汪城炀是可以相配的，只有江鸿倪。

　　江鸿倪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说道：“怎么了？小慧慧。你不是太感动了吧？话说我要是知道早汪城炀真人这么好看，我就把骆骏踹了，不让你们认识了。”

　　李柠慧被这话逗笑了，轻轻掐了一下江鸿倪。

　　江鸿倪吃痛，拍开李柠慧的手，笑到：“我开玩笑的，我跟骆骏多少年的感情了，在我眼里骆骏就是最好的最帅的。汪城炀算什么，十个我都不要。”

　　李柠慧擦干眼泪，看向了江鸿倪的眼睛，坚定认真地说到：“江鸿倪，你真的是我的福星。”

　　是江鸿倪，让她慢慢自信起来，也是她，让汪城炀知道了她的名字。

　　江鸿倪知道李柠慧的要强和坚毅，冬天她们还在宿舍里睡觉的时候，李柠慧就爬起来去兼职，但是李柠慧每次都怕吵醒她们，洗漱都是去洗衣房洗的。

　　李柠慧面冷心热，是江鸿倪生病唯一愿意牺牲休息时间陪她去校医院挂点滴等她一下午的，是会记得江鸿倪喜欢吃祐禾的面包，每次路过都会帮她带的。

　　李柠慧又想到了什么，她从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给江鸿倪转了这次吃饭的钱，她问服务员特地要了一份账单，她转了两个人的，她从来不想要欠别人的东西。

　　因为江鸿倪，她自然有骆骏的联系方式，但她从来不主动和骆骏有什么联系，除了他们吵架的时候她会在中间调停。

　　江鸿倪知道李柠慧的性子，平常李柠慧连一杯奶茶钱也非要转给她，她只能收下，把钱又转给了骆骏。至于为什么是两个人的钱，她也没有细想。

　　江鸿倪又想到汪城炀的模样，继续给李柠慧上课：“骆骏说了，汪城炀身边不缺女孩子，你可一定要把握机会啊，该找他就找他，我会让骆骏帮你的，你已经有很多优势了。喜欢一个人啊，当然要费尽心思把他搞到手。”

　　李柠慧很羡慕江鸿倪能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她对汪城炀的喜欢，从来不坦然。

　　高中时候，她隔着远远地看着他，看他跑步，看他打篮球，看他训练；他和曹书慧在一起后，她看着他们相爱。

　　李柠慧从来没有被那样的爱过。

　　她羡慕曹书慧，更准确得说，是嫉妒。

　　曹书慧比她漂亮，比她优秀，可最让人难过的是，她最爱的男孩都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曹书慧一半。

　　那时候她和曹书慧都是高二，一个在文科班，一个在理科班，汪城炀是高三。

　　在四中，高三的晚自习比高一高二要多一节，他们的上课下课的都时间不同。

　　那是一个冬天。

　　李柠慧不是矫情的人，可是她真的怕冷。到了冬天她总是手脚冰冷，白天就会裹很多件衣服，晚上就要把被子盖的密不透风，把自己压的严严实实。即使这样，李柠慧晚上都睡不热。

　　寄宿高中要上早自习，冬天的早自习让李柠慧痛苦得要命。

　　可是实验班的班主任都特别严厉，要求学生要在早自习开始二十分钟前进入教室读书，让班干部天天记下迟到的同学的名字，李柠慧的名字就总是在迟到的那一栏。

　　那时候她最讨厌的时刻之一就是冬日还没有睡醒就必须从好不容易睡热一点的被窝爬起来去上早自习，在寒冷的空气里把衣服一件件地穿上，冷得刺骨。

　　可是有一段时间，她几乎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汪城炀在女生宿舍门口等曹书慧，因为高二高三作息时间不一样，假期也不多，他们其实能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其实体育生没必要起那么早，他只需要晨训就可以了。

　　为了短短三分钟的相处时间，他愿意在冬日的清晨早起，站在寒风中等她。

　　那时候天才蒙蒙亮，李柠慧的手都不想伸出来，脸也冻得通红。

　　她知道他不会注意到她，所以在路过他的时候，她会抬头看他。

　　同龄的男孩子似乎总是更能抗冻，即使那么冷，他的衣着总是单薄。只是简单的黑色外套，裤子和马丁靴。

　　宿舍离教学楼并不远，他能陪曹书慧的时间仅仅三五分钟。

　　李柠慧会奇怪的想，如果曹书慧愿意早起十分钟，他们相处的时候就会多十分钟，可曹书慧经常起得比她晚。

　　事实上，李柠慧那么怕冷的一个人，也会逼着自己早起，那一个冬天，只为了远远地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

　　有时候又真的很巧，他们就走在她的前面，汪城炀搂着曹书慧，帮她暖手。

　　这时候，李柠慧总是愣愣地看着他们，登对又刺眼，李柠慧这才知道原来不止是人的味觉可以体会到酸，心里也行。

　　汪城炀很高，后来她得知他的准确身高体重是187cm 75kg。

　　有一天早上下雨了，那雨真的不算小，可他还在等她，站得笔直，目光虔诚，哪怕雨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襟。

　　那时候她手里有伞，她很想把自己的伞给他，首先是这样太过唐突，其次是一想到他会用她的伞遮他喜欢的女孩而她自己却要淋雨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有一次。

　　曹书慧生日在十二月，她生日的那天，汪城炀特地给她买了生日蛋糕和生日礼物。

　　在高二下晚自习的时候，汪城炀翘课就站在高二的教学楼下等她。

　　其实李柠慧的记性并不好，高中的事已经被她忘了大半，可有关于汪城炀的，总是历历在目。

　　那天并没有月光，灯光昏暗，他站在那里，手里拿了一个蛋糕和一个袋子，即使隔的很远，他们也并不算熟悉，可是李柠慧就是能一眼看出那是他，即使是一个背影。

　　十二月的夜晚也有些冷，如果是她，不会让他等。

　　后来听说，他送她的礼物是一顶价格不菲的贝雷帽。李柠慧记得曹书慧之前说过她戴帽子好看。曹书慧五官精致，戴帽子是很好看的。

　　他们恋爱的那段时间，他所有的社交软件都在昭告天下，他喜欢的女孩名叫曹书慧。

　　他是体育生，平时打篮球的时候给他送水的女孩不计其数，可是运动会那天曹书慧送的一瓶水就能让他嘚瑟很多天。甚至会郑重的拍下那瓶水发到社交媒体上配文：“老大送的水。”

　　高中时汪城炀还很阳光，是一个幸福地在谈恋爱的中二少年。

　　她喜欢的男孩在她面前一次次地展示示了他有多喜欢另一个女孩。

　　李柠慧又觉得不能怪他，是她在平日里的生活里，总喜欢收集他的点点滴滴。

　　李柠慧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忍不住地想要知道他的近况。

　　回到现在的生活里，李柠慧的手指停留在他和汪城炀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次聊天还是在去磨山的那一天。

　　几分钟后，她看到了汪城炀转过来的两百块钱。

　　白天的时候汪城炀被李柠慧突然的提问搞得发懵了片刻，忘记把钱转过去。

　　汪城炀心里还是觉得疑惑，李柠慧发问时的眼光和语气，好像他不记得她不是件合理的事。

　　可是明明他们才第二次见。他为什么应该记得她。

　　但还是本着从来不占人便宜的原因，把水的钱转给了她。她给他买两百一瓶的矿泉水。想必是为了“报答”他不记得她。

　　李柠慧嘴角向上，把钱又退了回去。

　　在手机上敲下“你应该也告诉我你叫什么”，思来又觉得不妥，又把这一行字删掉。

　　汪城炀看到李柠慧把钱又退给了他，想到她说话时的模样，觉得有些有趣。

　　看了看她之前给他发的那一条消息，他没有回她。

　　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比如“水是请你喝的”，比如“一瓶水没什么”之类的，但是李柠慧没有说话。

　　他想了一下，回了一句“我是汪城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