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夏》银色山泉QL

40、合奏

　　回去路上温时绥详细给江熠讲了一下合唱比赛钢琴伴奏的事，江熠认真听了，说是回家熟悉音乐后再做打算。

　　走着走着江熠突然开口问：“你真的打算上台弹钢琴？”

　　温时绥微愣了一下后点头道：“当然。”

　　“怎么，你没信心教会我？”

　　“不是这个意思。钢琴其实很好上手的，你不用担心，只是有点惊讶这个决定。”

　　温时绥了然：“说实话钢琴这个乐器蛮友好的。”

　　江熠对“友好”这个形容感到疑惑：“友好？”

　　温时绥一脚接一脚追着地上树叶的影子踩：“对啊，你还见过那个乐器可以两个人一起弹的？”

　　江熠一时语塞，内心无奈道：“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隔天中午他们又去了音乐楼，两人坐下后江熠开始了他的钢琴教学。

　　“琴键音色七个一重复，我们以中间这七个键为例，举一反三……”

　　温时绥内心觉得有些好笑：“一开口就是老数学人了哈哈哈。”

　　江熠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教着：“你看这七个白键分别是'哆来咪发唆啦西'的音”一边说还一边按下琴键给温时绥听声音，然后接道：“上面的五个黑键就是对应的升降调。”

　　温时绥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钢琴的手势是这样的，”江熠说着就先自己示范起来：“五个手指先对应'哆来咪发唆'这五个音。”

　　温时绥尝试着模仿江熠，把手立在钢琴上，但不管怎么摆都很僵硬，不由的有些懊恼。

　　见他这样，江熠直接抬手握住温时绥的右手，人也跟着凑近了些，低着头挨个手指纠正指法。

　　他一靠近，温时绥又闻到了那股木质香调的好闻味道，被午后的阳光晒着，干燥清冽。

　　温时绥不由自主的盯着江熠近在咫尺的侧脸。侧面近看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眼尾微微下压，没表情盯人的时候很冷。

　　平直的眉没入碎发里，高挺的鼻梁下是弧度好看的唇，下颚线分明利落，眼前这抹剪影实在漂亮。

　　他醒了点神后赶忙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尽量让自己集中精力听他讲话。

　　手指相触的那瞬间，温时绥不自觉蜷起手，都说十指连心，指尖酥酥麻麻的痒意直传心脏，一时间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使了不少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抽开手的冲动，等江熠终于调整好放开他的手，温时绥不禁偷偷松了口气，不自觉开始捻手指，企图掩盖那种奇怪的感觉。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温时绥总算把音认全了，指法也差不多纠正对了，甚至还能简单的弹一段《两只老虎》，他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坐在琴凳上摇头晃脑的。

　　江熠从旁边拿了几张订在一起的纸过来，递给温时绥：“距离合唱比赛只有半个月不到，四手联弹根本不可能，所以改三手吧。”

　　“我两只手，你用左手就可以了。”

　　温时绥坚定地点头道：“明白，我让你一只手！”

　　江熠忍不住反问：“谁教你这么做阅读理解的？”

　　温时绥暂且没回，专心看着手里的纸。

　　那是几张纯手绘的琴谱，铅笔画的五线谱、钢笔在上面描了音符，本应该一团乱麻的纸面却分外美观整洁，乍一看还以为是打印的。

　　温时绥都压不住语气里的惊讶：“你自己画的！？”

　　“嗯，网上的不靠谱，而且我们班是串烧，情况特殊，自己扒谱比较合适。”

　　温时绥被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惊得话都讲不出来，内心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熠指着每大段的第三行说：“这个部分是你的，很简单，练个十几天上场完全没问题。”

　　温时绥这才发现只有每部分第三行的每一个音符上才有数字标注，他指着数字问江熠：“这是什么意思？”

　　“五个数字对应五个手指，熟悉了就可以不用看了，但对于现在的你还是很有必要的。”

　　拿着手里这轻薄的四张纸，分量却前所未有的重 。温时绥突然感到一丝后悔，小声开口问道：“这样……会不会影响竞赛，毕竟每个人精力有限，你……”

　　看着温时绥小心翼翼的眼神，江熠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顺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没关系，别担心我，你好好练就行。”

　　“除了我教的伴奏曲目，我还印了几首简单的谱子，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练练，增强手感和熟悉度，手指也能更活跃。”江熠又递了几张纸给他，温时绥接了过去却没有说话，把纸整理好放在一边后默默将脸埋在了手心里，继续沉默。

　　江熠一时没懂他怎么突然自闭：“你干什么？”

　　温时绥又顿了许久，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一脸深沉道：“我在感动。”

　　江熠一时间无言以对，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哦。”

　　练习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比赛终于来了，等学生陆陆续续进场之后，校长开始上台讲话。

　　温时绥和江熠坐在班级那一列队伍靠后的位置，从这里能把整个场馆收入眼底，温时绥这才切身感受到原来一个年级有这么多人。

　　他有些紧张地想：“这要是出了岔子就要在全年级的领导老师和同学面前丢脸啊啊啊！到时候就是真的臭名远扬！”

　　合唱比赛已经开始了，台上的班级有顺序的表演后又挨个下场，温时绥根本无暇去关注台上的合唱，只低头熟悉琴谱，脑子里把旋律过了一遍又一遍。

　　很快就轮到7班，温时绥还是很慌，尽管准备充足却仍旧有点焦虑，就在他起身准备跟着前面的同学走的时候突然被人按住了肩膀。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紧张，搞砸了我兜着。”

　　温时绥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正对上江熠的眼睛，心里悬了很久的石头缓缓的放了下来，他们也跟上队伍走了。

　　全班同学都穿着整齐的秋季校服在合唱台阶上站定，指挥的人眼神示意坐在钢琴前的两人可以开始了。

　　温时绥和江熠几乎同时抬手，一段旋律响了起来，在宽阔的礼堂里格外清晰。

　　琴音响起的瞬间就引起了下面的一阵小声惊呼，显然是被这演奏惊艳到了。但他们又立马压住了，都在屏息凝视的认真听着，不想错过一秒。

　　还有胆子大的偷偷拿手机在拍，学校的摄影老师当然也没放过这个吸眼球的场景。

　　即使不是身穿礼服，两个衣着简单校服的少年，也足够干净美好。

　　渐渐的大家合唱的声音也和了进来，歌声与琴声完美契合，优美动听。

　　温时绥视线范围内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琴键上跃动着，腕骨处微微凸起，骨节分明。

　　这双手握笔的时候很好看，拿着白玫瑰向他奔来的时候也很好看，但此时此刻在黑白琴键上来回弹奏的手是最好看的。

　　太阳从礼堂高大的窗跑了进来，停在琴身的分寸之间。

　　看着眼前的这抹亮色，温时绥脑海里浮现的是无数个练琴的午后，光也是这样洒在他们身上，安静地卧在琴键上，弹奏的时候像涌动不息的金色河流。

　　陷在这寸温暖里，合唱很快就到了结束的时候，温时绥和江熠在最后一个音末缓缓放下了手从钢琴前站起，走到台前和全班同学一起弯腰行礼。

　　等再直起身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热烈的掌声，台下的人个个面露激动的神色，领导老师也是笑得一脸的满意。

　　温时绥灿然一笑，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人。那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望着他开心的笑颜江熠用口型无声的说道：“弹得很棒。”

　　温时绥笑得更开心了，嘴角边两个酒窝都藏不住，故意学江熠用气声回道：“你也是。”

　　“学人精。”

　　很轻的三个字，却在这片热闹声里飘进了温时绥的耳朵，他心里的某处地方似乎被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

　　脸颊微微发烫，竟是不经意间红了脸。

　　做个解释，是阳光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