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夏》银色山泉QL

37、春阳

　　温时绥在家歇了两日就闲不住了，每天早上只有白粥，中午和晚上就是各种补汤、青菜，还少盐少油，连个肉星都见不着，有种出家的感觉，对于他这种无肉不欢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见手臂和腿也恢复了些，至少可以自己慢慢走了，其实主要是惦记着吃肉，所以他打算尽早出关。

　　“如果是孟奶奶，一定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他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带着期待的。

　　他起得很早，倒不是急着上学，只是伤口胀的发疼，他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的实在睡不着，索性涂了药就滚学校去了。

　　今天早自习陈静破天荒没来，白费他格外有精神，一早上都没打瞌睡。

　　因为要下课了，教室里没什么人读书，有的人干脆开了早餐吃，一掀开盖儿整个教室都是那个味，各种小摊开在教室的感觉。

　　“我去，他妈的谁吃韭菜啊？”

　　“我也闻见了，好大股味……”

　　一个男同学抱着饭盒默默出了教室门，跑走廊吃去了。跟着出去的还有另一个端着粉的，一边走还一边贴心解释：“里头是螺蛳粉，我自觉麻溜地滚出去哈哈。”

　　全班异口同声：“滚八班门口吃去。”

　　除了吃饭的，还有聊天的，教室不大，窃窃私语通通传进了温时绥的耳朵。

　　“听说之前的英语竞赛和物理竞赛成绩快出来了。”

　　“真的吗？我反正没报，不然就是纯纯陪玩做分母。”

　　“我也是，这种神仙打架的事不是我等凡人该插手的。”

　　“笑死，你想插手也插不进，报名条件限制了单科排名全省前六十，咱学校不就那几位么。”

　　“说的也是……”

　　徐正阳往后仰了点，小声说道：“老温，他们聊的那竞赛你知道么？”

　　温时绥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这种事情他并不关心，事实上很多事情他都不关心。

　　见他一脸懵，徐正阳接着说道：“就前段时间省里组织的，说是这次竞赛的前三十名可以进春令营，拿了奖可以直接保送名牌大学。就算没进，在竞赛有名次的也是各个大学培优计划的重点对象，含金量很高。”

　　“孙仪和江哥都参加了，还有学委和肖阳。”

　　温时绥余光瞥了眼江熠，对方正一脸淡定的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颇有种闹中取静的境界。

　　他的目光又扫向斜前方处的孙仪，她的反应就完全不一样了，表面上还拿着书在看，但眼睛一直瞟着说话人的那边，明显的心不在焉，仔细看的话还有点紧张。

　　他正观察着陈静就抱着书进了门，握着板擦在讲台上拍了几声：“安静一下，耽误大家几分钟在课前说个事。”

　　看班主任面色严肃，下面的同学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吃早餐的也默默合上了盖收进抽屉等着她发话。

　　“竞赛成绩出来了。”

　　全班倒抽一口冷气，看她这表情大概是成绩相当不理想。

　　“咱们班参赛的四个同学，有三个同学有名次，孙仪和唐宁分别是英语竞赛的一等奖和二等奖，肖阳同学是物理竞赛的二等奖。恭喜你们！”

　　场面静止了一瞬间，还是徐正阳最先反应过来，带头鼓起了掌：“芜湖，孙仪牛逼！唐宁肖阳也牛逼！”

　　7班顿时就炸开了，一群人跟着欢呼，陈静喊了好几次安静都没有用，但平时闹得最嗨的温时绥却迟迟没有动作，他内心疑惑的想：“江熠也参加了，那为什么没有报他的名字？难道是考砸了？”

　　他又开始偷偷瞟江熠，只见对方比他淡定多了，还在悠哉悠哉地给别人鼓掌。

　　温时绥惊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者风范？！”

　　等全班差不多安静下来之后，陈静目光定在了后排的江熠身上：“江熠，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然后就开始上课了。

　　温时绥见江熠波澜不惊地同意了，心里又开始直打鼓：“这是要叫到办公室去骂一顿啊？但是再牛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何况他只是个普通学生，真的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教训吗？”

　　他就这样提心吊胆了一节课，难得的没有在上课的时候有各种小动作，倒是安分了不少。但最后也只能目送江熠离开，跟着陈静去了办公室。

　　在江熠和陈静进到办公室后，除了里面本就各忙各的一些老师，7班物理老师也在，最后连年级教导主任都来了。

　　他依旧抱着那个有些掉漆的保温杯，旋开杯盖嗦了一口茶，又向江熠走近了些：“小静，这就是你们班进复赛的学生？”

　　陈静点了点头打算简单介绍一下，主任抬手打断道：“我认识他……江熠是吧？”

　　“主任好。”

　　主任拍了拍江熠的肩膀，爽朗地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这次物理竞赛全校就只有你和二班的李云河同学进了复赛，是我们学校物理组的重点培养对象呐。”

　　“之后的一个月你跟着咱们学校的老师们深入学习一段时间，争取在复赛拿个好成绩，给学校争光！”

　　“还有就是校长呢他亲自点名要你下星期发表国旗下的讲话，你准备一下哈，好好和同学们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

　　江熠都一一点头应下了，等在办公室接受完表扬和精神洗礼，又和二班选上的李云河一起与领导、老师开了个会，讨论出后期的培训计划和实施方案，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课下课了。

　　见他回来，本趴在课桌上打盹的温时绥立马直起身来，生怕错过什么，比如倾诉之类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一上午过去了，江熠还是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往陪读楼走的路上，温时绥实在憋不住，于是试着开口道：“其实和我说说也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应该说出来，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憋着……”

　　江熠停住了步子，奇怪道：“我没有心情不好。”

　　温时绥见他这样索性摊牌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竞赛没过吗？至于强撑到这个地步！”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是适当的发泄总要有吧？”

　　“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 …… ”

　　温时绥一个劲巴拉巴拉的将一上午憋着的话全部一股脑倒了出来，说到一半才发现江熠表情不对，似乎是在……憋笑！？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江熠实在忍不住，瞧着面前这傻子一本正经安慰自己的样子，他觉得又好笑又神奇。有一瞬间甚至不想打断，要不是温时绥自己察觉，他可以当个合格的观众，听完整场感人肺腑的演讲。

　　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中午明亮的太阳搁在他好看的眼里，像晃动的金色玻璃。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复赛都进不了，只会哭鼻子的菜鸟啊。”

　　温时绥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现在只想冲回去给那个白白担心一上午的傻逼一个大逼兜。正当他尴尬的时候，远远的听见了孟奶奶的声音。

　　“小温，下课了怎么不进来吃饭呐？”

　　她又看了眼温时绥对面的江熠，微笑着招呼道：“哎呀这是咱小温的朋友吧，一起进来吃饭吧，饭菜管够。”

　　温时绥也不管江熠同不同意了，拉着人就进了孟奶奶家，江熠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坐在了饭桌旁边，手里拿着被孟奶奶塞过来的筷子。

　　“有红烧排骨！还有糖醋里脊！”温时绥惊喜地喊到。

　　孟奶奶笑吟吟地给温时绥递了碗米饭：“知道你这几天没吃饱饭，昨个儿还不知道是哪个小馋鬼给奶奶发信息吵着要吃肉呢。”

　　温时绥有点不好意思道：“那是因为在家那两天一点肉都没有嘛。”

　　“但你还是要少吃，多吃这个，”孟奶奶给他夹了个别的：“这是清炖猪蹄，补充蛋白质的。”

　　她又对江熠笑道：“你也不要客气哈，想吃什么尽管夹，别拘着。”

　　温时绥对着那个猪蹄发了愁：“我不喜欢这个……”

　　“吃哪补哪。”

　　温时绥盯着江熠那张正儿八经的脸无计可施，于是转头可怜道：“奶奶，他欺负我。”

　　孟奶奶笑着接道：“他说的对，吃猪蹄补身子呀。”

　　“你们现在的小孩子长的越来越好看了，你叫什么名字呐？”

　　江熠礼貌回道：“我叫江熠，三点水的江，火字旁的熠。”

　　“噢噢噢，小江啊。小温这孩子是不是老欺负你啊？他虽然闹了点，但绝对是个很好的孩子。”

　　“还有，你以后可要经常上奶奶这吃饭呐，就跟着小温一起来。”

　　刚刚才被某人欺负过的温时绥一听就急了：“我欺负他？！”

　　江熠就在一旁静静看着温时绥和老人斗嘴，像温柔的老者和自己调皮的孙子，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这比起自己每天回家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完，又一个人收拾要好太多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谁热热闹闹地吃过一顿饭了。

　　江熠在这片刻的时光里感受到了真正的亲情，没有负担的，自由快乐的，他梦寐以求的，而今变得触手可及。

　　春日的阳光从门外跑进来，卧在这一方木头餐桌上，二楼晒的被子被风揪得直晃，光影在屋内三人之间流转。

　　屋内时不时传出的笑声惊了树枝上打盹的鸟儿，它们发出几声不满的抱怨，却是在这片春阳里凭添了几分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