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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牛角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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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捍东】
陈咏红最近跟她姥姥的喝了假酒似的。
先是闹着和大宁离婚,莫名其妙闹了大半年,好劝歹劝,她还是把婚离了。
现在又跑到我家哭,说自己做错了,舍不得大宁……
老爹老娘都健在,我都不明白上我家哭个什么劲?
但毕竟是一个爹妈的亲妹妹,人来了我也不好撵出去,于是我推着要坐下来安慰的蓝宇,让他先跟着俩孩子去领证。
小妮子今天难得有个女孩样,穿个小白衬衫,抹个红嘴巴,站在门口文文静静挨个叫人,“舅父,姑姑。”
我从桌子上随意抽了几张纸塞给咏红,快几步走到门口,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小妮子手里,“去吧去吧,回来就改口昂。”
小妮子捏了捏厚度,恬不知耻地说我给得不够。
我瞪了她一眼,“英镑,还有机票。领完了证抓紧走,别耽误我和你舅二人世界。”
“那完了”,她从口袋里同样拿出两张机票,“我给你和我舅也订了,特意问了刘叔,订的同一个航班。你和二人世界注定无缘了!”
“艹,你给我俩定个屁?谁度蜜月带着一家老小?”
陈皓带着蓝宇发动车子在车库开出来,她蹦蹦跳跳往车走,还不忘回头教育我,“陈大总裁,咱们能不能别一天天都想着情啊爱啊。带我舅去是为了看看那边学校的招生计划。”
“小兔崽子!”笑骂她一句,转身准备回屋。
原本坐在沙发的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不远处,脸上还有很明显的病理红肿。
“我艹!”吓了我一激灵。
“哥,哥,我过敏了哥,帮我叫救护车!”
我从上到下看了她一遍,颤颤巍巍地转头冲准备出发的皓儿喊着让他回来送医院。
真尼玛吓人。
路上我问她,“你吃什么了?”能肿成猪……
“虾仁。”
???
“你嫂子给你拿的果盘,哪儿来得虾仁?”
咏红肿胀的眼睛几乎只剩一条缝,“……可能是我早上买的早餐里面有,我没在意就……”
坐在我旁边的小妮子抿着嘴不说话,估计着被耽误领证是有点不舒服的,我歉意的拍拍她肩膀。
她抬头和我对视,眼珠转了个圈没说话。只是微微往车门侧靠了靠,让我在中间稍微坐的宽松点。
车上五个人都沉默着,没人带头说话,连一向爱缓和气氛的陈皓也没开口。
奇奇怪怪的。
打完了脱敏药,折腾一通已经快下午了,我给牛妈去了电话,让她来照顾咏红,然后脱身走出病房,准备轰两个小孩去领证。
他们仨站在外面嘀咕什么,我刚走过去,看见我的小妮子就咳嗽了一声,小蓝宇和陈皓就心有灵犀的不再言语。
???
我很难过。
一家人到今天,怎么还开始有秘密了呢?
有秘密就算了,还搞小团体?
搞小团体就算了,为什么被排挤的人是我?
陈皓不比老子招人烦?
我黑着脸把蓝宇拽到怀里,从背后揽着他腰,凑到他耳边问他,“说什么呢你们?”
他奋力想推开我,“有人!”
“有人怕什么,老子有证!”
小妮子眼神暗了暗,蓝宇伸手拧了我一把,我顿感说错话了,慌慌忙忙找补,“现在领证去还来得及,实在不行就把机票退了,咱不差这点钱。”
“没事爸,回来再领也赶趟。”小妮子大度地拍了拍皓儿,“是吧?”
皓儿倒是不怎么乐意的应了一声。
我也不认同的摇头,刚准备反驳,突然意识到,“你叫我什么?”
她冲我晃晃早上我给的红包,“改口费都给了。拿人钱财,认贼作父嘛!”
“大爷的,死孩崽子。”
小妮子还没说什么,小蓝宇又把手伸到我胳膊上狠掐了一下,“我就是她大爷。”
我凑过去亲他,他想躲躲不开就只能干瞪我,“你不是她大爷,你是她妈!”
“滚吧你!”
最后临下飞机我也没想起来问他们刚才聊什么来着……
所以他们聊什么来?
【蓝宇】
沅沅说咏红蠢。
陈皓没说话,但脸上是认同。
我没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过敏这借口太过低劣,连我都能看出异样来。
沅沅问陈皓,“你觉得她什么缘由?”
陈皓摇头没答,沅沅接着说,“你觉得她是看上我还是看上你了?”
这句我没听懂。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的概率比我大。”陈皓苦笑,“整个过程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你说有没有可能……”沅沅没再说话,似笑非笑地,往病房里扬下头,咏红正和捍东说着什么,再往下,她握着捍东胳膊的手,让我有些不舒服。
“那不能!”陈皓否认的声音拉回我的视线,“跟他比,我的可能性还大点。你觉得不对劲?”
沅沅抿嘴没说话。我听得云里雾里。
飞机上我特意和陈皓换了座位,刚坐下,她突然探过身子问我,“舅舅,你记忆里的陈咏红是什么样子的?”
“温柔、包容。”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持家。”
沅沅挑眉。
一个持家的女人是很难马虎到不避免自己过敏源的。
我看懂了沅沅的眼神。
“我以前看的小说,里面的穿越有三种形式:胎穿、身穿和魂穿。”
她仰头喝净杯中酒。
“你和陈捍东算重生,就是在一个时空死了,再因为遗憾或其他原因,回到你们过去的一个时间段,去改变历史。不包括在穿越的范畴内。”
“我和陈皓算身穿,就是这个时间原本没有我们,而我们因为一些事故或者故事,身体和灵魂同时来到这里。”
她讲完后突然眉头紧缩,本在小桌面上规矩敲动的手戛然而止。
“怎么了?”
“我是因为死了才来到的这个时空,陈皓呢?”
【陈皓】
飞到半程的时候,舅舅把我爸叫去上洗手间,我还腹诽手拉手上厕所的不应该是女生吗。
结果下了飞机,酒店门一关,等待着我的就是三堂会审。
安安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死的?”
问题很简单,我低头看着脚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病死?老死?意外死?”
“陈皓,我死的那年二十七岁,即使是两年后的今天,我看着依旧像是不到三十的样子。可是你的样子不像七老八十的,所以你不是老死的对嘛?”
“得知我怀孕那天,我们两个特别激动,然后你说媳妇,除了产检,咱俩还应该去做一个全身体检,好提前预测一下宝宝将来会不会有什么隐形遗传病。下午报告出来,我们两个的数值一切正常,好得不能再好。所以哥哥,即使是再快的急性病,也不会这么快的,对叭。”
“至于意外。”
安安顿了顿,“我来到这,还是流了几天的血,去医院查,医生说是小产后的遗症。我们同床共枕了两年,你是不是全须全尾我比谁都清楚,你身上没有明显的疤痕。”
“哥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意识到,但是现在,我们处在一个很可怕的境地。”
“敌暗我明,我甚至分不清敌我。但我清楚的意识到我们在一个圈套里,对方的目的我们尚不知晓,目前能做的,只能是一个一个去排除自己人的清白。”
“哥哥,我想要你的答案。”
“自杀。”我低声呢喃,怕刺破真相般,声若有丝,干涩地重重砸在地上,“安眠药,所以没有伤疤,在你走后的第二年。”
安安的眼眶瞬间充血般发红,一字一泪。
“陈皓,你为我殉情了是嘛?”
舅舅拉着我爸静悄悄离开房间,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人。
安安双眼失神的箕坐在沙发上,泪痕还挂在脸蛋,鼻尖。我上前想替她擦去。
她仰头看我,“如果我现在和你闹、和你生气是不是显得我特别不识好歹?”
我连忙摇头想解释,她站起身搂住我,把小脸埋进我的颈间,“可是哥哥,这世间再难的事也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我总是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再难的事也能挺一挺。如果当初……如果当初你放弃了之后没有遇见我呢?”
她的发丝在我鼻间带动我呼吸,柔软指腹的触感紧紧按在我腰间。
“我在吃药的时候没奢求再见你,我只是过够了味同嚼蜡,一夜无眠的日子。”
我没想过那么多。
“投胎”,“转世”,“重生”,“穿越”,这些在我过去意识里非现实的东西我从没想过。
我只是……活不下去了。
我那时候有很多很多的钱,但我想用全部去换哪怕只有一丁点,海市蜃楼般的爱。
无数个早晨,我都会提前睁眼,盯着安安看好一会,然后用力掐自己一把,让疼痛刺破大脑才能缓过神。
无数个夜里,我用尽全力,恨不得把她拆解入腹,云端那一刻我把脸埋在她身上,拼命呼吸。
我无耻,懦弱,轻佻,贪色。
我离开她不成活。
我有时怀疑我是疯子,又是她最忠诚的使者。
我怕偏执吓到她,于是大多数时候,我换着法儿的搞怪逗她。我希望她开心,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所以,如果我姑姑真的对她有所图谋,我不介意出手干预。
烦躁地把脸压的更深,她身上好闻的身体乳的味道蹭进我的神经。
杀人,应该不算是难事,对嘛?
徐聪那时,我是起了杀心的。
“哥哥。”
小姑娘闷闷地声音打断我即将控制不住的情绪。
“亲亲我。”
我低头侧过身含住她的唇。
甜,软,刺激着我的感官。和刚刚的咄咄逼人不同,她这一刻只是安静的等待,像是初开的花瓣任君采颉,甚至带着歉意的迎合,弥补似的随着我的动作瘫进我怀里。
本就不算多的几件衣服不知何时散落一地,昏暗灯光下人影攒动。云端之时她轻轻咬着我的耳垂,断断续续地呢喃了一句,“哥哥,对不起。”
我吮在她身体的每一处,小心翼翼。
瞒着她的是我。
避重就轻的是我。
控制不住情绪的是我。
该说对不起的明明是我。
【宋沅】
醒了之后我们所有人默契的没再提昨夜旧事。
我原本瞎想的缘由,是他同某些未知物做了交易,才能来到我们身边,却没想过答案如此不忍卒读。
他那么骄傲的人。
脱口而出的“自杀”两个字,像是把耶稣固在十字架上的钉子,把他所有的骄傲钉在耻辱墙上锤碎。
我恨不得回到昨夜之前反复掌掴自己,让那个愚蠢至极的宋沅咽下质疑的问题。
疑罪从无。
这是我从小就接受的教育。
我却仿若未闻地去质疑枕边人。
我和他相恋十年到今天,他的人品,他的忠诚,被我“疑罪从有”而视而不见。
我的自以为是在血淋淋的事实下全数崩塌。
我借口晨跑出门,不敢看他的眼睛。
在泰晤士河边无尽头的奔跑,拼了命的跑,跑到喉咙里都冒出血腥味,跑到两条腿不听使唤的减速,跑到再跑不动,弯腰艰难地大口喘气,视线已经被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模糊。
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自以为逻辑严谨实际头脑空虚,自以为的洒脱其实不过是逃避责任的借口,所谓的真相猜想,敏感多疑,细看漏洞百出。
我对他的爱,浮在表面,远不及他深沉。
我是尼采笔下的二流货色。庸俗,愚蠢。
我羞愧于哥哥盛于皓月的纯粹高洁的爱。
“沅沅。”
舅舅的声音由远及近,把我的心从业火拉回现实。
“每个人都会犯错对嘛?”
“你还记得你七年级的时候不小心掰断了林姨的笔,她怎么和你说的吗?”
奶奶说,宝宝,所有人都会犯错,一部分人的犯错后的第一反应是推脱,另一部分人犯错后无限自责,可是这两种都没有用。
错误已经出现了,这是既定事实。推脱,自责都没有用,它只会让你在歧路越走越偏。
唯有弥补。
不是浮于表面的懊悔。
去弥补你的心,去做让它不再感觉到抱歉的偿还。
我后来砸碎了小猪罐,买了一支新的,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我把它放在奶奶桌子上那一刻,心里突然就没有负担了。
我该偿还陈皓的。
舅舅牵着我往回走,正好遇见急匆匆下楼的陈皓。
九月的伦敦天气很好,无风无雨。面前的青年看天看地,同样不敢看我。
蓝宇在身后轻轻推了我一把,让我靠近。
我凑近他,虔诚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再来一次?”
陈皓瞪大眼睛,眉头紧锁,半天才干瘪的问出一句,“在这儿?”
顺着他的眼神,落在我微汗的锁骨上,瞬间知道了歧义。我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问你要不要一起晨跑。”
“哦哦,要要。”
“那,走吧,老公。”
跑出去一小块,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陈捍东故意调侃的声音,“老公公能不能也一起啊?”
“嘶”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我舅下手一定没留力。
陈皓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对不起媳妇,我以后不会再有事瞒你了。”
“哥哥,我以后也不会再乱怀疑你了。”
我们两个像两个吵了架互相道歉的小学生,幼稚且真诚。
“那你今天晚上要再来一次吗?”
他狡黠地看着我,故意做作道,“来什么?夜跑吗?”
“不来拉倒!”
“哎,我没拒绝啊!”
不听不听。
我加快速度拉开距离,他快几步追上我,和我并肩。
梭罗说,“无论两条腿如何努力,也无法让两颗心的距离更加接近。”
但四条腿总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