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爱豆再就业中心》A07号管理员

3、直播

　　周乐身高一米六五，站在陆羽面前活像个小妹妹。陆羽看到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老师，当下又弯了弯腰：“老师，什么事？”
　　林曦看热闹似地站在旁边没动。周乐朝他扬扬下巴：“林同学，还不回家。”
　　眼见老师赶人，大有单独留堂的意思，林曦赶紧收起了自己的八卦之心，边笑边退，赶紧跑路。
　　上学第一天就被老师单独叫住，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陆羽不好意思地问：“老师找我什么事？”
　　“边走边说吧。”周乐走在前面，脚步很慢，陆羽只好也缩小自己的脚步跟在她后面。周乐解释道：“今天陆老师来找过我，说你很久没有念过书，基础很差，所以希望我给你补习。”
　　陆羽可不想刚回家就过上补习生活，拒绝道：“其实我的语文还可以的。”
　　“我大学期间一直勤工俭学，是全科的补习老师，陆老师也是这么说的，主要辅导你的作业，还有问题解答，如果你再跟不上，再加课复习和预习。”周乐说话的速度很快，但咬字很清晰。
　　陆羽面露难色：“不是说现在不让老师给学生补习吗？”
　　“严格来说，我是实习老师，不是老师。”周乐从包里拿出一个资料夹，放在陆羽手里，“我知道你的情况，你不想学习也可以理解，但你的爸爸是我的领导，如果有意见，你还是自己跟陆老师说。”
　　陆羽笑出声：“我爸这算不算滥用职权。”
　　“他有付我钱。”周乐点了点资料夹，“这是高一课程的提纲，你提前看一下，对以后的课程有帮助。”
　　陆羽不情不愿地收起来：“知道了。”
　　他以为，像周乐这样看上去温柔又斯文的语文老师，应该是比较亲民的类型，没想到这么古板正经。多亏了这份古板正经，陆羽才接受了周乐是比自己年长的老师的事实。
　　周乐继续道：“我住在学校宿舍，补习不方便。我想你应该不想让陆老师盯着你学习，我也不想他看着我教书。以后周二、四、六，我们去图书馆吧。
　　全县唯一的图书馆就坐落在新建的商业桥对面，为了彰显未来旅游文化城市的气派，负责建设的领导们选了一个看上去很像大会堂的外观。陆羽坐车的时候路过了，总觉得像个剧院，不像图书馆。
　　“图书馆开到十点。你每天放学之后回家吃饭，七点之后在图书馆集合，学习三个小时。”
　　周乐本以为陆羽会对这个时间安排有很大的不满意，没想到陆羽早就习惯了这种长时间学习训练的日程，心里一想，十点还挺早的，没到十二点都算早下班。他爽快地点点头：“行。”
　　他放松的时候不自觉挺直了腰，周乐抬头看她这个个子很高的临时学生，歪了歪脑袋：“我总觉得，看你有点眼熟。”
　　陆羽心中一紧，心想自己又没上过电视、也没上过网络平台，该不会周乐在直播里刷到过他吧。
　　周乐想了想，摆手道：“想不起来。算了，你快回家吧，明天见。”
　　陆羽逃过一劫，赶紧低头鞠躬：“老师慢走。”
　　曾经三年，他每一天都在幻想自己一朝成名，走在路上被路人认出来，追着他要签名。现在，他站在故乡的学校，只希望没有人知道自己这三年干了什么。
　　回了家，陆子涵已经在看电视等吃饭了。陆羽看见妹妹自在的样子，想到自己还要补习，不禁有些郁闷。他坐到妹妹旁边：“你不用写作业啊？”
　　“放学前我就写完了。”陆子涵回答，“不把学校的作业带回家是我的人生准则。”
　　“那么多，你怎么写完的。”
　　“抽时间呗，课间、还有不想听的课，那时候写就行了。”
　　陆羽想着今天的三套卷子，实在理解不了妹妹这个爱学习的学霸。
　　“那你回家就看电视？爸妈不管你？”
　　“你要是每次都能考年级前三，爸妈也不管你。”
　　这天是没法聊了，陆羽认了命，别说现在自己跟不上，就算是三年前他还没辍学的时候，也没考进过年级前三。
　　吃饭的时候李凤玲一直问陆羽在学校还习不习惯，陆羽碍于父亲的面子，只好都说挺好的，同学老师对他都很照顾。母亲又问课程都跟不跟得上，陆羽还没回答，陆风就冷笑了一下，场面一度很尴尬。
　　他实在懒得再应付这样尴尬的场合，早早收拾好进房间躲了。
　　在外头漂泊三年，什么样的房子都住过，回到家里、回到这间熟悉的房间，陆羽还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但床还是旧的，床头上还有他出走前用美工刀刻的字，歪歪扭扭地写着“梦想”两个字。
　　陆羽拿大拇指摸了摸那两个模糊的痕迹，心中五味杂陈。
　　他打开手机，登陆了自己的直播账号。账号里有几十的短视频，都是他拍的在各个房间唱歌跳舞的视频。因为发现跳舞的点赞率高一些，后面几乎都是扣的韩国男团舞，也有迎合大众喜好的女团舞。虽然也有一些播放，但加上他自己刷的，也就一千多的完播率。
　　他前前老板说得对，要红早就红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直播过，其实回来之前，陆羽就在想应该把这个账号注销掉。但他看着确认注销的页面，怎么也没能按下手。再不堪的青春也是青春，再失败的梦想也是梦想。这个账号记录了他出走的时间，如果删除，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陆羽拨了拨头上的湿发，扯了扯身上的T恤，第一次在完全没化妆的情况下打开了直播。
　　他有几个会来看直播的粉丝，点歌的时候刷几个小糖果。登陆之后没多久，几个眼熟的ID都来了。
　　【好几天没直播了。】
　　“是的，这几天有点事。”
　　【哥哥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没化妆。】
　　【是素颜，很帅哦。】
　　“是啊，今天很累，直播完要睡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天都在学校，陆羽觉得自己嘴都变笨拙了，哪哪都不对劲。
　　他打开电脑，开始找歌：“今天你们想听什么？”
　　点歌的对话刷了过去，都是他平时经常唱的。陆羽挑了一首，带上耳麦开始唱起来。
　　虽然这几天的生活让他无所适从，但带上耳机唱歌的时候，还是让他找回了一点轻松自在。歌词他都很熟了，他闭上眼睛，哼唱着歌曲。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
　　不做挣扎
　　不惧笑话……”
　　这首歌他唱过很多遍，不知怎么地，今天第一次有种想哭的感觉。
　　怕自己在镜头前哭出来，陆羽赶紧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把情绪收回来之后才重新面对镜头笑起来：“不唱歌了，还是跳舞吧。”
　　以前在合租的房间，他只有在室友离开之后才能在房间里唯一一面有窗户的墙前跳舞，空间很小，背景也不好看。现在回了家，房间变大了，他调转手机支架和电脑，对着窗户和书桌，外头月光皎洁、树影婆娑，路灯亮着暖暖的黄色，陆羽惊觉，这是自己拍过最好看的背景。
　　几个熟悉他的人也分辨出了不同，纷纷问他在哪里。
　　陆羽含糊过去，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跳了自己学的第一支舞。
　　不是什么KPOP男团女团舞，也不是抠的别人的舞蹈，那是他在第一家公司时，自己编的一只舞蹈。
　　他跳舞很认真，动作也很好看，但编舞没什么天分。他表演给老板看的时候，老板就认认真真说过，编得很好，以后不要再编了。
　　做公司的爱豆，只要听公司的安排，什么东西红就跳什么。观众喜欢酷哥就做酷哥，喜欢甜美就装甜美，最重要的是有知名度，只要有了知名度，不管他再跳怎样的舞，也会有人爱的。
　　他受了打击，后来再也没表演过这支舞蹈。如今再跳，有些生疏了，几个动作都记不起来，好在所谓的镜头也只是一个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所谓的舞台，也只有手机屏幕的大小。
　　动作出错又怎么样，这个房间就是他最后的舞台了。
　　陆羽想，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