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奶黄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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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子·林间摘遍双双叶》
[宋]晏殊
林间摘遍双双叶，寄与相思。朱槿开时。尚有山榴一两枝。
荷花欲绽金莲子，半落红衣。晚雨微微。待得空梁宿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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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傍晚的微风拂过，桃瓣簌簌落下，又被暖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
戴着头巾的少女迈着轻快的脚步正要从花树下走过，就被人叫住了。
“小柳，等等！”李婶儿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但嗓门儿大，动作也利索，三两步就迈到了少女身前，“吃个饭，你走那么急做什么？事儿都还没跟你说呢！”
小柳嫣然一笑，抬手比划起来：「婶子，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小柳是太尉府上厨娘柳婆婆的孙女，据说是幼时生病烧了嗓子，说不了话。好在柳婆婆疼她，为她找了个会手语的师父。厨房的伯伯婶婶们人也很好，手语师父教她，他们得空时就会在一旁看。后来她学会了比划手语，厨房的伯伯婶婶们也学会了看她比划的意思。
“嗐，那不是管事下午跟我说嘛，最近换季，大奶奶胃口不大好，让咱们明日做些能开脾胃的吃食，本来想吃完饭跟你说的，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吃饭吃一半儿就遛了。”李婶儿说话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就是一大堆。
小柳安静听完，点了点头，比划道：「知道啦，劳烦婶婶您走这一趟，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啦，你回去好好想想要做什么，明天早点过来，要去仓库拿食材。”李婶儿道。
「好，明天我会早些过来的，」小柳比划道，「婶婶，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收拾屋子啦。」
“嗯嗯，我也回去了，药膳的事儿你别忘了啊。”年纪大了的人难免有些唠叨。
「嗯，不会忘的。」
小柳应下，目送李婶儿走远了，才又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其实平日里用完晚膳，她都会在厨房里坐着跟那些伯伯婶婶们聊天，今日走这么急，全因她房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受伤的男人。
昨夜，那人满身的血，突然闯入她的房间，威胁她不能告诉别人。
她没有别的选择。毕竟一个独居的哑女闺房里闯入了一个男人，就算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事情也说不清楚。诚然，留下他很危险，但——她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叔叔婶婶们觉得放她独居会很危险，从而失去独居的资格。
“咚、咚、咚。”小柳在自己屋的门上敲了三下，才开锁走了进去。
这是她早上与那个男人约好的，若她不敲门，她一开门就会遭到那人的攻击。
她进屋，将门窗关上，才从围裙的兜里拿出了一袋奶黄包，递到靠在床脚的那个男人的面前。
“做什么？”男人一脸冷漠地看着小柳，没有接。
小柳没有比划，而是解开袋子，从奶黄包里拿出一个，自己吃了一口，再次将袋子递了过去。
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她手里吃过的那个奶黄包上。
雪白的外皮被咬破了一个口子，金黄的馅料似要流出，却又没有流出，看起来十分美味。
“我要你手里那个。”他道。
小柳能够理解那种“别人碗里的东西更香”的想法，却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人会觉得自己咬过一口的奶黄包更香。
见她犹豫，男人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强求。他伤得太重了，没有力气在眼前这个少女手中抢夺食物。昨晚捂着她的嘴威胁她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当然，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已经虚弱至此，只能装作对那枚奶黄包不感兴趣。
小柳眨了眨眼，弯下腰，将被咬过一口的奶黄包放在了男人的手里。
男人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但也只诧异了一瞬，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装作兴致缺缺的模样，缓缓地将奶黄包送到嘴边，然后一口——拳头大的奶黄包就整个儿被他吃进了嘴里，只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
小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默默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新的奶黄包，咬了一口，然后看着那个不足奶黄包八分之一大小的缺口，陷入了沉思。
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又将咬过一口的奶黄包放到了男人手里。然后，她再次看见这个男人一口将奶黄包吞了进去。
“！！”虽然是第二次见了，但还是好惊讶！
小柳将最后那个奶黄包也咬了一口，想放到男人手里。不过这次那人没有接。
约莫是吃饱了吧。小柳这般想着，没再纠结这些，自己将最后的这个奶黄包小口小口地吃了。
方才吃饭时，她赶着时间回来，其实没有吃太饱，她带回来的奶黄包也不全是给地上这家伙吃的。毕竟这家伙一身的伤，如果把她的房间弄得太脏了，她可不想给他饭吃。小柳没想到，这个忽然闯入的男人甚至没有睡她的床，只靠着床脚坐在地板上。
……
陵一也没想到，他不过是早上提了一句，这个运气不好被他讹上的小哑巴还真给他带了吃的。
他其实没有吃饱，但他已经习惯了克制、掩饰自己的欲望。因为欲望被人窥见，就会成为他的弱点，在关键时刻要了他的命。从小到大，他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例子。而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是凌霜傲雪阁培养的暗卫。当然，与其说是暗卫，不如说是杀手。他们这些人，从四五岁起就被关在笼子里，被要求杀死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十二三岁就开始出任务，虽然任务花样很多，送信、护卫、监视……但最多的，还是刺杀。
他这样一身血腥味儿的人，也就这个傻乎乎的，也说不出话的小哑巴不会叫人来把他送官了。
凌一看着小柳挽起袖子，将屋子打扫了一遍。他还是头一次见凌七以外的家伙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然后，他又见这个小哑巴冲着一块写着“显祖妣柳氏惜春之牌位”的木疙瘩上了柱香。
她好像格外喜欢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凌一无法理解她这些奇怪的行为，干脆闭上眼，安静地运功疗伤。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小柳起得很早，不过寅时初（凌晨3点），她就已经收拾好，提着灯笼上工去了。
凌一依旧靠坐在床脚。
一夜的运功调息，他的伤口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吓人，但内伤已经好很多了。或许是上天怜悯，这是他第一次伤得这么重，却也是第一次，在受伤的时候有人送他食物。
那个小哑巴……凌一不由地想到了小柳那双亮晶晶的杏眼。
是个奇怪的人。但不讨厌。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桌上那团米白色的纱布。
这是小柳昨夜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又烧水煮过，在小炉边晾烤了一夜，出门前才收了团成一团放在桌上。虽然她不能说话，但凌一知道，这是她特地找出来给他用的。
他解下腰腹和大腿上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的布条。伤口他之前都用酒冲洗过，但包扎得并不好，还一路奔波，虽然没有化脓发炎，却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他撕下一截纱布，就着血擦净了伤口周围的脏污，然后用剩下的纱布将伤口包了起来。
左肩和后背的伤口他够不着，只能凭着感觉草草处理一下，待内伤痊愈，他能正常活动之后，再去绑个大夫看看。
小炉里的火还没熄，凌一将染了血的布条都扔进去烧了。
床脚、地板、桌椅上也有不少还未完全干涸的血渍。凌一脱掉了自己一踩一个血印的鞋，赤脚踩在地上。
……
小柳下工回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
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溜了进来，懒懒地睡在床边上。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男人赤着脚，靠着床桓坐在地上，双眸半阖，鸦黑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夕阳的微光。
屋内被人打扫过，地板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只有屋角的铜盆里装着一盆暗红色的污水，旁边还摆着一块被叠好的，有些脏的抹布。
这年头，山贼都这么有职业操守了吗？闯进她家养伤，不仅没有乱翻东西，还会帮着打扫屋子。
真是个奇怪的山贼。
她将门掩上，从食盒里拿出了“今日份”的晚餐。
她今天借口身体不适，将晚饭带回房里吃，用食盒装着，可以趁人不注意多带些回来。这个男人两天就吃了一顿饭，居然还有力气打扫屋子，也是有些厉害了。
小柳从食盒里拿出了两菜一汤外加两副碗筷，摆在桌上。
布好菜后，她有些想问凌一是想过来在桌上吃，还是她给他盛了端过去。不过目光触及那人隐隐有些渗血的伤口，以及他没有丝毫血色的唇后，已然有了决断。
她将凳子搬到了凌一身旁，把菜一盘一盘放在凳子上，然后蹲在凌一身旁，将盛了粥的碗放到了他手里。
“……”凌一看着那双离自己极近的杏眼，一时愣在了原地。
那双眼睛的主人却浑然不觉，还以为是这个“奇怪的人”老毛病又犯了，于是拿起自己的勺子，在凌一的碗中舀了一勺自己吃了，然后将还挂着些许晶莹的粥液的勺子伸到凌一眼前，似是在说：“放心啦，我尝过了，没有毒哦。”
凌一的心跳漏了一拍。
心口有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很奇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难得地有些贪恋那种感觉，甚至有些不想将这份贪恋藏起来。
这很危险。他知道。但他无法拒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奶黄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