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契同人之向阳花开》风过潇然

3、第三章 剖白

　　海豚病，一种心理影响生理的疾病。有个体差异，最终自杀者不计其数，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做抑郁症。

　　“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想到你，我的这里就会很疼很疼。”端木熙指向心口，他知道章轩的医学造诣很高。他的情况，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与其让他胡乱猜测，还不如自己坦白。

　　“可你珍爱我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我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你对我的爱护。”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本意是要开解章轩，这话听着却仿佛是在指责他。可他自己明白，与章轩在一起的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灵魂之海的样貌，永远停留在了和章轩别离的年纪。

　　“我小的时候身体很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没有朋友，连学也不能上。我还挑食，总是因为妖怪的事和邻居不和，经常搬家。所以那时候我妈妈非常辛苦，也非常讨厌我。她说过好多次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少年点到即止，若非对方是章轩，这些话他原本一辈子也不打算和别人说的，“所以我其实很感谢太奶奶，是她把我带回了端木家，让我再次拥有了亲人，后来还有了你，也有机会和敬华重逢。在端木家，我其实过得很满足。”

　　可是后来，章轩背叛了他，凌师傅远离了端木家，寺萍死在了他怀里，岚姨因此而陷入绝望，寺芸寺明也和他不甚亲近……仿佛一眨眼的功夫，端木熙就失去了他拥有的所有的美好感情。母子之爱，师徒之恩，朋友之谊，手足之情……

　　端木熙陷入了绝望，这种情况下，他被章轩精心培养并守护的自尊自信被全方位的打破碾碎。理智告诉他阳冥司的责任重若千钧不可推卸，情感上，他却觉着端木熙肮脏的仿佛臭水沟里的老鼠，垃圾场里没有办法回收的有害物质。

　　阴阳两极的认知让他痛不欲生，唯一发泄的渠道只有自己的身体，以前他无所畏惧，却在此时再次伤害了在乎自己的人。

　　有些话，端木熙没有明言，章轩却已经了然。他脱下外套鞋袜，和端木熙并排坐在一起。

　　“家姐原本是要继任宗主的人，她是受过正统继承人教育的，即使后来离开了神龙家，她的影响力依然存在。

　　少掌门，从千金小姐到无家可归的单身妇女，其间差距你也经历过。如果真像你说的她那么讨厌你，她大可以把你送回端木家，自己重回神龙家，即便不能重回宗主之位，也必然能开启另一种更加美好的生活。”

　　端木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的血亲。

　　“可她宁可过居无定所，打工挣钱的日子，带着一个体弱多病的稚子，每天的日常就是给邻居赔礼道歉。”章轩把少年搂进怀里，仿佛当年的女子一样，“让她坚持下去的动力，除了你还能有什么呢。她既不想把你送回端木家成为祭司，也不想抛下你孤苦伶仃。即使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养育你，但她仍然以她对你的爱坚持着。少掌门，没有人可以一直坚强，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被现实伤的体无完肤，她没有给你创造幸福的生活并不是她的错，因为她已然竭尽全力。她选择了对你最好却对她最坎坷的道路。没有做到并代表不曾努力，她只是在还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个好妈妈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她只是没有时间告诉你她爱你，而非她真的讨厌你。

　　也请你不要讨厌她，不要讨厌她所倾注了所有母爱的孩子。”

　　端木熙呆呆的消化着章轩的话，幼年的记忆并不模糊。他记得母亲每一次的以泪洗面和指责抱怨，泉姐姐常年隐忍不发的厌恶更让他惶恐不安。知道监察司的秘密后，他以为自己理解了母亲的悔恨，却原来，他又一次误解了吗？

　　“我没有想过，我以为她是在后悔禁忌之子的出生。”

　　章轩叹口气，又重新扬起笑脸：“熙儿，让你小小年纪就吃那么多苦，对不起。让你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对不起。让你的童年充满了不安，对不起。”

　　母亲憔悴却透着慈祥的面容仿佛就在面前，少年抬起食指停在章轩唇边，他的眸子水灵灵的，缓缓摇了摇头，眼泪就这样被挤出眼眶。

　　“是我一直以来不曾为她考虑过，是我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自怨自艾。妈妈是位好妈妈，她是位伟大的母亲！”

　　少年沉浸在母爱的温暖里，章轩想，他应该乘胜追击。

　　“少掌门，当年您问我是否实现了愿望的时候，我害怕的全身颤栗，一度觉着自己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我认为评断对您好的标准，应该是有别于旁人对阳冥司，应当是无欲无求的。就在刚才之前，也这样认为。

　　现在我却突然明白，这个评判标准真是大错特错。

　　有欲才有爱，有爱才有欲，纯粹的欲望会演变为贪婪，无限膨胀的爱意终会害人害己。爱和欲总是相伴相生的，人与人之间正确的相处之道，不是无欲无求的漠然，而应当是克制欲望，束缚情感，享受它的快乐却不被它控制。

　　少主人，当年希望您成为掌门，成为万人之上的强者，确实是我权衡利弊后的愿望。但抛开那些平衡手段，抛开新旧制度的最佳选择，我依然真心希望您成为那样的人。因为只有成为强者，你才可以在错综复杂的端木家活下来，只有成为强者，他们才会允许你拥有自我，只有成为强者，端木熙才有追逐心中梦想的资格。

　　我的欲望来源于我的爱，我对你成为强者的祈愿，就像希望你身体健康，希望你自由快乐，希望你幸福安康的愿望一样。并非出于对阳冥司的职责，只是因为你是端木熙，如此而已。”

　　两个青年额头相抵，双眸对视，章轩用语言一句一句的把自己抛开，骨血经脉都清清楚楚的展示在端木熙面前，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

　　“少主人，我曾经是你的朋友，却不能抚平你的不安。我曾经想做你的家人，却失败的彻彻底底。少主人，过去我不该说，可现在我想让你明白，监察司的责任是保护阳冥司，但神龙章轩的私情只有端木熙。我不可能抛弃天下苍生的大义，可我的心，欢喜是为端木熙，忧愁是为端木熙，后悔是为端木熙，自豪是为端木熙。我的喜怒哀乐随你而动，我的渴望像你的一样灼烧心肺却不敢表达。”

　　我的吗？

　　端木熙看着章轩诚挚的双眸，怔怔出神。

　　即使他过目不忘，他也数不清自己对章轩说过多少次不要离开。他习惯讨好身边的所有人，默默付出，得不到回报也义无反顾。唯有章轩，他同样守护他，却也习惯了对他毫无顾忌的索取。

　　阳冥司为天下人牺牲是本分，那么章轩呢？

　　“保护你，就是我的职责。”

　　除了章轩，端木熙再没有别的贴身护卫。普通护卫的职责他略知一二，章轩应该只比他们多了贴身的要求，他也从来只把“保护”定义为职责。可他每日重复的工作，又岂止于此。

　　端茶倒水，梳头更衣？端木家的仆从应有尽有。玩耍解闷他不需要，读书识礼他有凌师傅，强身健体其他人比他自己上心的多，掌门之位的劳神更是章轩赋予他的。

　　神龙章轩做了许许多多超出职责范围之内的事，因为对方是端木熙，他爱他毋庸置疑。

　　青年抑制不住的心生欢喜，眉眼唇齿仿佛都在震动。时隔两年，他更加深刻的认识到，有一个人视他如天如地，待他如珍似宝。

　　他应该回应他，他必须回报他，一向聪明绝顶的端木熙难得的无措起来，他想不出可以为章轩做些什么。

　　除了监察司的秘密，章轩对他一向坦白，衣食住行，为人处世，端木熙从头到脚都有神龙章轩雕琢的痕迹。他对他的期盼，对他的要求，都表达的清清楚楚。而这些似乎已经是构成章轩的全部情绪，他唯一没有实现的愿望，好像只有成为端木熙的影灵。

　　可若非没有选择，端木熙根本不会收影灵。杨敬华唯一的活路只有做阳冥司的影灵，而神龙章轩也绝不会再次违背主人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