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叔双向暗恋》路长梦短无寻处

17、意外独处（5）

　　润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江南气韵，文化古迹遍布城市各个角落。
　　欧隽铭的车在润江主干道上飞驰着，穿过一条条种着高大梧桐的街道。

　　庾幼真发现车子并不是开往出城的方向，而是向反方向奔驰。
　　“欧馆，你是不是开错了。这好像不是我们来时的路。”

　　欧隽铭转过脸来，因为生了病，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毫无血色。因着鼻梁的高挺，整个面庞看起来倒像一座石膏像，而石膏像又咧开嘴一笑，露出一行白牙：
　　“我一直想去一趟隐山，以前来招生都没去成，今天天气不错，顺道一游吧。”
　　他扑簌簌的睫毛底下，深眸凝光，仿佛有种魔力，被他注视着的人，都无法拒绝。

　　“什么？还要去隐山？”幼真有点吃惊，“我们下午不是要返回学校么？”

　　“今天是周日，回去了也没人上班。你以前在润江读书，一定去过隐山吧。
　　我主要是想去看一看昭明太子读书台。”

　　“欧馆，你居然还知道昭明太子啊。”一出口，庾幼真发现这话有点狗眼看人低的意思。

　　可欧隽铭却毫不介意：
　　“萧统主持编撰的《昭明文选》我也读过，还有像《文心雕龙》那类的书我也爱读。”

　　“对了，我都忘了，欧馆好像也是学中文的，而且还是京陵大学中文系毕业的。”

　　庾幼真隐约记得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自己，可她东耳进西耳出，完全没往心里去。
　　的确，她对欧隽铭的情况知之甚少，因为他和王荣都属自己的领导，理所当然就把他们归为一类。原来是不能小看的。京陵大学可是江南最好的大学。
　　自己虽然研究生毕业，读的润江大学和京陵师范大学也只是普通的重点一本，比起京陵大学还是差一个档次。

　　冬日里并无鲜艳绚烂之色。然而入隐山一路行来，淡云远树，入目景致皆是疏朗有骨。
　　树木的枝桠渗润着江南的淋漓水气。
　　江南的风一年四季皆如春风般骀荡，吹得人有些醺醺然。

　　“江南冬天的风也是暖的。”欧隽铭忽而呼吸到自然之气，感到大为畅快。
　　他原本是性情中人，心中一畅快顺势就将外衣也脱了，随手搁在臂弯间。

　　庾幼真大惊失色：“欧馆，你又来了。别忘了你昨晚还挂了一夜水，赶快穿上吧。
　　山风吹时不觉冷，其实也有凉意的。”

　　听她关心自己，欧隽铭眉宇间有些孩子气的得意，那一点得意使得整张过于苍白的雕像脸生动起来。
　　他想到“昨晚”耳廓又有些发烫，却还是乖乖听话把衣服给穿上了：“你让我把你当女儿看待，你倒比我还唠叨。”
　　心里却对庾幼真的关怀十分受用：“对了。那天你说我像谁？”

　　“噢。”幼真有些尴尬的笑笑，犹豫着是否说出来：
　　“欧馆，难道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演员黎明么？”

　　“黎明？”欧隽铭忍俊不禁，继而目光又放空飘忽，仿佛在回忆黎明是个什么长相：
　　“黎明的电影我好像看过一部，《玻璃之城》，爱情片，拍的很美。”

　　“的确很美，透明澄澈的情感，却是镜花水月，脆弱易碎的。”
　　庾幼真避开欧隽铭泛着水光的眼眸，“不过其实后半段是婚内出轨，导演也只能让恋曲在最动人处戛然而止。毕竟人是社会属性的，太过绚烂的烟火点亮生命的同时也会使人毁灭。”

　　欧隽铭见幼真说这番话时，神情格外认真凝重，不知她是在暗示自己保持距离。
　　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也许有些人把追求精神的契合看得比人生的安稳重要。”

　　庾幼真的笑容忽然有些惨淡：“我在书上读过一句话，说精神追求的尽头也许是空虚。
　　因此明智的人是不会去触碰那个尽头的。理性固然是枷锁，感性却未必不是毒药。”

　　欧隽铭见这样悲观通透的话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大为诧异。
　　转念想到她也已经三十岁，经历过些事，对人生的悲哀处有所顿悟也是自然。

　　然而这联想却勾起他隐隐的醋意，假装随便问问：
　　“我想你和江浮舟也来游过隐山吧？”

　　他话里一股酸味，幼真却不察觉，只是奇怪他怎么又提起江浮舟：
　　“欧馆，你想哪儿去了。我跟那个人是毕业之后才谈恋爱，他也是在我毕业之后才向我表白的。在校期间可是谨守师生本分毫无逾越的。
　　他表白之后我就去金陵师大读研了。基本上是异地恋，才没有机会一齐来隐山呢。”

　　“那他可真是蓄谋已久。”欧隽铭的语气不由得变得尖酸。

　　“至少在学校时，江浮舟还是很守师德的，并没表达什么。”

　　欧隽铭听幼真居然帮江浮舟讲话，心里又气的痒痒的：“你不了解男人。”
　　过会儿又加了一句：“任何时候都该谨守师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觊觎自己的学生跟贪污公款有什么区别？简直禽兽不如。”

　　庾幼真有点好笑：“欧馆，你还真迂腐。那民国时那么多师生恋，照你说鲁迅先生也是禽兽了？”

　　“那江浮舟是鲁迅吗？”欧隽铭气鼓鼓的嘟囔道。
　　她竟然还拿鲁迅跟这个江浮舟作比，依他看江浮舟就是全世界最无耻的衣冠禽兽！

　　庾幼真看欧隽铭的眼神凛冽嘲讽，不知他怎么一心和江浮舟过不去。
　　嘴角微扯，笑道：“欧馆，说实话。你早上在电话里教训江浮舟的样子真让我刮目相看。”

　　“那你以前怎么看我。”

　　“以前？以前我跟你不熟嘛。都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
　　幼真说的他们就是指办公室的同事。

　　“他们怎么看我？”

　　“那还是别说了。说出来你听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庾幼真现在一点也不怕欧隽铭了，甚至忘了他是领导，不知为何反而很喜欢看他被逗生气的模样。挤挤眼道：“不过我觉得还好。本来金牛座的人就是像欧馆这样啊。”

　　“怎样？”

　　“嗯...”幼真歪着脑袋想了想，
　　“动作很慢...很优雅...有点抠门...不对...是具有节俭的美德...
　　整天懒洋洋的...就像一种动物...”

　　“我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动物？！欧隽铭气死：“什么动物？”

　　“树懒。”幼真咧开嘴笑了，笑容灿烂的像给素淡的冬天绽放了一朵春花。

　　“树懒？”欧隽铭瞬间黑线。

　　“欧馆你看过一个动漫叫《疯狂动物城》吗？”

　　欧隽铭摇摇头，表情有点呆萌。

　　“就是哈...哈...哈...哈...”幼真开始手舞足蹈的模仿树懒的笑声。

　　欧隽铭更加摸不着头脑，只机械的重复了一遍：“哈...哈...哈...哈...”

　　他吐字的速度倒真的很慢，幼真捧腹。
　　“对了，这山脚下有个野生动物园，我念大学时进去玩过。里面有树懒，欧馆你要看吗？”

　　树懒动作奇慢，又天生一张微笑脸，挂在树上一动不动。

　　欧隽铭撇撇嘴，无奈又汗颜：“原来我是这样的存在。”

　　庾幼真笑道：“不。欧馆，你比它可快多了，树懒真的好可爱哦。”

　　只要她能一直这样开怀大笑，自己就是变一天树懒也无妨。欧隽铭想。

　　幼真笑起来最是天真自然，不加掩饰，格外恣意。
　　欧隽铭想，这才是真正的她。
　　如同仲春时节的阳光一泻而下，明媚鲜艳，将人心头的冰雪都融化了。
　　这种笑容已经很久没有在幼真脸上出现了，自从被王荣霸凌以来，她的神色一直有点忧郁，总是心事重重的。

　　两人从动物园出来。欧隽铭故意模仿树懒，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把握方向盘。
　　一系列慢动作，而脸色却始终一本正经。
　　逗得幼真笑到肚子生疼。没想到欧隽铭除了是闷雷之外，还很幽默。

　　“刚才那个饲养员去逗树懒，树懒还去追她，那么长的胳膊却爬的超慢，就像吃了迟滞剂一样。”
　　庾幼真拉开车门，一下跳进来。
　　她唇上涂了草莓色的唇釉，泛着润泽的水光。唇角还沾着几缕欧隽铭刚买的棉花糖。

　　“不要嘲笑树懒嘛，悠闲慵懒的生活也可以很幸福的。”欧隽铭为树懒鸣不平。

　　幼真摆手道：“所以它追不到那个饲养员美女呀，因为效率太低了。
　　不过后来美女直接把它抱过去了。”

　　庾幼真说的眉飞色舞。欧隽铭注视着她暖茶色的瞳中跃动的星子，心想她高兴起来真是光彩动人。
　　忍不住抽了一张纸巾，温柔细致的替她擦拭去了唇边那点亮晶晶的糖絮。

　　忽然目光挺在她弧度完美的下颚上，轻笑道：
　　“原来这里是一枚小痣，那天我还以为是眼泪。”

　　你才发现呀，还真是后知后觉慢半拍。幼真腹诽。
　　忽然她意识到某种不妥，躲开欧隽铭的手，抽了三张纸，推车门出去：
　　“欧馆你等一会儿，我上WC。”说完逃也似的溜了。

　　庾幼真的脸有点发烫。
　　她在水池前扑了点凉水到面颊上，让自己镇定清醒一点。
　　大事不妙，她好像有点喜欢上欧隽铭了。
　　因为她和沈小喜相处过程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快乐的瞬间。

　　她责备自己今天兴奋过头了。
　　出差就要结束了，在回去路上一定不能再有什么逾举行为了。
　　回去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她安慰同时也是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