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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简适晚上去了外婆家,算是国庆节前的家庭聚餐,才刚入秋屋里就用了暖气,里屋更热,大家都围在客厅说话。

      简母在商讨外婆生病住院的事宜,“各家出几万块,把病治了。”

      小舅长年没正经工作,基本上是入赘,“我这只有一万。”

      “我出两万。”大舅是钢厂职工工资高些,但家里有三个小孩,上学都等着用钱,他力不从心。

      家里老母亲生病,连看病的钱都凑不齐还有推脱的意思,简母烦了,嚷嚷起来说各个没良心,钱都压到枕头底下,给自家人看病都不愿拿出来。

      小舅的意见最大,他实在没存款,平时微薄的工资都胡吃海喝,全靠岳母家的帮衬,他不好意思的说,“业强不是升组长了,他这几年怎么没存?”

      矛头瞬间换看了方向,简母一怔,想到前几天刚干过架,气焰噌的上来,“他个铁公鸡,要一分钱比登天还难,你瞧简适的衣服,浑身上下哪不是我出钱?”

      于是,家庭聚餐的主要话题由“外婆的住院费”变成了“简父的钱花哪了”。

      客男人在客厅里抽烟,烟雾缭绕,天气一降温外婆的病就复发,咳嗽不断,她出来吃了点就回了里屋,闻到烟味后又开始咳嗽。

      客厅里坐着的人是她的子女,却比陌生人还冷漠,喝了几口酒后又都聊起年轻人的话题,把来聚餐的目的抛之脑后。

      简适端着搪瓷碗跑到里屋,几平米的小卧室里没有电视机之类能解闷的东西,外婆一个人靠着床头半阖着眼睛,隔一会就咳嗽起来。

      简适是外婆看着长大的,跟外婆最亲,她不知道外婆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她很难受,“外婆,疼不疼啊?”简适把手放在外婆的肚上,轻轻的揉。

      外婆笑着说,不疼。

      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面有道长长的裂纹,角落还挂着蜘蛛网。外婆又说,还是我家鹿鹿好。

      鹿鹿是简适的小名,外婆取的。

      好久没人叫过她小名,简适鼻子酸了,想起了小时候外婆最爱看戏,简适是听不懂,但在听戏的老人堆里,她一个小孩腿脚灵活,每天吃过晚饭,她就搬着两张小马扎一溜烟蹿到村子的东头,去占位置。

      外婆走的慢,没占住位置的老人都眼红,说有小外甥女真好。

      ……

      外婆睡得早,简适走前问外婆,“住院费要多少呀?”

      外婆笑着没说实话,简适却信了,“那我放寒假了就打工赚钱去,给外婆看病。”后来,简适才得知那天价的医药费,根本不是外婆告诉她的数字。

      “鹿鹿要好好学习,外婆肚子里长了个坏东西,不开刀就不疼,只会经常咳嗽。”

      外面吃饭的人热闹的要掀翻天,完全把要休息的老人忘得一干二净。简适明天还有补习班,也早早的回去了。这才刚入秋,想起外婆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她还能吹风,戏班也是快入秋才开唱的,那时候天不热。

      听戏的时候外婆会给简适买烤红薯,她就捧着硕大的红薯,听完一场又一场的戏。

      翌日,补习班的课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简适早早的出门,晨雾消散的时候,她的豆浆也喝完了。

      她走在文峰路上,路过那家琴行,门口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那是第一次遇见白帆的地方,简适没忍住好奇也挤了进去,她像条游弋的鱼为了看眼热闹努力地从圈外挤进来,好不容易站的靠前,又因为身高缘故,她只能看到里面人的衣服角。

      应该是老板,三十左右,简适看着没意思打算走,老板迎着进去看琴的人,露出后面的白帆。

      简适抬脚走了,头却朝后扭着,白帆估计觉得她保持这个姿势脖子都酸了,就大方出来,“嗨,你也来看琴吗?”

      “不是,我不懂乐器。”她晃了晃背包,“我去上课。”

      不起眼的土黄色背包还是中考补习机构送的,白帆纳闷问她,“你还在晟来补课吗?”

      晟来教育算是铁西这边办的较早的补习机构,又是初高中都包的,规模不大更像是大杂烩,说不上有多正规,费用低廉,倒是符合铁西落后的物价和消费水平。

      “那里教的很好吗?”白帆追问,“我记得,教初三物理的老师多次醉酒来上课,一身酒味。”他没多说,言外之意“没师德的老师醉酒来教书,能有多厉害?”

      简适诚实的说:“我也觉得没教多好,只是那边有熟人,不收学费,免费的课我才去。”

      白帆嘴角有了些弧度,阳光把他五官照的又亮又暖,“你要是觉得没用就别去了,我教你,也是免费。”

      简适只当是客套话,笑了下说好。

      白帆也笑,“我说真的。”

      他说这话时,无声的轻哂,浅眸都有了温度,直击人心,简适看着他鼻梁,眉毛,又窄又薄的眼皮,唯独不敢看他的眼睛。

      目光落下来这么久,简适佯装淡定的回他,“知道了,那下次见,白老师。”不安已经开始在她眼底跳跃,她转身就溜,“上课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简适飞奔前往补习班,心跳很快很快,也不知道是跑得急还是遇见了白帆,上课时心跳像擂鼓,她感觉同桌都听到了。放学时同桌狐疑的看她,“简适,你一上午傻笑什么?老师布置了好多卷子,你还笑。”

      简适这才意识到上扬的嘴角,脸蛋都笑酸了,她立马收住,正声道,“我很快就不用来补习了,反正也没用,来了也浪费时间。”

      “那你是换其他补习班了吗?在哪呀学费贵不贵老师教的怎么样,效果好我也去。”

      “不是补习班,不收费。是我朋友。”简适骄傲的说。

      “切,那能有什么效果。我妈说同学聚一块就是为了玩,什么也学不成。”

      简适不服气,眉梢一横,“我那位老师很厉害的!下次我考试肯定有进步!哎你别跟着我,我要去书店我不回家。”

      简适把“小尾巴”甩掉,轻车熟路去了书店,今天是她生日,她要买一本书送给自己。

      书店名字就叫“老爷爷书店”,门口用毛笔字写——书中自有黄金屋,黑色的木板上标明店里有:明信片、鲁迅书、小人书、四大名著。灰色墙体被风雨侵蚀岁月打磨,年代感很重。店里堆放着旧书报刊,爷爷穿着白色T恤,灰色西装裤,头发花白背也佝偻,戴着副老花镜在摆门口的明信片。

      简适都混熟了,打了招呼便往里面找书,她凭着记忆找那排书架,她上周来特意记住了编号,心里这么想着,与她视线平齐的那排,忽地被人抽走一本书。

      着急找书的简适看过去,看到了白帆露出的两只眼睛。

      两个人同时怔然,书店太安静了,简适压低的声音几乎无法捕捉,白帆没听清,只看到她逐渐焦躁,像阵风似的跑出去,跟心很大站在外面聊天的爷爷说:“放在旧书架上的那本书呢,红色的书皮,很旧的一本,页脚都卷了。上周还在的今天怎么没了?”

      爷爷这的书很多,又有很多人来淘绝版书的,有眼缘的就低价卖走了,他不记得有封面是红色的书。

      “是《文学社》第九届‘新芽杯’征文比赛获奖的优秀选文集吗?”白帆问她。

      简适像母鸡啄米点头,“对对。”

      白帆:“选文集是非卖品,应该是获奖奖品。”

      简适咬牙,“我知道,我可以按原价买下来。”

      老爷爷不记得什么选文集,“小姑娘啊,非卖品只能在这看,是不卖的。”

      “爷爷,我知道这本书你是从西客站收来的,送你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对不对,当时她送了你十几本不要的书,。”简适很着急,“我上周才发现,那本书在你这里。”

      老爷爷被说的发懵,最后打发他们走了。

      简适像没水分的茄子,一路上没说什么,白帆不适应她这么安静,好奇的问,“你的书怎么在这边?”

      “是搬家,我妈嫌书占地方给我送人了,那是我第一次获奖的奖品。”简适说话有气无力,“发现被收到这了,本来想当做生日礼物买来送自己的,现在全没了。”

      秋风在他俩脚边穿梭,白帆停住,“生日快乐,简适。”他站在光影里,“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简适眼底一亮,浅浅的笑意在风里散开,攀附在光线里,比自己过生日还要开心,“祝我们生日快乐!”她的头发扎成小揪,回头时,面容都浸满了温柔,“你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过生日?”

      白帆觉得有意思,今年不同往日,多了简适,他自然的答应,“好。”

      俩人约定好时间地点,简适说完“晚上见”就消失在白帆视线里。她跑到公共电话亭把白念逾叫出来,求助她,“你哥喜欢什么?送他什么礼物好。”

      白念逾早就给简适准备好礼物了,她刚在逛街,看到好看的好玩的又想买来送简适,“什么情况,我哥好像不喜欢过生日。”

      “他最近好奇怪,”白念逾嘀咕,“送他一套《五三》?”

      简适觉得不好,拉着白念逾在街上逛了几小时,最后买了一盒书签,“会不会太花里胡哨了?男孩子会喜欢吗,太文艺了吧。要不我还是送别的吧。”

      好不容易坐上返程的公交,白念逾可不想再逛了,“都要迟到了,放心,我哥会喜欢的。”

      “真的吗?”简适怀疑。

      白念逾神秘的笑,“真的!我哥对你不太一样哎,你送的他肯定喜欢。”

      ……

      最后见面的地点改成了谢序家里,以前简适生日都是在谢序家过的,但这次多了白帆和白念逾,没想到谢序还是爽快答应了。

      谢成见这么多人来,高兴的手舞足蹈嚷着要切蛋糕,被谢序奖励了个“栗子”,“小鬼头,再吵回屋做作业去。”

      简适没刻意打扮,换了件普通的卡其色秋装,头发没扎,散开到肩膀的位置,五官清丽,笑起来又柔又媚。谢序把家打扫的还算干净整洁,他往沙发上一瘫,换着电视频道问:“在家还是出去吃?”

      白念逾提议,“在家吧,我刚学了几个菜系,做给你们尝尝。”

      谢序这才看过来,“也行。”便转头问两位寿星。

      白帆:“看简适的意思。”

      “我OK。”简适答的很快,她和白念逾挤在一个沙发上,谢序和白帆各坐在单人沙发,白帆跟谢成在玩小儿科的智力游戏,他很有耐心讲解着步骤,半身靠在沙发里,炽灯照在他极白的肤色上,眸色很浅睫毛却很黑,压下去的视线盖住了眼底的倦态。

      简适想主动找白帆说话,没找着机会,对方倒自己来了。

      白帆活动着脖子,他像不怕冷似的只穿着件深色薄衫,起身出去了一趟很快又进来,他的身材比很好,骨架修长挺拔,衣角晃动能看到他紧窄的腰线,一直走到简适面前,手里捧着很大的花束。

      男生逆着光,面朝简适微笑着,说着温柔真诚的祝福,他送来的是捧巧克力花束,个头比简适的脑袋都大。

      简适仰视,这个角度能看到白帆卧蚕处的淡淡乌色,他是不是没休息好?他是不是很累但还是答应了她过来?他为什么不喜欢过生日?简适满脑子闪过很多的问题,视线飘忽最后定格在那双浅色眼睛上。

      “谢谢,我最爱巧克力了。”

      简适爱吃巧克力,妥妥的甜食主义爱好者,不吃饭一口气吃了十几颗也不觉得腻。

      吃到第十二颗时,原先看手机的白帆抬起头,“简适,还是少吃些吧。”

      白念逾抱着奶茶,咬着吸管干巴巴问,“那你还送她巧克力干嘛,还送这么多……”

      白帆朝气英俊的面孔好像那安静的湖面,泰然的抛掷出回答,“因为简适喜欢。”

      这下,简适眼底的慌张怎么也掩盖不住,面颊潮红,紧张、不淡定从每个毛孔里乱蹿而出。

      原因简单直白,于是在十六岁这个鲜活的年纪,简适收到了白帆一捧虚幻、浪漫的巧克力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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