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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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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娃儿们都还没长大,鲜藕般的嫩腿连着根儿、拔着丝儿……
斜阳、古道,还有撒蹄儿跑的青玉骢马,都就着浪人的杯盏醉,入了诗画。
那时的长安尚繁华,百鸟欲来朝,王者睨天下。城中乳波如浪,晃着柳叶凝滴翠;狂士折琴,演绎千古难见的潇洒。
一个女人,从古道那头走来,悄无声息地,踏得身后一片残砖剩瓦。
惊鸿如此走来,便扯碎了大唐盛世前的春宫画,凭地在男子光洁的额头上,点了一抹似血的朱砂。
……
凤奴不说话。
他知道,故事尚未真正开始。薛绍的杖死不过是悲歌的前奏,还需要缓一些,再慢一点,才能绽开血肉的烟花。
于是他便蹙着眉,扶着额头,看花奴在奢华宫殿虚掩的废墟下,玩泥巴。
他还没长大,便已长大。
在幼年时,便酝酿着悲剧的萌芽。
……
长安大道连狭斜。
花奴骑着青玉骢奔来,尚且模糊的面目,只能由人几番猜度。
这还未伸展腰肢的嫩芽,要以怎样的形貌被折杀践踏?
……
猜度,复又猜度。
鸦奴的肩背想来也是窄窄的,或者他也没有想到,日后自己谱写的史话。
女人们都粉墨登场。
武瞾的眼里已经日月空置。
上官婉儿的长袖亦未勾住自己爱情。
吕氏涎颜,鉴证着傀儡无力的肃杀。
太平……太平……
白马寺的钟鼓,已经歇了吧。
故事里的男子都如水,女子摇曳着婀娜的身资,试让枯藤发新芽。
……
不过是小荷初露尖,我以为,后面还有许多年月的夜话。
终有一天,凤奴要拱手让江山。
什么皇位、什么自由、什么尊严——不知可换来了长安城内喧哗中的寂寞繁华?
终有一天,花奴要长大。
什么理想、什么仇恨、什么名望——我恐他,依旧换不回那个夜里,填补心房空缺的温柔拍打。
……
却不知……
待尘埃落定时,回忆要停在哪个刹那?
而终究苦涩的尾声,又要在哪天唱罢?
于是,我便静默了。
……
惊鸿提着锁链从古道那头走来,捆绑了一朝又一朝的皇都。
她兴致盎然,她笑靥如花,她舞墨如锁魂,让枯骨爬出坟冢容颜焕发。
终于,轮到长安了。
……
那年娃儿们都还没长大,鲜藕般的嫩腿连着根儿、拔着丝儿……
这本是很淫亵的话。
花奴挨得打,不过是顽童的小小惩罚。他还能说,表哥,给我揉揉。
还未透彻的懂得,有关离去的父亲和那只早晚要碎裂的草蚂蚱。
凤奴挨得打,疼痛中尚包裹着父亲拳拳的爱怜。再痛,亦有多年后的回忆中,尚可体味的温暖。
然而高楼终究要轻塌,岁月不容天真和快乐太长久的驻扎。
薛绍死了,李旦尚且懦弱的活着。
皇城内的父爱,如此卑微孱弱。
那温润的……
那教儿子沉迷玩乐的……
本该高大坚毅形象,终于变成附在皇裙上的一只虱子,苟死,苟安,都让人不忍谴责。
……
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
让人几乎忘了,即便是附了血肉的枯骨,在那追寻涂炭的笔下,也终将死去。
——虽然,
我更想去探究,花奴伏在表哥膝上时的心情,他是嬉笑着?还是咬碎银牙?
当凤奴的玉体横陈时,花奴是羞?是喜?是怕?
然而,无论这一路走得如何花团锦簇。
结局却早就是了然的,不是么?
于是,我又静默了……
……
终于明悟。
原来写文,便是作者对读者的虐杀。
惊鸿拉来案子,我们爬上去,洗净脖子,静待那磨肉的钝刀,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