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前盛舟

44、变故

　　姚琳在前台付完钱以后，心里想着带江随去买买衣服或者看个电影什么的，然后转身就打算回包间。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她这辈子都可能不想看见的人，而且两人还对上了视，气氛尴尬到极点。

　　姚琳本来想当做没看见的，不过现在可能不能当了。江哲林这边也是，最初还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不过就这不到十米的距离，越看越像。

　　两位家长的心理活动甚佳。

　　江哲林突然又疑惑姚琳为什么会在这里，然后就想到了这是江随告诉他的饭店，江随在这里。
　　于是心中某个疑点越来越大。如果真是那样，那就不可能只见过一次。

　　他不让江随去见姚琳纯属是自己和姚琳的矛盾太大，再加上姚琳很容易把江随带坏，所以一直都是极力阻止。之前江随还会提起姚琳，不过提起一次两人就会吵一架，到最后江随没再提，果然是长大了听话了。

　　江哲林一脸难看的表情往前走了两步，语气也不怎么好：“你来找江随的？”
　　听见江哲林开口，姚琳完全是肌肉反应的翻了个白眼，生怕对方看不见的那种。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姚琳是不可能承认的：“和你没关系。”

　　这句话说完，江哲林都笑了，慢慢的讽刺：“他是我儿子，不然和你有关系？你还来找他干嘛？！”
　　“我劝你搞清楚，”姚琳说，“他是我生出来的，是我姚琳身上掉下来的肉。”

　　虽然这两位的语气没有特别大的敌意，从头到尾都没有大声的吼或者是喊，不过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无语，火｜药味十足。
　　前台的收银员小姐姐本来也觉得没什么，不过听这个内容好像是什么狗血家庭大戏，当然重要的不是吃瓜，而是阻止他们砸店。

　　一一询问而都被告知“我不屑于和她打起来”以及“我不可能和他丢这个脸”之后，灰溜溜的回去了，不过还是有点担心。

　　不知是几年的夫妻的默契，两人同时低调了一点，一种马上要握手言和的样子。不过想到这里姚琳差点一句“我呸”出来，她已经开始嘲笑。

　　“江随现在在哪？”江哲林问。
　　“我再说一遍，”姚琳说，“和你没关系。”

　　江哲林不想和她在这里犟，直接越过了姚琳自己进去找，脚步异常的快，姚琳都能感觉到他经过自己时带来的风。
　　江哲林路过一个包间都偏头看一眼，不过好在没有很多个包间关着门，他也没疯狂到破门而入看江随在不在里面。

　　看了几个包间无果后，江哲林低下头掏出手机放慢了脚步，他差点忘了，还能问江随。
　　手机里找到江随之后，抬头看路的间隙，江哲林就看见面前这个包间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哲林赌气似的瞪了一眼跟上来的姚琳，随后转身准备进门去叫江随。看清江随在干嘛之后，他血压已经足够飙升，再加上江随旁边还是一个男的，江哲林脑袋“嗡”地一声，那一瞬间他竟然都眼前一黑。

　　姚琳本来想继续和他讨伐两句的，不过看到他这幅样子，下意识也去看包间里的情况，看到这一幕她也懵了——这个男生她挺喜欢的，挺文静而且长的就招人喜欢，从头到尾和江随坐的最近，还能看见两人说说悄悄话就笑出来，不过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关系。

　　缓过来之后，江哲林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就是你生出的儿子？你满意了？！”

　　江随最先听到这吼声的时候还是有点懵的，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他转回头去看清这人正是江哲林。不过江哲林现在并没有看这里，而是面向那面，那面的是姚琳！
　　看到这里，江随心脏仿佛都漏了一拍，脑子里过了一遍可能发生的事的时候，他的心脏又似弥补之前似的，疯狂地跳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边上的人动作明显一愣，然后就是自己被心跳带着隐隐颤抖着的刘海。

　　言湫迟最开始也有点愣，不过顺着江随的视线望过去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牵着江随的那只手就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麻了起来，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再一次冰凉了起来。

　　听见江哲林这句丝毫道理没有并且疯狂朝自己甩锅的话，姚琳瞬间不乐意了，你不带脑子我也不带，你不讲理我也不讲：“怎么的？现在不是你儿子了？他是你带大的，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结果带出来一个恶心的同性恋。”

　　外面的两人还在争吵，刚才和收银员说的那番话此刻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就像不要脸一样各执一词，你永远都是错的。

　　然而江随已经不想去管这些了，姚琳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他呆在那里说不出话。虽然他知道姚琳是在和江哲林说气话，而且姚琳也只和江哲林这种语气和性格，不过脑袋就是那么一瞬间空白了一下。

　　她说同性恋恶心。

　　如果不是他在学校里一直都有一个乐观快乐又支持他的团体和氛围，他都要忘了同性恋是会被偏见的，他父母也会。
　　但其实更大的影响是他对言湫迟的喜欢，他喜欢的很纯粹，就像是最普通的男生会喜欢女生一样，就是喜欢。

　　他不管言湫迟性格如何、不管他长什么样子、不管他的性别，他就是喜欢。他们说，喜欢可以包庇所有的性格，是因为喜欢才觉得长的最漂亮最帅气。
　　可他最想念、最重要的家人却因为言湫迟的性别而说他的喜欢恶心。

　　“江随！”江哲林大声吼着，“给我滚出来！”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包间，拽着江随就往出走，言湫迟能清楚地看见江哲林是一种怎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仿佛五官都在说“你毁了我儿子”，“你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江随本来想转过头再去看言湫迟一眼，告诉他回家，可是转过头迎接他的却是“砰”地一声被摔上的包间门。

　　从这里之后，他就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路人的讨论和眼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尸走肉一般跟在江哲林后面，走到外面之后被扇了一巴掌的。

　　脸上现在火辣辣的疼，他只想知道言湫迟坐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包间里会干什么，会不会委屈，会不会哭，会不会怪他，怪他留自己一个人在包间里。

　　他的半张脸都已经被扇的通红，可最疼的还是心上，他揪心，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解决这一切。
　　江随很少见到姚琳这个样子，哭的眼眶通红，仿佛滴血。他甚至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做错了，他不该同性恋的。不过从头到尾，言湫迟都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

　　江哲林搓了搓脸，他真的是没有心情和姚琳争吵了，他不能接受在他眼里最优秀的儿子出来鬼混，是同性恋；他也不能接受他单独养了六七年的儿子偷偷去见他的前妻。
　　他嗓音沙哑的对江随说：“办转学吧。”
　　江随现在高三，他能尽早办转学最好，不然学业耽误了谁也赔不起。等他的工作到时候再重新找一个吧，他不敢再让江随住校了。一系列决定都在这一瞬间做好决定。

　　“走！”江哲林吼了一声。

　　姚琳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她对不起江随，如果她如果给了江随一个完美的家，江随可能就不会早恋或者同性恋了。
　　她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江随。

　　江随坐在车里的后排坐上，江哲林的车开的特别快，也很冲。车笛老远就摁响，撒气似的，江随觉得异常的刺耳，穿过耳膜震得他晕眩。
　　江哲林的气怎么能是摁摁车笛就能撒完的。江随看着倒车镜里江哲林的眼睛，特别红，充血似的，不知是气的还是要哭了。

　　他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冰凉的东西滑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他本来不想管的，不过猛的想起来这是个怎样的东西。

　　烈阳的光透过玻璃射在车里，晃了一下江随的眼睛，一瞬间江随鼻子就酸了，他还是放心不下言湫迟。
　　他想发信息或者打电话问问言湫迟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在一根一根的抽着烟，有没有安全的回到家。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脸再去这么问，他也没有这个权力了。

　　江随瘫坐在车座上，脑海里一幕幕都是言湫迟。

　　他拿出刚刚牵着言湫迟的那只手，把红豆项链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衣服里。就在他手松开项链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就开始麻了。
　　江随盯着自己麻了的那只手，看着它不受控制地颤抖乱动，仿佛整只手一颤一颤地无声地诉说着它的痛苦。

　　他像放弃了什么似的把手垂在一边。江随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心在用力的撞击着自己的胸膛，无时无刻不在说他喜欢言湫迟。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