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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宫 ...

  •   从狭长的矩形中望出,又是一面圆形的窗。
      有许多常青的树并排,不乏榕树。
      还有整个树冠好像只剩下粉色花了的花树。

      何笑的一生,正如这花树,短暂亦漫长。

      何笑生下了一个女儿、一个女儿,最后才是一个儿子。
      他们的名字分别是何招娣、何盼娣,还有芒满。
      孩子们的父亲,叫芒福。

      何笑的丈夫,起初只是患上并无大碍的非绝症。
      只因何笑不懂得推着他出门见一见耀眼的阳光,便染上肺结核。过世了。
      他的儿子,为贴身照顾父亲,辍学了一年。后才复读一年,终于考上大学。
      当然,此时他的父亲已经去了,平常地像百姓家里升起的炊烟。
      离开命运的悲剧处,或许会好些。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悲惨会随着时间的离去而消停。
      芒满改名了,现在他叫何满。
      在远到我已经编排不出的不堪回忆里,我知道,何笑的丈夫,是他们家唯一一处阴暗中的虚假光点。

      而关于她生下的两个女儿,我知道的并不多,唯一清楚的是她的女儿在生下了一个女儿后,又生下了一个小女儿,家庭的财力没有余力让他们再生下一个孩子,最终成为了超生的二胎家庭。关于她们自己的家中的其余锁事,我就不过多赘述了。

      厄运总是接踵而至的不是吗?
      何笑赌博成瘾:赌马、打牌。作为远亲,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在那上边花进了多少钱。在不知道真假的传闻里,她赔进去了一栋老家的房子。她过世的丈夫曾在那里养病。但总有他的亲属们,总以她只是沉浸在伤痛中为他开脱。他的儿子,也在这些人之中的一位的帮助下,在贷款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甚至于一个有钱的、开豪车的漂亮女客户谈起了恋爱。至于之后帮助他找工作的那位好心人对他恨铁不成钢的事,就是后话了。
      当我还惊羡他和他女朋友的甜腻味道,知道了他们互相见过双方家长时,并不知晓不久后他们就会分开。
      ——
      原因是:
      他的前女友身上背负了很大的债款。
      从“何满他是不是傍上了大款”到几乎所有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被骗了,只发生在短暂的两个月内。我记不清他们俩具体陪伴了对方多久,但归结到底,总该不会很长。他的前女友,她说,她离开他是为了他好。

      小小的人。
      我想大部分可以称为普通,甚至落魄的人,一生中最害怕的事,便是死亡。他们想当然的做不到淡然,也不会有闲、有钱去装扮外在的供他人观之的境界——始终也只是落魄的小小的人。

      宫,带着粉与猩红,华丽后腐烂。宫,一处所,一地点;带来新生,带来被迫扼止的命运。

      那天阳光明媚,不见云彩。显现南方的雨天后难得的湖蓝。
      她的儿子,看见他倒在一滩血迹中,拨打了救护车。

      钱花出去了,所以现在他们没有钱了。我所知的亲属曾借给何满两万块钱(那对于我来说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节省地用,可以和家人一起度过一段很长的温暖的时光),但不知道是他和那位不知名的前女友恋爱时真的被骗所以花钱太多,还是他自身有其他什么不良嗜好。那笔钱很快就被他花完了,且一直拖延着没有还钱。

      他们的后半生,好像都离不开红色了。但这红色,是区别于钱币上的不同色调的红。

      在不主动显明,或许会停摆的倒计时中,何笑是应用疯狂的传播着她的亲属“待她不好”的非事实。迫于她患上了可能会终止其生命的重症,她的亲属们也只能不断提升自己的道德境界,继续笑着对她,毕竟她有着歪曲事实的厉害能力。
      是了,她很顽强,她很懒惰。
      她其实知道自己身体上的预兆,但是为了迷惑他人,更为了迷惑自己,她坚持不去医院,一直迷信民间的土方子。
      也是她的性子,加上年龄过大,找不到什么有收入的工作,她也不肯干什么耗体力的活,就到认识的亲戚那里去帮忙带孩子,比普通保姆赚得多,干的活也比普通保姆要少得多。
      不易得来的,最后却又进入了那些无底洞。

      好像大家都有着一个宫,宫中都藏有一座静静的塔。它可能会静静地随时间的流逝增长,不知于何日突破那有限的天穹。
      我的天穹,不,我的宫,我知道它脆弱又疲倦,我深知它如何。我想,我有时真的称不上是个品行高洁的人。我也许和何笑一样,像小小的人,只是她更可怜些。

      我在拥挤到只剩下呼吸空间的公共交通工具中抢到了一个座位。在我好不容易坐下后,真感觉自己即将昏迷过去。旁边坐着一位头发呈灰色的的老人。她穿着印着绿叶纹路的衣服,让已经睡过去的穿紫色裙子的孙女坐在她的腿上。她带着一副过时的、锈红的眼镜,脸上已经斑驳泛滥。她的眼神不曾从他孙女的身上移开,疲惫,却又好像很满足。她对着即将坐下的我微笑着说“小孩睡着了”,将她的背包往自己身边移了移,让我挤一挤。
      我坐下了,想起了我的祖母。她是我儿时唯一疼爱我的人,只是现在在距我很远的地方了。
      我曾经看见何笑给她的外孙女买糖,我当然听不见她用乡音说了些什么。她笑着,是我为数不多看到她露出朴实的,而不是看到金钱的笑容。她虽然待儿子更好,却又好像在那一刻,为了填补自己心中的愧疚或者其他,终于下了决心,买了一袋子的“糖”。

      我的双亲还有较漫长的时间给予我弥补。
      何笑却等不到那属于她的补偿。
      甚至在某一种未来中,可能在天上看着白发人送灰发人。
      而她自己就是那灰发人。

      他们的物质或许丰富,他们的精神或许贫瘠。
      他们都在等待着有生之年,自己可以如同那有着二十片花瓣的花,蜷缩着,缓慢地将脊骨伸向那有限的天穹。

      我有时不禁想到一些可怕的念头……
      而我终究不知道这条岌岌可危的生命,到底是保留亦或消逝,于她而言才不算折磨。
      但环顾其过往,却又好像种种都是折磨。
      折磨她自己,也折磨她身边丰收的谷物。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后来,在重症监护病房,她脸上那些扭曲的饱含着痛苦的皱纹,或许能勉强算一个“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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