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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Part 11 祭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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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薙明月将手放在心口，默念家族流传的古老心咒。
在遥远的地方，深深安置于包裹暗袋里的八咫小镜发出幽微的波光。
他睁开眼睛，确定了这周围灵能场的强弱。
他轻健地跳下小断崖，降低重心，借着即将摔倒的惯性侧身一翻，再就地跃起。
身体惯性地向前轻跑了一小段距离后稳稳停下。
草薙明月转了转视线，目光停留在一个奇怪的石头圆阵上。
正对着那个废弃西洋楼大门的方位上，大小不一的石头摆成一个奇怪的类似阵法的圆圈。
草薙明月走过去，毫不犹豫地边走边踢散外围的石头，一直走到这个圆阵的中央。
这里用石头搭成一个简陋的台子，上面摆着三支白色蜡烛。
虽然这里夜风吹动，开阔山林间尤其显得风力阔大，但这三支小小的蜡烛都还燃烧着。
草薙明月垂眸看了蜡烛片刻，俯身嗫嚅着唇形默念心咒，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诶——？！”他听到一阵狂乱的草木摇摆撕裂的声音，一个惊恐又饱含愤怒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有脚步声飞奔接近他。
草薙明月直起身，从容回头。
对上那个少年漆黑的双瞳，正借着一股心火拼命跑过来、想要做点什么的那个人——一个穿着半旧的普通学校制服、身材中等相貌平凡的男生一下子停住。
他大概和草薙明月同龄，脸上有复杂的表情：充斥着阴郁、惊怒，还有深刻的自卑。
“你……”男生握了握拳头，鼓足勇气再次看向草薙明月的双眼，却马上紧张发抖，立刻低头死命闭紧双眼，“你为什么坏我的事！”
“所以这个阵法是你摆的。”草薙明月淡淡道，“是你自己说的，我还什么都没问。”
“不关你的事……”男生吞吞吐吐地说，仍然紧闭眼睛。
“睁开眼睛，好好和人对话。”草薙明月说道。
男生像拼命奔逃过似的，浑身冷汗，一个劲儿大喘气。
他试探着抬头，草薙明月就站在他面前。
“啊！”他吓了一跳，差点后仰过去。
草薙明月借着他后倾摇晃的姿势，顺势扯住前襟，看了一眼绣在衣服上的名字。
“田木英男。”普通的名字，像人群里的一个背影、大海里的一滴水。
草薙明月松开手，看着面前这个精神有点恍惚、充满着矛盾情绪的人。他又凶狠又怯懦，又执着又犹疑。
“你是从哪里学的这种半吊子阵法？”草薙明月一手插进裤袋，轻轻一晃头，示意了一下石头圆阵的方向。
田木英男嗫嚅着嘴唇，无声地说着脏话。
草薙明月冷冷地看着他，随即一耸肩膀，从他身边走过。
看到对方如此流畅、毫不犹豫的离开的意思，田木英男吓了一跳，连忙叫道，“你……你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草薙明月重复了一遍对方说过的话。
田木英男哽住，擦了一把满脸的冷汗，“你要去告发我？”
“按理说，”草薙明月环顾了一下四周，“你的确是闯进来的。我想你不是U—17基地的一员。”
“我才不在乎什么U—17……”田木英男嘟哝着，小心翼翼地翻着眼皮打量了对面的少年一圈，“你……你丝毫没有受到阵法的影响，还一下子就破坏了我苦心摆的石头。”
“不得不说，作为法阵，的确已经产生了一定的灵能场。”草薙明月侧过身，风轻轻吹动他的黑发，“不过你这个圆阵只是个半吊子的残次阵法，所以发出的灵能场也是乱七八糟的。”
他淡淡看着田木英男的眼睛，“它无法为你实现愿望。”
“愿望？”田木英男猛然抬头，“你知道我摆这个东西是为了……为了实现愿望？”
“这是召唤「泥犁之狱」的阵法，但是摆得乱七八糟，也没有注入真正的灵力。”草薙明月说道。
“没、没错……”田木英男说道，“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泥什么的……”
书？草薙明月心念动了动。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田木英男的精神状态，没有问有关“书”的问题，只是说道，“你召唤「泥犁之狱」——一种不存在于任何次元的、却能将其中流动的能量传向任意一个次元的灵能场——不管是为了实现什么愿望，都很愚蠢。”
“你说我愚蠢！”田木英男被戳到痛处。大概像他这样恍惚苍白的形貌和怯懦的性格，经常遭到毫不掩饰的言语中伤吧。
而草薙明月的话语里毫无特意讽刺的意思，他只是陈述事实，态度残酷平淡。
“是的。”他说道，“你不是通灵师。你以凡人的身体摆这种凶险的半吊子法阵，根本不会有结果，反而会侵蚀你的精神。”
他看了一眼冷汗淋漓、双眼空洞的田木英男。
“但是……”田木英男痴痴地睁大眼睛，“我心甘情愿。我必须实现我的愿望……”
草薙明月的灵感被拨动了。
“强烈的愿望。”他心中灵光一闪，发出一声冷冷的喟叹，“这个人的确怀有极为强烈的愿望，甚至已经化为「业」的力量。还是活人，就能发出和恶鬼一样的能量场……”
“你……”田木英男靠近过来，含着无限痴心的眼睛盯得人浑身寒毛直竖。
草薙明月只是淡静地看着他。
“你不是普通人，是吧？”田木英男忽然伸手，奋力抓住了草薙明月的胳膊，“你一定有办法实现我的愿望！召唤出那个什么地狱……”
草薙明月看了一眼他颤抖的苍白肿胀的手指，“对你来说，的确就是地狱了。”
他拍开对方的手，“不要继续了，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我要实现愿望！”田木英男突然发狂似地大喊起来，撕心裂肺地瞪着双眼，“我哪里也不去！”
他再次抓住草薙明月，用尽全力、呕出灵魂似地疯狂祈求，“请你帮我！你要什么都可以……”
草薙明月沉吟片刻，淡淡道，“你什么也给不出吧。”
田木英男放空着两颗眼珠，突然咧嘴沙哑地痴笑两声，缓缓抬眼，用那种令人发毛的、完全陷入痴想的眼神盯着草薙明月，“我只有一条不值钱的生命，但是还不能给你。你应该是魔鬼什么的吧？你可以把我的其他东西拿走——我所怀不多的聪明，我的快乐，我的其他什么东西……但是你要留下我的生命，因为我还要和由纪子在一起呢。”
草薙明月微微侧头，将柔冷的目光集中起来，“谁？”
“这就是我的愿望！”田木英男突然兴奋起来，浑身充满希望似的，“我爱由纪子，我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将人逼疯的恋情吗……
草薙明月垂了垂眼帘，“你先放手。”
“对不起！”田木英男一下子收回手，激烈地鞠躬道歉，“请不要生我的气！无论如何，请帮我的恋情开花结果！让我和由纪子长相厮守！”
草薙明月没有理他，走到被破坏的石头圆阵那里，一面缓步走动，一面说道，“你特意选择了充满灵异气息的这处山林，摆上这个半吊子法阵，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你的恋情？”
“是的！”田木英男张开双臂，做了个夸张的拥抱姿势，“只要能在那个什么地狱中许愿，由纪子就永远都是我的了！”
“你是单方面的恋情吗？”草薙明月干脆从容地说道。
田木英男正沉浸在巨大的自我陶醉中，听到这话如同霹雳，猛地跳起来拼命说道，“才不是！我和由纪子是相爱的！我爱极了她，她也一样爱极了我！”
草薙明月并不在意形貌之类外在的东西，但是根据他对「现世」的观察，这些外在的东西往往会起到很大的作用，据此推断事实常常命中。
他转头看了一眼充满神经质气势的田木英男，摇头轻语，“实在没法相信你。”
“你说什么？！”田木英男不是因为自己生气，他认为自己深爱的那位「由纪子」的爱也被质疑了，这才是让他发狂的原因。
草薙明月伸出一只手，向风中轻按了按，示意冷静，“依我看来，你大概率是陷入了无妄的单相思。这么说是有点残忍，但我从来不说重复的话，今天却要破例再对你重复一遍——”
他深深看定对方的眼睛，“放弃这件事，别提什么愿望了，赶快离开。”
“我不！”田木英男断然大吼道，“如果你不帮我的话……”
他跌跌撞撞抱起一块棱角尖锐的大石头，做出抛掷的准备姿势，“我就……”
草薙明月没有害怕，但是他感到了更强烈的、从活人身上传出的等同于恶鬼的「业」之力。
“看来，”他想道，“除魔的对象不应该排除「人」。”
草薙明月踢开脚下的石头，轻轻一耸肩，气势柔静，却充斥着一种异常的冷酷。
“好吧。”他淡淡道，“你的「业」之力强烈到我不得不这样做。”
“什么！”田木英男奋力扔掉石头，“你答应帮我实现愿望？”
“但真正让你实现愿望的，”草薙明月说道，“是你自己。”
他轻轻一抻脖子，示意田木英男跟上来。
他转身走向那个充满灵异气息的、外表破败恐怖的废弃洋楼。
“你选错了阵法的方位。”草薙明月毫不介意地走进黑漆漆的破败大门，一直走到遍布残砖烂瓦的、异样空旷的废弃大厅。
田木英男满身冷汗，又兴奋又恐惧地跟进来。
草薙明月转身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所站的地方，“根据这片区域的能量场，真正能召唤出「泥犁之狱」的阵法中心，应该在这座洋楼中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