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他的美人计》童婳

65、英招的花园

　　补天，需要用到五色石。

　　兰姑妈在妖界打探一番，带回来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世间再无五色石。

　　“自打女娲补天之后，再没有妖怪见过五色石。”兰姑妈沉默了几秒，“苏托多建议我们用替代品。但什么石头适合，也得一个个寻找，尝试。”

　　“姑妈，妖界有多少种石头？”朗怀臣问。

　　“比人类世界只多不少。”

　　所以，依次尝试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宫翡想了想，又问道：“或许，可以找英招问问？”她听到兰姑妈提起过英招，那是看守天界花园的上古妖兽。花园里总会有合适的石头吧？说不定还有五色石。

　　听到这个名字，兰姑妈和朗怀臣皆是一愣。谁都没想过要再寻找一位上古妖兽。而这位上古妖兽存在的时间更加久远。它跟女娲一个时代。

　　“英招已经消亡了。”朗怀臣提醒道。

　　“对。英招奉女娲之命，驻守于昆仑之巅。”兰姑妈说，“那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

　　宫翡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他们只能挨个找石头了。她起身打开电脑，打算列个表格出来。

　　“这倒不一定。”蹲在窗帘横杆上吹空调的花花五圣突然出声。兰城的冬天冷，它们每天守在中央空调附近，不肯洗澡，又起静电，所以一个个跟炸毛的绒线团子一样，胸前还粘着饼干碎屑。

　　“对呀，英招是马身人面虎纹鸟翼的妖怪，反正也是鸟啦。鸟的事情我们知道很多的。”三花懒洋洋地说。

　　“那你知道英招还活着吗？”宫翡问。

　　“不知道。”三花爽快地回答。

　　宫翡无语凝噎。

　　“那你们知道什么？”朗怀臣问。

　　“就是，他管理的花圃的确有很多石头，云母、黄金、玉石啦。”大花抬脚歪着脖子挠痒，“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去玩过的。”

　　宫翡一听就刷地站起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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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之后，昆仑，克克吐鲁克。

　　克克吐鲁克是塔吉克语，意思是鲜花盛开的地方，然而这里实际上却是荒凉的戈壁和绵延的雪山。年平均温度永远位于零下。

　　而在冬季，宫翡踏上这片海拔超过五千米的土地时迎来了零下三十度的低温。这样的环境让人类难以生存，但作为妖怪，宫翡还能维持正常的身体活动。不过她也明显感觉到体力和精力不如平时。

　　此次昆仑之行，她和朗怀臣开着越野车行进，但免不了还是得搭帐篷。普通的度假帐篷在这里直接被风吹成破烂，很快就破损。而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研究如何打开帐篷——夜间的沙尘吹入帐篷拉链。干燥缺少润滑的拉链总是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滑开。

　　而花花五圣一路蹦来蹦去，就跟路边的野麻雀一样。每每找到一片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就跑过来问，“这是五色石吗？”

　　“不是。”朗怀臣每次都耐心地回答。

　　“那它像什么？”

　　“斧子。”

　　“那这个就是盘古开天地的石斧。”二花点点头，“好了，天下是我们的了。”没有五色石，那么拿着盘古的石斧，也能号令天下啦。

　　“我们换个方向，别跟它们走了。”宫翡一把抓下帽子，实在忍不住了。

　　还不等朗怀臣回答，大花撅着屁股在前面刨坑，“我们听得到哦！”

　　宫翡提高声音质问，“到底离花园还有多远？”

　　“嗯，它就在一颗大星星的下面的左边一点点。”大花举起翅膀。它还记得那个漂亮的星星呢！

　　苍茫的山峦沉寂了几秒，只听得寒风呼啸。然后突然又传来一声怒吼——

　　“星星的位置会改变！笨蛋！”

　　花花五圣机灵极了，见到宫翡生气，立马扑闪翅膀飞起来。

　　宫翡几步追过去，突然脚下顿了一下。他们已经爬到山脊，往下望去是苍茫的大地。而山脊上，北风呼啸，飞沙走石。悬崖边上立着一块风化得轮廓模糊的巨石。

　　“就是这里！”大花大喊。

　　宫翡挥臂现出妖界的此地情景，发现也是高山之巅，于是她又将世界变了回来，“不管是人间还是妖界，这里都是不毛之地。”

　　“所以这里根本不是英招的花园。”朗怀臣看向几只鸟，“你们确定是这里？”

　　他话音刚落，悬崖边那块巨石突然出现裂缝，扑簌簌落下石屑。碎石哗啦，最终一只石妖出现了在悬崖上。那只妖怪马身人面虎纹鸟翼，慢慢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石屑。它的身体跟雕塑染色一般浮现出原本的颜色，黑色鬃毛，斑驳的虎纹，还有一张留着长长白胡子的苍老人脸。

　　“是谁在叫我？”英招转过身来，他的声音沧桑却又洪亮，仿佛战国编钟的音调在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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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几个后辈的自我介绍，英招平静地活动了一下翅膀，“如今人界是秦几世？”

　　宫翡一愣，“秦朝已经过去很久了。”她简略讲了一下朝代更替，然后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五色石？”英招扬起了白色的眉毛，“你看看这四周，像是有五色石的样子吗？”瞧见宫翡脸色一暗，略有失望，他又说道：“我的花园的确曾经繁花似锦，地下宝石无数。可现在早就风化消失了。”

　　“那您为何一直守在这里？”朗怀臣问。

　　“我在数星星。”英招望向天空。这里的视野极好，能看清银河里的每一颗星星。

　　宫翡顿时愕然，数星星？星星多如恒河沙数，怎么可能数得完？而且星球并不恒定，会成长，会爆炸，会消失。

　　“女娲娘娘让我在这里数星星。何时星星数清楚，何时任务完成。”

　　“但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宫翡看着英招，“你只能一直守在这里。”

　　“娘娘不会布置无端的任务。她自有深意。”英招依旧望着天空中隐约出现的一轮月亮。那也是一颗星球。

　　“那您知道还可以从哪里找到五色石吗？”宫翡问。

　　“为什么要找？”英招反问，“地球也是一颗星球。”

　　一刹那间，宫翡恍然大悟。这就是女娲留下英招在这里数星星的理由——漫长的时间长河里，英招会明白每一颗星球都会成长堙灭。那么地球本也会如此。他会劝诫后来的妖们，比如宫翡，地球有它自己的宿命。

　　风依旧呼呼地吹着。花花五圣安静地躲在朗怀臣的帽子里，又抗风又暖和。

　　而宫翡望向遥远的天际线，望向纵横的山脉当中弯曲的公路上，来来往往运输补给的军车。

　　克克吐鲁克，是生命禁区。但就是在这样极端的环境里，还有军人在日夜巡逻与驻守。就算是不毛之地又如何？人类照样能开辟出一条道路，种上希望之花。

　　“您知道吗？”宫翡终于收回视线，冷静而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人类从来不信命。”她看向英招，“我们信自己，信人定胜天。”

　　所以，她还是会想方设法去补天。

　　寒风中，英招重新打量着宫翡，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昂扬蓬勃的生命力。然后他又看向朗怀臣那坚定的神情。

　　终于，英招松了口，“没有五色石，还有神鳖。当年女娲娘娘用了神鳖的四条腿。别忘了，神鳖的脖子也能用。”

　　宫翡心里一喜，郑重地朝英招道谢。朗怀臣随后跟上，也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英招挥挥翅膀，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而他自己则重新匍匐，仰起头打算石化，继续数星星。

　　可宫翡还是忍不住问，“您的花园，到底在哪里？”

　　“克克吐鲁克。”

　　就是这里，曾经鲜花盛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