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荒草半是苔》桑落扶摇

60、旧日游踪

　　（十一）旧日游踪
　　周日一早，依痕把小惜送到了冷饮店就开始随处乱逛，现在已经将近年关，街上很是热闹，采办年货的，还有逛街的人们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奔波不息。依痕想起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采办年货的日子，她并没有经历过一些作家回忆的那种平时都很辛苦，只有过年才能吃好吃的、穿新衣服的日子，但是那种文字、那种虽处于艰辛却有着相濡以沫的深情的生活，却曾经一度牵动了她的心，所以就缠着爸妈说要一起置办年货，但是很可惜，似乎那个时代一去不返，连带着也把那种过年的喜悦和期盼一起带走了，于是每一个新年几乎都和上一年是一样的，改变的不过是人的心情和年纪而已。
　　这样想着，依痕越走越远，直到她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唤，才惊讶的抬起头来，但是四野却安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她暗自嘲笑自己，怎么可能呢？但是下一秒钟她又确确实实的看见了他，站在对面笑意满满。在依然发呆的她面前晃了晃手指，离晓笑道：“你怎么呆住了？”
　　依痕瞪了他一眼，心里郁闷道，明知故问嘛！！
　　“呵呵，不要生气，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呀？”
　　“你是随便逛的吧？”他一脸笃定问，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了解你！”顿了一下又说道：“亲爱的廖依痕小姐，其实呢是你的心把你带到这个地方的。”
　　“我的心？”依痕一脸嫌弃的盯着离晓，他笑道：“你看看这里离哪里很近？”
　　依痕抬头看了看四周，茫然的摇了摇头。离晓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个路痴呢？不把你带到眼前即使是相隔一条街你都是不知道的。走吧，让我带着你走！”
　　他看着她微笑，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但是很快，周围建筑物越来越熟悉，记忆长河的闸门一瞬打开，依痕惊喜的叫道：“原来是这里，变了好多，我都忘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了这里的！”他低下头看着她认真的说，
　　她任他牵着一步一步走近记忆深处的地方，那些已经带着尘土味的回忆扑面而来，拨动了依痕的心，“还记得这里吗？”离晓问道，
　　“当然了，我们的作文特训班！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事实上，这只是你第一次认识我的地方，而在这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并且记住了你。”
　　“真的吗？什么时候？”
　　看着他笑的神秘兮兮的，依痕越发好奇，追问道：“你快说呀！”
　　“因为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会在培训班里认识的，万一到时候他让我评价他的作品我怎么说呢？”他一脸挪揄的说出这句话，依痕仿佛被敲了一记响钟，惊喜道：“你，你怎么知道？”随即又了然道：“你当时在旁边吗？”
　　离晓点头默认，依痕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个…”
　　他拉着她的手说道：“那一刻，我就觉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对你印象深刻，但是日后的接触才让我真正的陷入其中，依痕，认识你真好！”他看着她满怀深情的说，
　　依痕深深的被感染，意识到自己已经脸红了，她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二层建筑物说道：“现在这里已经荒废了吧！作文特训班已经不存在了，不知道后面的那个小花园怎么样了？”
　　“你还记得那里？”
　　“当然了！我以前最喜欢去那里，”
　　“是啊，每到休息的时间你必定去，你就喜欢对着植物自言自语。”他温柔的说道，这是他们共同的记忆，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的美好温馨，以至于回忆起来依然是那么鲜艳动人，丝毫没有褪色成为陈迹。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都能想起当年淘气的她是怎样一次一次的让他找遍了树荫和花丛，而她总是在他茫然若失以为她已经先回去的时候，突然的冲出来吓他一跳，那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渐渐让他意识到，他喜欢上她了，而她却始终茫然不知。
　　依痕突然无限向往的说道：“如果我们能进去看看就好了，还有那个花园，也许因为没人打理早就已经长满杂草！正是‘旧日游踪，半是荒草半是苔’啊！”听出了她话里的失落和惋惜，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说道：“依痕，相信我，这里不会荒草丛生的，等到我们再回来的一天，那时你就会看到，这里依然是繁花盛开，绿树成荫。”
　　“这算是承诺玛？”
　　“是的，I promise！”他郑重的承诺，但是他们却都忘记了即便是花开花谢两依然，哪怕一切景致无二，也不再是当年那些花草了。

　　“离晓，知道吗？每一年回来你都会给我一个惊喜，让我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的回去面对没有你的世界。”

　　“依痕，下学期是怎么打算的？要考研是吗？”
　　“嗯，你呢？”
　　“我不考，直接工作！”
　　“为什么？”依痕惊讶的问道，
　　“不为什么啊，你上学，我工作不是也挺好的吗？我们还可以在一座城市。”
　　依痕静默了一会儿，她再次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深深的悲凉涌上心头，因为她忽然的就发现他们已经不得不面对工作和生活的压力了，他们——已经长大了！而这里不管曾经承载了多少记忆都只能是一个他们曾经流连的故地而已，也许他们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他的话也只能是哄她开心的！

　　晚上，依痕见到了小惜，她似乎哭过了，眼睛还红着，依痕手足无措的把她领进自己的房间，直觉告诉她，小惜有一个很大的秘密要告诉她。
　　小惜看着依痕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依痕耸耸肩道：“上帝啊，你终于笑了，别掉我的胃口了，快说吧！他说了什么惊天大秘闻？”
　　“你觉得会有秘密，他会有难言之隐，你始终都觉得他当年那样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的是吗？”
　　“事实上，以前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小惜，他还喜欢你！”
　　“依痕，你知道吗？听了他今天的话，我决定了一件事，我要答应江城的追求！”
　　“what？”依痕像看见晴天打雷一般定定的望着她，
　　“你没有听错，我说要和江城谈恋爱，而且是认真的。至于原因我会慢慢和你说，”
　　“哼哼！我洗耳恭听！”
　　“依痕，你说对了一点，他告诉我，就在那件事发生的那个假期他才知道原来他爸爸公司的运作出了很大问题，很可能会破产，而起死回生的一个方法就是庄家注入资金。而庄家的千金小姐对他一见钟情。”
　　“所以…”
　　“所以他爸爸带他去和庄若相处了一个假期，最终他希望他能做出抉择。”
　　“他爸爸要求他的是吗？”
　　“依痕，”小惜笑道：“别给他找借口了好吗？是他爸爸要求他的，但是那只能说明一点，我在他的心里是拼不过他帮他爸爸争取的一切的，他不够勇敢也不能去回绝他的爸爸，他养育了他，即便他喜欢我！而今天，他对我说，多年来，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我，但是依痕，那又能怎么样呢？他还不是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吗？因为我家不能帮他爸爸，即便我们两家的感情是这样的好，即便我们曾经亲密的就像是在一个家庭长大的一样，但是这些什么也改变不了！从今以后，我们还是没有任何的可能！还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而已。”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小惜…”
　　她缓缓说道：“依痕，不用安慰我，我们已经二十岁了，已经能够面对这些了，他不告诉我是对的，当年的我多么天真在，怎么会理解这些，只会觉得他十恶不赦，而现在我理解他，理解他的爸爸，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就是应该现实一点！我怎么会吧不懂呢？也许我应该放下了，因为一直以来我又何尝不是幻想着他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何尝不是在等着他，但是今天过后我是这样的确定，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了！所以我一定要放下，既然我们曾经深深的喜欢过彼此，那就应该互相理解，不是吗？”
　　“也许你是对的，今天我也突然的意识到，我和离晓已经都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了，尽管不情愿，但是我们还是迅速的长大了，不得不面对那些现世的烦恼和忧愁，很快就要面对职场生涯以及油盐酱醋。曾经的风花雪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已经逐渐远去！”
　　“依痕，我们是不是该祭奠一下，我们死去的天真和稚嫩！我已经早就不相信童话了呢？”
　　“应该，不过呢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对了，小惜你和你妈妈关系还是那么紧张吗？”
　　“没有啊，不知道多和谐，简直相敬如宾！”
　　“拜托小惜，哪家的妈妈和女儿相敬如宾啊！分明是相敬如冰吧！”
　　“依痕，我只能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依痕看着她的好朋友，第一次觉得语言是这样的苍白无力！

　　南方的大学寒假一向很短，一般连元宵节都要回学校过。所以，几乎新年才过了没几天，依痕就又回到了学校里，继续她的大学生活。
　　回去的第一天她就看了吴落，他似乎清瘦了很多，旁边站着孙思雨，一个谁见了都会赞叹她的淑女，只是在依痕心中，她的那张笑起来无限温柔的脸和记忆中的不应有的扭曲的脸老是重合在一起，所以依痕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孙思雨提出的一起吃饭的要求，坦白说，她已经在逐渐的适应这个看起来并不那么完美、并不纯净的世界，但是那并不表示她要和那样的人一起谈话、相交甚至于同桌而坐。
　　虽然她改变不了世界的浑浊，也不可能让它更清澈一点，但至少，她希望她不会让它更浑浊，只是在他们走以后，她却看着吴落的背影深深的内疚，因为只能看着他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