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荒草半是苔》桑落扶摇

50、外公他走了！

　　（一）外公他走了！
　　谁能在最初的时候就预见后来发生的一切？是否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公平，童年艰苦奋斗的人长大后都能功成名就，而早年无忧无虑的人却注定要品尝世路艰辛？只是如果在最初想遇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未来，一切是否就会不一样呢？

　　大二开学的第一天，依痕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陌生、些许的新奇重新审视自己的学校，就像是第一次走近这所大学一样，经过了一个暑假的静默，终年坐落于此的她似乎更加沉静了，就像一位无私的母亲一样，耐心而又亲切的等待着她远行的子女归来。这里本来是依痕最向往的地方，然而由于意外的错过，依痕只能把一些无处安放的怨气加注到这所无辜的大学里，现在经过了一年的洗礼，她开始用一颗成熟的心来看待身边的人和事，她渐渐明白逝去的已经永远的成为了过去，只有拥有的该好好拥有。
　　放假之前学姐告诉她大二的暑假要暑期实践可能要留校，大三又要准备考研留校，总之也许只有这个暑假最自由了，所以整个假期她都倍加珍惜，在她看来每一天过去就又少了一天。
　　出去玩的时候她总是长时间的失神，离晓对她的分心总是报之一笑，他感觉的到她的变化，心里不知是该为这迟早要到来的事实而高兴还是该为他一直不想让她面对的事实而忧心，但是他终是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的守着她。
　　“依痕，你怎么不进去？在等谁吗？”
　　她转过头去，看见是刚刚回来的梁月，忙解释道：“吴落有急事回他外公家一趟，云风去买水了。”他们一下火车吴落就接到堂姐焦急的电话让他赶紧去一趟。
　　依痕看她大包小包的提着不少东西显得很吃力，赶忙走上前去帮她，又不由埋怨她道：“你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呀？”寒假返校时梁月就带了好多东西，结果她们一干人去接的才回来，今天的虽然比不上上次但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以为我想啊，没办法，”
　　“这个怎么这么沉啊？你是怎么提来的。”依痕提起一个袋子瞬间又放下，她估计最低也要二十几斤吧，
　　“当然沉了，这里都是洗发精、沐浴露之类的东西，我也差点被累死。”
　　“什么，洗发精、沐浴露？天啊，梁月，这种东西全国都有的，你干嘛几千公里的带来啊？难道是你喜欢自己家的？”依痕不可置信的问道，
　　“拜托，我才没有那么贵气，非要用固定的，带它们来是因为这边卖的实在是太贵了，都是我家的两倍了！”她们的城市本来消费水平就高，加之他们又远离市区，东西自然是贵上加贵。
　　“啊，可是这样真的很累啊，一路上你也没找个人帮你拎一下吗？”
　　“依痕，不是每个人都你那么好命，每次往返都有两个不辞辛苦的护花使者！”她无奈的解释道，
　　“我们两个估计也拎不动，还是等一会儿云风吧！”
　　“是啊，你看你就可以等他给你提，我就要自己一个人。”
　　她叹了一口气，是的，同人就是不同命，依痕当然可以不用拎这些东西过来，她的父母对她呵护备至，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再说就算是有东西也根本用不着她自己拿，想到自己妈妈严厉的面孔、父亲辛苦劳作的背影，还有才上小学的弟弟她就难过的不行，由于是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浓重，其他的亲戚都劝父亲不让自己读书了，在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眼中，女孩子读再多的书也要嫁人，根本是浪费钱。
　　但是她不甘心，她要读书脱离那个贫穷的家乡，所以她苦苦的哀求父亲，她拼命的努力。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依痕是根本不会明白的，她完全不能想象自己过去是生活在怎样一种状态之下，而她又要努力多久才能和她站在一起，她想起自己读过的一篇文章，《我奋斗了十八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说的就是寒门学子的心声，上天对人本来就不公，有的人终生奋斗的却是有人与生俱来就拥有的。
　　“依痕，等急了吧，我刚碰见个大一新生问路怕她找不到就把她带过去了，”
　　她们回过头去，梁月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们一向是不能和平共处的，她看不惯他的公子习气，他也不喜欢她的牙尖嘴利、太过现实，面对他的指责，她曾经无言以对，她的人生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体会，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哎，这不是梁月吗？呦！别告诉我你这是在等我？”
　　“云风，我们就是在等你，你看梁月的东西太多了。”依痕解释道，
　　“哦…可我记得是谁说过不愿意理我这种人来着？”他本来长得就是北方男生那种高大的身材，加上天生的气质养成，俯仰之间常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梁月听了也是毫不示弱的还击道：“谁等你了，我不过是在陪依痕，我才不需要你的帮助，”说着提着自己的东西就要回去，
　　“梁月，云风，你别开玩笑了，东西真的很沉的。”依痕忙拉住梁月劝解道，
　　“好了，看在依痕的面子上，我就帮你一次吧！”他走上前去就要帮她，
　　但是性格要强的人又怎能忍受别人施舍般的帮助，她回过头倔强的答道，“不必了，你还是省省吧！”
　　“哎你，真是不知好歹！”
　　眼看两人战火又要燃起，依痕赶忙熄火，“这样，我来帮梁月拿，你帮我拿。”
　　她示意云风，他看着她小鹿一般哀求的表情，不禁心软不再言语，只是提起东西慢慢的走在旁边，依痕和梁月总算回到寝室，她的心情却不能平静，云风和梁月都是她的朋友，她真是不希望他们这么僵，事实上，他们对她都是极好的，就是彼此看不顺眼。
　　依痕想着愁得也不知叹气了几声，突然又想起不知吴落怎么样了，她拿出电话拨了号码，但是很久过去都没有人接，她又试了两遍也还是一样，不禁担心起来，他接到电话时骤然变化的表情实在太过让人担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急成那个样子。

　　这么想着，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吃完晚饭吴落就来了电话，她焦急的接起，连声问道，“吴落，你在哪？现在怎么样了？”
　　“依痕，我没事，我估计明天就回去了，到时候再和你详细说，你别急啊！”
　　“嗯，好，那你要多小心啊。明天见！”
　　“明天见！”
　　虽然吴落的声音像往日一样温和而有磁性，但她还是觉得出事了，不然一向淡定从容的他不会有那样惊慌失措的一面，这样想着，她也没有怎么睡好，一直半梦半醒，一早醒来就赶忙开机深怕错过吴落的电话。

　　快到晚上的时候，她盼望已久的电话终于来到，她快速的下楼，宿舍楼门口，吴落静静的站着看着远方，一身落寞，连她走上前去都没有注意，她定了定神，问道：“吴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回过头，一语不发的看着她，他的眼中隐约有泪，像是一汪流动的清水，藏匿着巨大的悲伤，这样的他自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她心里明白必定是发生了极重大的事情，只是一时愣在当下不知该如何开口，便一味和他对望期许能减少他的忧伤。
　　良久，他叹了口气，终是说道：“依痕，我外公去世了！”
　　这句话就像雷一样轰然砸下来，带给依痕极大的震动，她知道吴落对外公的感情，难怪他这样伤心！她想起了记忆里自己外公慈祥的面容、和蔼的声音，幼年时她总是被抱着坐在他的腿上，无论她要什么，他都给她买来，也许天下的外公都是一样的，他总是在女儿长大后将爱转移到她们的子女身上，就像当初爱她们一样。所以，吴落的外公应该也是这样的吧，她走上前去，握住吴落的手，她能感受到他的颤抖，他的无助，
　　“依痕，你知道吗？如果没有外公，就没有今天的我，小时候其实我是很自闭的，爸妈都很忙，他就把我接过来，一直将我带在身边教我做人的道理、鼓励我变得勇敢、敢于面对不幸和灾难，外公是我人生启蒙老师，我…我好难过，好想他。”他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我知道，我都知道，当初我外公去世的时候我也很难过，那时候还在准备考试，他们都瞒着我，事后知道了我哭了一个礼拜。吴落，他…怎么会突然…”
　　“他突发心肌梗塞，就在山里的小别墅，没有人在，他倒在那里整整一个下午才被送到医院，太晚了！”
　　“小别墅？”她想起那天他带她去的那座风格独特的别墅，心中对这位素昧谋面的老人充满了惋惜同时也因为不能和他认识而心中满是遗憾。
　　“我本来觉得是我当初坚持留下它是个错误，因为外公经常一个人住在那里，所以才会出了这样的事，但是看了外公留下的日记我又觉得这也许是天意吧，他写到，在那里的生活带给他莫大的欢娱和喜悦，山中幽静的生活让他的身心都处于极大的放松之下。所以…”
　　“所以他是快乐的，他也一定希望你能快乐的生活，他那么爱你，吴落，你要相信，即便离去，他还是在你的心里。”
　　很多时候死别的所带来的痛楚更甚于生离，天人永隔的悲伤会增加永远不能相见的遗憾，往往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甚至不能接受事实而出现幻觉。想到这依痕担心的看了看吴落，他单薄的立在夕阳之下，整个人那么孤独、那么凄凉，遗世而独立一般，他满眼泪光望着远方，思绪都在神游，晚风吹动，就好像下一秒钟他也要随风而逝一般，依痕拉住他问道：“还没吃饭吧，我饿了，我们去吃个饭好吗？”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将他拉回现实，他低下头看着她慢慢的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