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新来的烟囱清理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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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HE番外篇
新来的烟囱清理工
个子小小的莲娜还记得当时鼓起勇气和奈杰尔说话的场景。
她站在树后把黑黢黢的双手往麻裙上蹭，又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在树下来回绕了好几圈，才鼓起勇气蹬蹬地跑上前。
她早就想去和他说说话了，可是每次要迈腿上前的时候她的腿就像在地里生了根一样动不了了。
猛着一股劲蹭蹭几步冲上去，绷着小脸把手里的苹果往那人手里一塞，又好不容易结结巴巴憋出几个字来打招呼：“你、你好！”
“嗯？”那人疑惑地握着苹果，朝她笑了笑，“你好。这是给我的？”
她抬着头，想要仔细看看他，可一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心虚一样失去了底气，忍不住把视线飘移到他脸上的其他地方。
目光在那人的发际、鼻梁和嘴唇间游移着。她觉得那人的头发比海上晴朗时的阳光还明亮，皮肤比海滩上的细沙还白，他的嘴唇……她似乎没有见过那样的颜色，不是渔夫流的血那样的鲜红，也不是王城女子们那种亮丽抢眼的颜色，可是……可是那唇边的笑容她像是见过了无数次一样，而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
还有，他的眼睛，她想再看看他的眼睛。
视线刚对上的那一瞬她只看到那一片迎着阳光的蔚蓝。
鼓起勇气再抬眼对上了对方的眼睛。那片蔚蓝折射着阳光，微微低垂着照映着她，像……像她在岸边看到的水光。
她又一次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走近了，她发现其实她对他是真的不熟悉。
可是，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总觉得自己是认识他的呢？
这个人明明和她在海口小镇上熟识的人都不同。他没有海边的渔民叔叔们黝黑的皮肤、粗糙开裂的褐色的唇和草草打理的干枯的发。他也没有穿着总是带着海洋咸涩湿气味道的布衣服。
可她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故乡。
想起故乡便想起了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哥哥。
“谢谢。”那人微笑着向她道了谢。
莲娜头埋得低低地，看着自己灰布鞋上的补丁不说话。后来回想起来莲娜简直不相信她还有过这么怯生生的时候。
“我没见过你。”
那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温柔，好像夹带着海滩上细细的尘的晚风，本就放低的嗓音仿佛轻纱一般。
把头埋得更低，莲娜又听他说：“你在王宫里当值？……这么小的孩子？”
那人的手向她伸过来，她微微抬头看见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十指又细又长，白色里又染了点红色，指甲上润泽地泛着光。
可她一扭身子，躲开了。
莲娜忘了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回过神来时她还哪在山后的花园里？她的双腿已经带着她哒哒地不知跑到皇宫里哪个地方了。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往他手里塞了苹果后不等那人开口就转头一溜烟地跑开了。连续几次如此，后来那人见她过来就马上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跑开。
她的脸涨得通红，那人问了她什么问题她都支支吾吾地都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么。
可是万事开头难。等真的走了几步，她就又成了那个皮得无法无天、得了便宜卖乖的孩子。
等她吃吃馋笑着毫无坐相地盘腿大啃对方带来的各种的甜果子时，连她自己想想都不相信当初那个羞涩别扭的人是她自己。
“嘿嘿……嘿嘿，奈杰尔，”她咬一口樱桃边吃边凑过去说：“你长得比我的莉丝姐还白。”
“莲娜你好像除了吃就是在不停地说我有多好看。”对方笑笑摇头，“莉丝又是谁？”
“嗯，我哥哥的妻子，”她顿了一顿，嘴里的甜蜜淡下去几分，“医生说她今年冬天就会给我生个侄子…嗝，或者侄女……不、不说这个了。”她低下头去大口咬梨子。
“娜娜你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像女孩子啊。”那人叹气，没有追问，引开了话题，“你的名字这么好听，却像个男孩子一样跑来跑去的。”
“我妈妈当年是村里最美的人哦，连邻镇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都比不上。爸爸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就是想要我长大也和她一样。”莲娜往后一倒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莲娜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想睡。后山的阳光晒得她暖洋洋的。
“莲娜，你当初为什么老是给我苹果？”
“嗯，因为、因为你不快乐……呼……苹果，甜……”
“我是国王诶，怎么会不快乐？”
她困得不行了，奈杰尔的声音好听得像催眠曲一样。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个笨蛋……”她一翻身，砸吧砸吧嘴睡过去了。
她以前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凡，在海边奔跑着，海风一吹，海上的孩子就都长大了。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一天能跑到王城里来，还能吃上国王的果子和糕点，还骂国王是个笨蛋……
咦咦？她居然骂了国王？
她一下反应过来惊醒了。她还不至于蠢到当面骂人的地步呀，而且那人还是国王……虽然奈杰尔好像也一直不把这身份当回事儿。
呃，奈杰尔应该不会生气吧，他可从来没对她生过气呀，她只是一时随口就——
啊，不是吧，天色居然已经开始暗了，天边的云都泛红了。她怎么感觉她就眯了一会儿而已？
她转头看看，奈杰尔已经不在了。
他只在午后在这里停留一会儿而已。国王怎么可能总有时间？
莲娜抓抓头，想着第二天再道歉。
可是连着好几天国王都不再出现，莲娜开始担心自己不会真的惹怒了对方。
她想去见见他，可王宫里谁会把一个打扫烟囱的小孩子当回事？
又过了好几星期，天气转冷了，她终于派上了用场。
小孩子在烟囱里能格外灵活地爬上爬下，她被领着和大人爬上大大小小的屋顶，然后爬下黑黢黢的烟囱，出来时全身都黑得像是在煤堆里出生的人一样。
可是她没能去打扫国王的寝殿和议事厅的烟囱，只偶尔听到侍女们说那位陛下精神越来越差了。
他该不会病了吧？
月底她把工钱都交给了莉丝姐姐。姐姐本来也在纺织间里帮工，可临近产期，她和舅舅都不愿意再让她工作辛苦。
……那是她哥哥唯一的孩子了。
她不太懂如何祈祷，可她希望姐姐能平安生产，奈杰尔也能好起来。
奈杰尔是个好国王呢。村里还有其他海边的人都要过不下去了，姐姐说是国王的人发了简陋的衣食，还把海边饿得皮包骨的人安排到附近不同的城市里去。要不然舅舅就算接到她们的信也赶不及在她们饿死前把把她们接过来。
而且连像她这样的穷孩子农闲时每天早上还能去教堂上学，听牧师大人教习字，舅舅说也是要感激“国王的仁慈”呢。
呃，虽然她就算没工作时也常逃课……就算上课也老摸鱼打盹。
愿神什么的让他们都好起来吧。莉丝睡前对着月光祈祷着。
她还没能道歉哪。她想念他……的水果糕点。
可天开始飘小雪的时候她才再次见到了国王。
“奈杰尔你个混蛋！！！”她冲过去，踩着脚下薄薄一层像毛茸茸的地毯一样的雪。
“喂喂，我这次可没带点心啊。”国王拍拍像只赖皮熊一样巴在他腰间的她。
等等，她好像……似乎……又骂了国王。汗！
“娜娜，我最近做了梦。”国王倚在枫树上，脸色苍白，眼眶微微凹陷却把那抹蓝衬托得更深邃。明明披了厚厚的红色裘衣腰却还是那么细。
“噩梦？”
“不算是……”
国王开始叹气，而她又开始看不懂了。
她一直都不太懂他，她能感觉到这人总是不快乐，却不懂他为什么不快乐。而他又说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了”。
明明那样的难过仿佛被挤压着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能让人嗅到发涩的味道。即使他在笑的时候，那笑容都仿佛带着隐忍又静默的影子，让她联想到大海黑色岩礁上寒风里收拢了羽翼静静低头的孤单的乌鸦。
这么不快乐的人，为什么还能对人这么温柔？她不开心的时候，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脾气。
“我以前做过一个很漫长的梦，”国王的眼睛有水光，像是看着眼前那颗快落光了叶子的合欢花树，又像是看着她所不知道的远方。
她听到他说，那个梦里他常常感到害怕、失望、自责和疲惫，可是他那时却又是快乐的。他一天比一天焦虑，又一天比一天甜蜜。到最后，他陷了下去，却不想反抗，可又不得不挣扎着爬起来。
这让她很迷惑，除非她把自己分成好几个人，否则怎么可能又这样又那样的。
她这么对他说，于是奈杰尔笑了出来，想了想又点头附和她说的对。可她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就又听到国王说：“所以最后我忍受不下去了。”
她的心不知为何一下子揪紧了。
“然后我醒了。”国王平淡地说。
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被吹拂着打到了他的袍上，而那颗合欢花树终于落光了最后一片叶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新来的烟囱清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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