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
-
冬日的海边万籁寂静，潮起潮落如一曲华丽的乐章，呜咽奔腾，辗转吟唱。
“你确定要在这等日出？”海风凛冽，划着脸颊嗖嗖地刮过，杨仲瑜无奈地将身上的围巾解下，往辜言依的脖子上一套，包着脸颊厚厚地围了一圈。
辜言依连嘴都被包了起来，发不出声来，颤抖着举起双手抗议。“教授……你要谋杀啊……”好不容易挤出一条缝隙。
“好好裹着。”杨仲瑜把她脑袋上的毛衣帽往下拉了拉，然后将自己的大衣领子立起。
杨仲瑜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宠她了，居然在寒冬12月答应她到海边看日出，在前一次山顶没看到日出反而染了感冒之后，他竟然还答应她。
可他就是愿意宠她，愿意陪她一起疯。
解开大衣将辜言依拉进自己怀里，“不许乱动。”杨仲瑜低声警告着，侧过身逆着风坐在沙滩上。
“教授，我觉得我就是一木乃尹。”辜言依很郁闷地被拥在怀里。
“你是说我就是那个装木乃尹的棺材？”杨仲瑜逗她。
“不是。”辜言依连忙否认，教授的光辉形象岂是木乃尹棺木可以相提并论的。
杨仲瑜搂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那我是杨林锅吗？”
辜言依沉思片刻，“也不是。”
“为什么我不能是？”杨仲瑜追问。“在你心中，我是什么？”
“教授啊……你是米兰大教堂……”辜言依嘿嘿直笑。
杨仲瑜满头黑线，无语问苍天。
“不过冰雅说你就是一次品紫砂壶，还是被人用过的。”辜言依偷着乐，觉得冰雅当时的比喻真是越来越形象。
“那你还准备用吗？”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地抱紧。
辜言依仰头靠在杨仲瑜怀里，满天星辰似乎伸手即可触碰，前尘往事如过眼烟云，在她的眼前一一略过。往日的种种，是今天的果，明日的因。
在新的开始之前，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辜言依沉默了片刻，开始说道：
“我第一个男朋友是在我高中的时候。他就象是一座前清的大宅子，有着强烈的贵族色彩，高高不上，每个人都想一窥究竟曾经的繁华，而他却始终属于他的主人。他的主人，就是我。可是身为主人的我并不知道如何保护这座宅院，只把他当成炫耀的资本，觉得拥有这样一所宅子是身份的象征。于是，在我懂得爱与被爱的时候，我从这所宅院里走了出来。很多年以后，那所宅院还在原地，所有的一切跟我当初离开时没有变化。他一直在等，等着主人的归来。”
这是辜言依的初恋，那时候的她倔强好强，那个男孩是全校女生梦中的王子，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理所当然是属于她的，她以为那是爱情，到头来却只是她好强要面子的装饰品。她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现在呢？宅子废了吗？”杨仲瑜静静地听着，那个男孩他似乎见过，小时候总会在医院里跟着辜言依横冲直撞。
辜言依陷入冗长的恍惚中，喃喃开口：“我不知道，我没有勇气去证实。但愿他过得很好。”年少轻狂的青葱岁月，谁没有犯过错，伤过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必不在意过去发生过什么，他没有资格去过问这些，因为他的过去更深刻。
“离开前清大宅子是因为我爱上秦始皇的兵马俑。”辜言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陷入回忆中。“兵马俑辉煌壮丽，乃当世奇迹，让所有人趋之若鹜。但是，这注定是属于一个朝代的奇迹，不属于任何觊觎他价值的投机者。而我，就是那个投机者。我枉图将这伟大的奇迹据为己有，希望他的辉煌壮丽只属于我一个人。但是我错了，他的辉煌只为一个人而存在，那个人不会是我。无论我用什么样的颜料，想要回复兵马俑的本来面貌，都是徒劳无功的。”辜言依叹了一口气，这是她真正意义爱上的男人，但他爱的却是别人。最后，她终于明白，她爱上的不过是他爱着别人时的美好。
兵马俑是秦始皇的，无字碑是武则天的，永乐大典是朱棣的，这些都是无法互换。
杨仲瑜没有说话，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看着她流泪，看着她付出，看着她顽强地走出阴霾。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以纪念我付出的感情，留给我一场完整的回忆。”辜言依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后悔过。她依然倔强，却也明白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
她曾经爱得毫无保留，伤得彻骨，却从不遗憾。
“很多年以后，我遇到顾晔……”在经历过被爱与深爱之后，她懂得了相爱的意义。“他告诉我，爱情是可以期待的，他会尽他所能抚慰我所有的伤口，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光明前景。他让我看到一个男人可以为爱情放弃很多东西，包括他自己。我相信他，愿意为他再试一次。可是，到最后，他最不能放弃的，恰恰就是他所谓的原则和底限。”从不相信到相信，从绝望到希望，再从希望到失望，最后仍旧回到绝望。
“小依。”杨仲瑜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别说了，我不在乎这些。”
“教授，我的心不再完整如初，我无法象当初那样义无返顾地去爱，即使知道前面是高不可攀的层层山峦，还是埋头往前冲，直到自己遍体鳞伤。”杨仲瑜的怀抱是温暖的，一如他的目光。“我怕疼，真的害怕。所以，我宁愿这样过一辈子，不再付出，就不会再有疼痛。但是，我仍然贪恋那一些光明与温暖，明明知道有爱就有伤痛，还是想再努力一次。”
辜言依停了下来，握着杨仲瑜的手，侧过头与他脸颊相贴。这就是温暖……
“教授，我的心有一个缺口，可能这辈子再也无法愈合。你还愿意吗？”辜言依觉得自己很煽情，她不是在询问，更象是在乞讨，乞讨一份完整的爱情。她终究是贪心的。
十指交缠，身边只余海浪的拍打声，此起彼伏。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杨仲瑜特有的低沉嗓音在拍打的海浪声中极具穿越力。“有一个男孩到宠物店想买只小狗，店主人热情地让他挑选。只见一群可爱的小狗，从笼子里窜出来，活蹦乱跳，但有只瘸了条腿的小狗，打着趔趄，可怜地落在后面。男孩说：我就要这只。店主人说：它跑不快，不能跟你一起玩。男孩笑着卷起裤腿，露出一只假肢：先生，我也跑不快。我想，我们能相互理解的。”
“教授……”辜言依诧异地握紧他的手，扬起头看到他一脸淡然的笑意。
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便轻易地将她的顾忌全部抹去，带给她希望，抚慰她的惶恐与不安。
他们就这样彼此依靠着，沉默着等待着新年第一缕阳光穿越云层带来新的光明与希望。
该结束的都结束了，新的一年，会有新的开始。
※ ※ ※
一阵摇晃把辜言依摇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正在某人的怀里，而某人爬楼梯。
“教授，放我下来。”辜言依虚弱地挣扎着。
杨仲瑜戏谑地睨了她一眼，“快到家了，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和三天假期。”
“三天假期……”辜言依突然意识到什么，红霞爬满脸颊。
上了电梯，辜言依仍旧把头埋在杨仲瑜的大衣里，昨晚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呢，天啊……没脸见人了……
杨仲瑜忍着笑意，将她抱出电梯，掏出钥匙准备把她扔进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好好蹂躏。这丫头太不知深浅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以后不得上房揭瓦。
“爸爸……”刚打开外层的防盗门，内层的门也同时打开，冒出一个可爱的小孩脑袋。“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小鹏？”杨仲瑜用脚外侧将门挡开。“谁带你过来的？”杨宥鹏的突然出现让教授有点尴尬，窘迫地望着辜言依往外探出的脑袋。
“奶奶，爸爸回来了……”杨宥鹏往屋里大声喊着。
沈庭芬拿着一锅粥匆匆走了出来，“回来了啊，洗手吃早饭吧。”
沈庭芬把粥放下，再度回头看了儿子一眼，惊讶地发现他怀里居然还窝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脑袋正好奇地往外冒，几分眼熟，几分……“怎么是你？”
“沈阿姨。”辜言依的睡意全部跑光光，赶紧从杨仲瑜的怀里一跃而下。
“你们昨晚都在一起？”沈庭芬凌厉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嗖嗖地挥舞着。
“妈，你过来也没跟我找个招呼，我好去接你们。”杨仲瑜有些不悦，沈庭芬一向都不经他的允许随意帮他安排事情，“小鹏，怎么起这么早？”低下身子把儿子抱起，“小家伙最近壮实了。”
“爸爸，妈妈说一会给我们打电话。”杨宥鹏连忙邀功，“她让我过来这里和你一起接电话。”
“妈妈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昨天晚上。”杨宥鹏好奇地探了探杨仲瑜的身后，“爸爸，这个阿姨是谁？你为什么抱她？她不会走路吗？”
辜言依窘迫地杵在原地，碍于沈庭芬一再投过来的眼刀子，她只好收拾起自己的伶牙俐齿，转向好奇宝宝杨宥鹏。
杨宥鹏和杨仲瑜长得并不相象，都说第一胎要是男孩会象妈妈多一些。辜言依想，杨宥鹏应该就是这样，很秀气的一张脸，眼睛炯炯有神，特别是他的鼻子，在他秀气的脸上更多了一份张扬的气息。由此可以得出，杨仲瑜的前妻也是个标致的美女。
“小鹏，跟阿姨打招呼。”杨仲瑜温和地说道。
“阿姨好，我叫杨宥鹏。”果然是有教养的好孩子。
“小鹏好。”辜言依虚弱地回复着，还不忘用眼角余光瞄了瞄一脸严肃的沈庭芬。
“小依，我想你该回去了，你妈要是知道你整夜不着家，那得多担心啊。”沈庭芬一开口就教训起辜言依来。
辜言依连忙转向杨仲瑜，抛给他一个求救的记号。
杨仲瑜将儿子放在沙发上，“妈，我送她回去……”握着还没放下的钥匙就要往外走。
“爸爸爸爸，电话来了……”杨宥鹏兴奋地叫起来，催促着杨仲瑜。
杨仲瑜踏出一半的步伐在半空中给硬生生地截了回来，他抱歉而又无奈地笑了笑，辜言依回应他一记释然的笑容，示意他赶紧接电话。
在杨宥鹏一再的催促下，他终于转过身接起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2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