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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王宝钏 ...


  •   大堂上,王家三小姐王宝钏的丫鬟跪在地上,紧张无比。

      王家的几个人脸色都极其得难看。

      大女儿用力拍桌子:“三妹是疯了吗?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乞丐!”

      二女儿又仔细问了丫鬟几次,确定不过是暗生情愫,并无苟且之事,心中立刻松了口气:“还有救……还有救……”

      大女儿怒喝道:“哪里有救了?没听见她邀请那个乞丐在二月初二参与彩球选婿吗?这是摆明了要选那个乞丐!”

      大女婿和二女婿小心翼翼地看岳父王允,怎么都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种丑闻,他们的地位有些尴尬,不太好发表意见。

      石介版王允呆呆地看着众人,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丞相女儿喜欢乞丐的奇葩狗血故事,这忒么的是一个脑残世界吗?这种爱情脑世界难道不该是出现在南高句丽吗,为什么出现在中原?

      石介深呼吸,忽然想起其实华夏人在爱情观上扭曲无比,一句“嫌贫爱富”将无数选择相对更有钱的夫婿的女子钉在了耻辱柱上。难道原身的三女儿觉得王孙公子都是垃圾,唯有乞丐英俊潇洒有才华正直善良,或者唯有嫁给乞丐才是真正的爱情以及品德高尚?

      他不会真的到了如此狗血的世界吧?糟糕,肝疼了!

      许久,石介缓过神来,扫了一眼两个愤怒的女儿和小心谨慎的女婿,温和地对丫鬟道:“你做得很好。”

      他转头看站在一边的管家,管家会意,立刻安排人取了银钱打赏那个丫鬟。那丫鬟得了银钱,心中立刻定了许多,她是三小姐王宝钏的丫鬟,三小姐一旦出事,她的脑袋只怕保不住,唯有老老实实将一切告诉老爷。

      石介柔声道:“现在,你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一次。”

      那丫鬟能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本来就机灵,记性极好,心定之下,将王宝钏与那个乞丐薛平贵的遭遇、对话、举动尽数说了一遍。

      “……那薛平贵大声道,‘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是时运不济……”

      “……那薛平贵说,若是自己为官……天下苍生何辜……那薛平贵继续道,‘我有诗词一首,且与小姐共赏。’……”

      “……那薛平贵告辞离开……小姐看着他的背影,眼波流转,低声道,‘好一个有才华的男儿。’……”

      大厅中仔细听那丫鬟述说的众人努力不去看石介版王允,这个丫鬟真是不懂分寸,“眼波流转”之类的词语是可以在这里说的吗?但看那丫鬟谨慎小心的模样,以及想到王宝钏一心要嫁给这个乞丐,难道当时王宝钏的心神表情举动其实更加不堪?

      石介听完了丫鬟的言语,又反复问了几次,这才挥手让丫鬟和管家等人退下,大厅内只剩下王家众人。

      大女儿厉声道:“父亲,我王家绝对不能让三妹做出如此……之事。”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三妹的行为,说伤风败俗无耻下贱等等,觉得重了,三妹不过是偶遇一个乞丐聊了几句,何至于伤风败俗无耻下贱?何况这是自己的妹妹,骂她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她只能含含糊糊地带过去。

      二女儿用力点头:“父亲,三妹必须从达官贵人中挑选夫婿。”王家是什么地位?父亲王允是大唐的丞相!王家是丞相之家,王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乞丐?莫说王家了,纵然是普通人家谁会将女儿嫁给一个乞丐?三妹断断不能嫁给乞丐!不然王家蒙羞,她们这些出嫁的女儿、王家的支脉子弟、王家的姻亲、父亲的至交好友以及下属,个个脸上无光。

      大女婿打量岳父的脸色,小心地道:“三妹天真烂漫,不通世事,被人蛊惑,幸好发现得早,若是岳父允许,不如由小婿代劳打发了那个乞丐。”

      石介转头看大女婿,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大女婿笑了:“那人不过是个乞丐,我给他些银钱,他自然就会离开三妹了。”一个乞丐眼中的巨款是多少?十两?二十两?他可以给一百两。这可真是一笔巨款了,足够乞丐回到乡下买十几亩地,从此过上地主老爷的生活了。

      二女婿用力点头支持,毕竟彩球选婿是皇帝的圣旨,若是那乞丐在彩球选婿之日意外出现,并且彩球落在了那乞丐手中,事情就有些不好办了,如今既然早早知道了,随便给点钱就能处理了。

      石介仔细看两个女儿和女婿,还以为只有原身的三女儿是个奇葩恋爱脑,不喜欢富贵公子,而喜欢浑身发臭跳蚤满身的乞丐,没想到是一家纨绔废物。他慢慢地道:“你们以为,那个乞丐发现自己走了大运,遇到了丞相的女儿,并且丞相女儿有意于他,他会怎么想?”

      女儿女婿们皱眉苦思,只是他们出身就含着金汤匙,完全无法共情乞丐的想法。

      石介道:“根据老夫的人生经验,薛平贵能够让一个女子无视他的乞丐身份,对他一见钟情,这犀利的手段只怕是专门学过的,定然是垃圾中的垃圾,以后一定会因为贪图王家的财产做出无数不堪入目的事情。”

      “比如以为岳父家的钱都是他的,岳父的丞相位置必须由他继承,不把钱和丞相位置给他就是亏待他就是不讲道理就是看不起穷人等等,搞不好还会一怒之下刻意让王宝钗受苦,逼迫心疼女儿的岳父出钱什么的。”

      女儿女婿们盯着石介,只觉心疼女儿的丞相岳父已经疯了,薛平贵什么都没做,怎么可以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和长相定罪呢?

      大女儿紧张地道:“父亲,这些都没有证据……”

      石介版王允勃然大怒:“难道老夫必须等到薛平贵做了什么,才能动手吗?”

      女儿女婿们脸色大变。

      “所以……岳父打算派人打杀了他?”大女婿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只怕有些不妥……”

      二女婿用力点头支持:“对岳父的名声有损……不如多给些钱财……”

      两个女儿飞快点头,虽然那个乞丐属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想想没罪,直接打死了实在是太过残忍,还是给钱吧,就不信那个乞丐见了钱财能不动心的。

      石介冷冷地看着女儿女婿们:“这件事你们不要插手,老夫亲自处理。”

      二女儿脸色陡然大变,惊恐地看着父亲,颤抖地道:“父亲,你不会想……要让三妹暴毙吧?虽然三妹做出了丑事,但是她是你的女儿啊。”

      其余几人浑身发抖,何以如此残忍?

      石介微笑着道:“老夫真是高兴,你们个个都是好孩子。”几句话就试探出了原身女儿女婿们的品行,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民间疾苦是有的,担忧自己名声被连累更是有的,纨绔也没错,但是心地都不错。

      “放心吧,老夫与你们闹着玩的。宝钏没错,薛平贵也没错。”

      女儿女婿们紧张地看着石介,不确定是怒极反笑还是真心诚意。

      石介温和地道:“宝钏年少慕艾,何错之有?”

      “在上层社会待久了,被礼仪束缚,见到下层社会完全不同的社会习俗,以为那是打破束缚争取自由什么的,很奇怪吗?这类少年少女多得是,宝钏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找机会让她看清不同阶级的区别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女儿用力点头,终于松了口气,三妹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石介继续道:“那薛平贵也没错。”

      “想要攀附权贵,想要用婚姻改变命运,不论男女,自古皆有。司马相如不就是靠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改变了命运吗?世间想要娶个豪门大阀的独女的男子,想要嫁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的女子,数不胜数。这不过是人性,毫不稀奇。”

      石介平静地道:“他们二人都没错,都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努力。但是,接下来就是老夫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了。”

      ……

      当晚。

      “你就是薛平贵?”七八个衙役冷冷地盯着薛平贵。

      薛平贵急忙挤出了谄媚的笑容:“衙役老爷,小人正是薛平贵。”他自诩一身傲骨,但看到衙役自然而言就谄媚地笑了。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他又没有犯罪,何必为了语气态度与衙役起了争执。

      衙役们冷冷地道:“你的事犯了!”一抖手中的铁链就套向了薛平贵。

      薛平贵身手不错,一低头就避开了,眼中精光四射。

      几个衙役脸色大变,纷纷抽出刀子,厉声道:“你敢拘捕?想要造反吗?”

      薛平贵鼓起来的气势在“拘捕”和“造反”二字面前立刻泄了。他大声地叫道:“休要胡说!我犯了什么罪?”

      有衙役大声道:“你一个乞丐,何来钱粮?一定是偷来的!有人告发了你,东门王二狗家的钱就是你偷的!”

      薛平贵心中一宽,不再反抗,任由几个衙役将他拿下捆绑,大声道:“不是我干的,我们去见官老爷!”

      到了衙门,薛平贵还以为会立刻过堂,没想到却被扔进了监牢。

      “在这里等着,县令老爷升堂的时候自然回来提审你,若是你真没罪,县令老爷绝不会冤枉了你。”

      薛平贵用力点头,内心丝毫不惧,他的钱粮是丞相女儿给的,只要一问就知。他大声道:“小人知道,小人真的是冤枉的。”

      薛平贵不吵不闹,老老实实等待过堂,心中全无越狱的念头,唯有对诬告者的无限愤怒:“等我出去了,我就杀了你!”

      薛平贵在大牢中等待过堂,全然不知道他根本不会等到过堂。

      “岳父是想要在大牢中处死了薛平贵?”大女婿有些惊恐,岳父诬陷良善的手段真是有些狠辣,想想某地一个小衙役因为陌生人吃饺子蘸不蘸酱油都能随便抓人坐牢,堂堂丞相让一个乞丐死在大牢中实在是太容易了,莫说过堂的时候“看你一脸奸诈,不用大刑定然不招”,堂而皇之几板子打死了薛平贵的简单手段,只说玩点阴招让薛平贵在大牢中没吃没喝活活饿死更加杀人于无形,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御史想要弹劾都找不到错处。

      石介摇头:“不,我没想栽赃诬陷,也没想过让他病死饿死毒死躲猫猫死。我只想让薛平贵老老实实待着。”薛平贵究竟会不会如他之前所言的是个想要将岳父家霸占为自己家,然后赶走妻子娶十八个小妾,石介毫无把握。司马相如好歹落魄前家中是有钱人,依然吃岳父的用岳父的,拿妻子抛头露面卖酒威胁岳父给钱,而后还动了小妾几百人的心思。薛平贵作为一个乞丐,久贫乍富,难道就不会比司马相如更不堪?难道就做不出石介无端猜疑中的垃圾事情?难道就不会把岳父的钱当做自己的,然后甩了人老珠黄的王宝钏,换一千个年轻貌美大长腿的新欢?石介没胆子冒险赌薛平贵是不是一个有了钱不会变坏的男人,他决定从根源上断绝薛平贵与王宝钏的联系。

      二月初二彩球择婿,只要薛平贵二月初二不出现,事情就会稳定而可控。

      至于将薛平贵扔到了大牢中,不论是补偿他一些金银,还是真诚的道歉,都无法遮掩手段邪恶无耻卑鄙,让无数人不耻和憎恨,但是石介完全不在意。

      “接下来,就是摧毁薛平贵在王宝钏的心中的印象了。”石介淡淡地道。

      ……

      王宝钏趴在窗台上,外面积雪未消,白皑皑的一片,她心中又想起了那个乞丐薛平贵,心中柔情蜜意欢喜无比。

      “……若是我能入朝为官,我一个月内说服陛下减免天下钱粮,五十年内不收税,天下百姓自然丰衣足食,再无税赋之苦……三个月内诛杀奸佞以清君侧,陛下从此远小人而近君子,国家自然就会强盛……若有权臣不许,我实力微弱,自当休养生息,虚与委蛇,与权臣妥协,换取权臣的支持……此后我暗暗在朝中招揽清流,在民间招募死士,不出三年,天下百姓皆因我而富足,我贤民遍及天下,人人拥护,朝中更是以我为肱骨,我实力定然超过那些奸佞权臣……我自当请奸佞之辈饮酒,若是他们知趣自动辞职,我愿意放他们一马,若是他们不是抬举,我就掷杯为号,数百刀斧手一拥而出,将那些奸佞之辈砍成肉酱……从此,国泰民安,天下百姓富足,男耕女织,鸡犬相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想到薛平贵的豪言壮语远大志向,王宝钏只觉自己遇到了世上最有才华最有志气之人,苍天待她何其之厚也。

      一阵寒风吹过,她微微颤抖,随手伸出了手,可是却没有拿到预想中的皮袄。她一怔,转过头,这才发现丫鬟不在房中。她笑了,是了,是她让丫鬟不要进来的。

      王宝钏去取了皮袄披上,又一次趴在了窗前看花园中的雪景。这些雪景自然比不得与薛平贵相遇的那一处的美景,但是却也有共通之处。王宝钏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心里甜甜的,她终于遇到了一个才华盖世且有豪情壮志之人。

      “这才是我的良人。”王宝钏嘴角带着羞涩又甜蜜的笑容,两个姐夫个个都是纨绔,毫无才华,哪里比得上她的薛平贵?至于薛平贵只是个乞丐,家徒四壁都说高了,薛平贵多半是没有家的,这点王宝钏毫不在意。不就是豪宅华服美食金银珠宝车马仆役吗?这些她都有,薛平贵有没有一点点都不重要。薛平贵最重要的是有才华有志气,一定会成为盖世英雄。

      王宝钏心中得意又温柔,看着天空的云彩有些痴了。

      丫鬟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要不要再去街上走走,或许还能够再次遇到……”

      王宝钏的心怦怦跳,此刻到二月初二还有好久呢,若是能够再见到薛平贵……她的脸红了,道:“如此雪景,若是不细细欣赏实在是错过了,我们且再去街上走走。”

      两人换了衣衫鞋子,又带了几个仆役,缓缓出了王家,径直向遇到薛平贵之处走去。

      “小姐,路滑,小心脚下。”丫鬟提醒着,王宝钏却什么都不在乎,脚下越走越快,心越跳越快。

      远处,果然有个人蜷缩在屋檐之下。

      王宝钏面泛桃花,情不自禁地叫道:“薛平贵!”

      那人听到叫声,缓缓转身,剑眉星目,却不是薛平贵。

      王宝钏停下了脚步,有些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她不是给了薛平贵一些钱粮,让他找个地方住下,等到二月初二参与彩球选婿吗?那薛平贵自然不该再出现在这里的。

      王宝钏毫不掩饰地长长叹气,对眼前的乞丐有些愤怒,你也配做乞丐,你也配躺在这里,这是我家贵哥哥的地方!但多年的修养终究压制了她的无名之火。

      王宝钏看着与薛平贵一样破衣烂衫,蜷缩在屋檐之下的可怜乞丐,道:“来人,给他一些钱粮。”爱屋及乌,薛平贵是乞丐,她终究不能让眼前的乞丐冻饿而死。

      那年轻的乞丐慢慢站起身,轻轻拂去身上的积雪,深深鞠躬,道:“在下谢过了小姐,无以回报,且赠诗一首。”

      王宝钏失笑道:“你也会写诗?”那日,她听了贵哥哥的一首诗词,惊为天人,眼前的这个乞丐也想东施效颦?真是可笑。

      那年轻的乞丐淡淡地道:“小姐以为在下不过是个乞丐,因此就不识字了吗?在下此刻是乞丐,以前却不是,在下此刻躺在他人屋檐之下,身无片瓦,可是在下心中却有江山社稷,小姐何以以貌取人?”

      王宝钏一滞,不知如何回答。

      那年轻的乞丐不理会她,自顾自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注1】

      王宝钏呆呆地看着那年轻的乞丐,只觉这首诗词更是超过了当日贵哥哥的诗词百倍。她身体内一股热血从心中涌到了脸上,瞬间满脸通红,情不自禁地大声道:“好!真是好!天下间再无更好的诗词!”

      那年轻的乞丐长长一鞠躬,傲然负手而立。

      “在下自幼饱读诗书,为的是上报国家,下安庶民,铲除奸佞,还天下百姓朗朗乾坤,不想今日满腹才华却成了一个乞丐,更不想在下竟然会为了一些钱粮而赋诗一首,这多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这些钱粮?那些《论语》《中庸》《大学》《孟子》就只值得一些几百文钱和几十个馒头?真是可笑啊。”

      王宝钏呆呆地看着那年轻的乞丐英俊的脸庞,只觉这乞丐的气度风采容貌尽数比贵哥哥,嗯,比薛平贵更加的优秀。既生瑜,何生亮,为何两日之间让她遇到了两个才华横溢的男子?

      丫鬟看了一眼王宝钏,低声道:“小姐,不如让他二月初二……”

      王宝钏咬住了嘴唇,既然已经邀约了薛平贵,其可以三心二意?可是……可是……她看着那个比薛平贵更有气度更英俊的乞丐,只觉难以取舍,终于慢慢地道:“假如你有空,不妨在二月初二到丞相王家参与彩球选婿……”

      王宝钏回到了家,心烦意乱。薛平贵和今日遇到的乞丐不断地在她心中闪现。薛平贵身上有种豪迈的气概,而今日遇到的那个乞丐身上有种儒雅味道,不论哪一种陡然王宝钏心动。

      “到底……到底……哪一个才是……”这一夜,王宝钏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大堂中,大女儿长长吁了口气,三妹果然只是单纯,那就太容易处理了,几十个乃至几百个才华横溢英俊潇洒的乞丐足够让三妹完全忘记薛平贵了。二女儿用力点头,虽然三妹喜欢乞丐超过贵公子的名声肯定是被无数参与角色扮演的贵公子知道了,但是丞相的女儿有点怪癖算不了什么的。

      石介毫不犹豫地道:“来人,四处造谣,有无数贵公子假装乞丐博取丞相三女儿的同情。”

      大女婿二女婿看着石介,真是无耻啊。

      第二天,丫鬟看着窗外,积雪已经开始化了。她兴奋地对王宝钏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再去看看?你猜我们会遇到哪一个人?”

      王宝钏心怦怦跳,她不知道哪一个人才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那就交给老天爷决定吧,她遇到了两人中的哪一个,在二月初二就选哪一个为夫婿。

      一行人才出了王家,就看到一个乞丐蜷缩在王家的屋檐之下。

      王宝钏心中一动,是薛平贵,还是那个儒雅的乞丐?

      “来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究竟是谁在她的家外苦苦等待,在寒风积雪中忍饥挨饿,只为了看她一眼?

      那屋檐下的乞丐抬头,既不是薛平贵,也不是昨日那儒雅的乞丐,而是另一张冷峻却又英俊的脸。

      “怎么?在下再次避风雪也不行吗?丞相家就如此蛮横吗?”那冷峻的乞丐冷冷地对着王宝钏道。

      他打量王宝钏一行人,慢慢地道:“来人可是丞相府的小姐,可是去赏雪?”

      那个冷峻的男子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呼吸,仿佛在抑制什么,却控制不住,陡然睁开了眼睛,对王宝钏厉声道:“王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心存天下万民!为何在这寒冷的冬日,王丞相没有下令官府施粥施舍衣衫被褥?王丞相可知道天下多少百姓正在挨饿受冻?你作为丞相府的小姐,为何不但不劝父亲为国为民,反而四处游玩赏雪?你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百姓嗷嗷待哺吗?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百姓在饿死冻死的边缘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心中就没有天下百姓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身为丞相的女儿当随时随刻心存天下百姓!”

      王宝钏被那冷峻的男子痛斥,心中不但不怒,反而敬佩无比,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中涌起,这个乞丐心中忧国忧民之心未必就比薛平贵少了。

      她恭恭敬敬地道:“阁下说得是,我当劝父亲开仓放粮。”

      丫鬟看了一眼王宝钏,低声道:“不如……二月初二……”

      王宝钏咬住了嘴唇,难道又要邀约一个人参与彩球选婿?是不是不太好……可是,眼前的这个乞丐真是人中龙凤啊。

      她咬牙道:“若是你二月初二无事,可到王府参与彩球选婿……”

      王宝钏没有再去寻找与薛平贵和那儒雅男子的缘分。她逃难般地回到了王府,脸色绯红。王家从来不缺宴会,可是那些公子王孙个个只知道聊风花雪月,心中几时有了天下百姓了?

      “为何乞丐之中有这许多才华横溢,忧国忧民的才子。”王宝钏看着天空,痴痴地道。

      ……

      次日。

      王宝钏不等丫鬟催促,再次决定出去走走。她待在小小的宅院中太久了,完全不知道天下才子都在乞丐之中。

      “与一群纨绔子弟在一起,怎么可以管理好国家。”王宝钏看着天空,傲然道。乞丐都在忧国忧民,想着当官之后为国除奸,而贵胄公子都在想着莺歌燕舞。

      王宝钏想到那些公子哥儿就厌烦无比,有钱人都堕落腐化了,唯有穷人才散发着生命的活力,而乞丐之中更是拥有无数才华横溢心怀国家人民的优秀才子。

      “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我的良人。”王宝钏脸上发热,忽略公子哥儿,在穷人中寻找真爱的心更加的强烈了。

      王宝钏带着丫鬟仆役上街,才过了一条街,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一面白墙上涂抹着什么。

      这类事情王宝钏原本是不会在意的,但她此刻对乞丐有无比的好奇心,缓缓走近,却见那个乞丐拿了一块木炭在白墙上信手勾画,几笔之间山川河流跃然墙上。

      王宝钏默默地看着,心中暗暗赞叹,好画!

      那乞丐浑然不知王宝钏站在身后,画完了画,在一角题跋:“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注2】

      王宝钏见那字铁笔银钩,题跋和绘画意境更是深远,忍不住赞道:“好!”

      那乞丐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墙上的书画道:“信手涂鸦,坏了这面墙壁,恐被主人所怨,惭愧惭愧。”

      王宝钏大声道:“阁下心中有江山社稷,有天下百姓的疾苦,这面墙壁有此名画,三生有幸,主人岂会抱怨,定然会取出酒水与君痛饮。”

      那乞丐看着墙壁,叹息道:“何时才能国富民安,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屋住?”

      王宝钏道:“只要我等心中有国家有人民,每日救百人,百日救万人,天下君子日多,解救天下百姓又有何难?”

      那乞丐大笑转身:“姑娘果然是我辈中人,能够遇到姑娘是我三生三世的缘分……”他猛然住口,呆呆地看着王宝钏,眼神中又是惊喜又是爱慕,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宝钏的狐狸皮袄上,眼神陡然黯淡,苦涩地道:“……原来……你是一位贵女……为什么你是贵女呢……”他的眼角泪光闪烁,仿佛失去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王宝钏盯着那书画乞丐英俊的脸,心中刺痛。

      那书画乞丐整理破烂的衣衫,缓缓地道:“能够偶遇小姐,人生之幸也,只是你我非是一类人,就此别过,永不相见。”大步离开。

      王宝钏心中剧痛,如此才子,却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原因永不相见?

      她不顾一切地叫道:“二月初二,王丞相府中彩球选婿,你能够去吗?”

      ……

      短短数日,王宝钏遇到了数个才华横溢,心系国家黎民的乞丐才子。她又是庆幸,又是惶恐。“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忧国忧民才华横溢果然也是如此,乞丐穷人们比富贵公子们更加的爱国和有才华。可是,这么多才华横溢忧国忧民英俊不凡的才子俊杰,她究竟该选谁?

      王宝钏想到了她曾经惊为天人的薛平贵,此刻在一群乞丐才子之间不过是普通而已。论儒雅,薛平贵身上唯有草莽之气,论礼仪,薛平贵更是一窍不通,而其余几个乞丐谈吐之间进退自如,有礼有节,浩然正气和书卷气融合在一起,虽衣衫褴褛,却宛如鹤立鸡群。

      王宝钏反复比较,薛平贵唯一的优点就是那一番“我若为官”的豪言壮语了,其余乞丐才子虽然才华横溢品行高洁,但是却不曾说这类气壮山河之言。

      “小姐,雪都化了,我们去逛街吧,或许心情就会变好了。”丫鬟欢喜地道。

      王宝钏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勉强点头,或许真的心情就会变好呢?

      几人上了街,漫无目的地乱走。王宝钏不时地四处看,竟然没看到一个乞丐,她又是失望,又是松了口气,要是再冒出几十个乞丐才子,她该如何是好?

      王宝钏有些恍惚,她就这么容易喜欢上别人吗?她又暗暗摇头,未有婚嫁,多几个人挑选有什么不好。她嫁人之后定然是从一而终,矢志不渝的。

      丫鬟指着前方道:“小姐,走了许久了,不如去前面茶楼歇歇脚。”王宝钏点头。

      众人进了茶楼,有人正在聊天:“……我若当了官……”

      王宝钏陡然一震,转身望去,只见一个油腻中年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抓着一颗花生,唾沫横飞。

      “……我若是当了官,我第一件事就是斩杀陛下身边的奸臣。”

      那油腻中年男得意地看着四周,道:“我辈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何等的豪言壮语?”

      “我张老三目不识丁,读书人的事情是轮不到我了,可我若是当了官,难道就不能做出一番事业?”

      那张老三大声地道:“我若是当了官,就手持宝剑入宫,一剑斩杀了奸臣,若是陛下许我忠勇,我自然威武不加,若是陛下不知我之忠心,将我杀了,我也是为民除害,遗泽于百姓,不枉到了这世上一场。”

      王宝钏一颗心活泼泼地跳,只觉这番豪气冲天的言语耳熟的不得了。

      那张老三继续道:“依我之间,陛下圣明,绝不至于枉杀忠臣。那我就再接再厉,建议陛下减免天下钱粮。天下是陛下的,陛下要这么多钱粮做什么?干脆以后就不要收税了,岂不是好?若是有奸臣跳出来阻止,我就再一剑杀了,看还有哪个奸臣敢跳出来祸害老百姓。”

      周围无数人用力鼓掌:“果然是天下第一吹牛大王!”

      那张老三毫不在意,对四周众人拱手示意。

      王宝钏死死地看着那张老三,吹牛大王?

      茶楼小二过来倒水,见王宝钏神情有异,笑道:“客官休要被那个家伙骗了,那家伙除了吹牛什么都不会,这‘我若是当了官’之类的虚言更是随口说了几百次。”

      王宝钏喃喃地道:“可是……豪言壮语……”

      小二笑着:“客官是高贵人,不懂低贱人的品行,这些低贱之人要他干活,他就会装死偷懒,要他吹牛,他可以吹得天花乱坠。什么言语豪迈就吹什么,不认识他之人自然以为此人心中志气高远,为人仗义豪迈,心中有大天地,其实他就是胡乱吹牛而已,若是他心中真有大天地,怎么会只是个穷鬼?有这番志气寻个活计干岂不是好?只是世人多老实,听到他吹嘘,分不清真假,以假为真,把他当做了英雄豪杰……其实这类人江湖上多得是,随便寻个路边摊就能听见一大堆人吹牛,光听他们嘴上说的,个个都是文曲星转世啊……”

      那个小二絮絮叨叨地说着,王宝钏心中早已冰凉一片。薛平贵……豪言壮语……我若是当了官……

      难道她被一个乞丐骗了?

      王宝钏浑浑噩噩回到了家,怎么都不信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那个薛平贵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可是……可是……

      王宝钏茶饭不思,数日间瘦了不少。

      石介版王允匆匆寻了王宝钏:“可有身体不适?为何瘦了这许多!”

      王宝钏看着父亲,忽然问道:“父亲,如何判断一男子是吹牛还是有真才实学?”

      石介笑道:“此事易尔!本朝以科举取士,不问出身,不问年龄,但能过了科举,就是有真才实学的。若是不能过了科举,那就是吹牛之人。”

      王宝钏浑身发抖,只觉这句话令她寒冷到了心里。她又问:“我在街上吃茶,听一平民议论朝廷大事,忧国忧民,为何我所认识的贵公子却无一人议论国事?”

      石介道:“百姓议论国事,是因为他们对国家的运行毫不了解,动不动就说减免税赋,若是没了税赋,朝廷哪来的银子修桥铺路、打造甲兵、给官员士卒发饷发俸?哪来的粮食赈灾?百姓不知国事,又不需要为国事承担责任,自然是满口胡言乱语。”

      “官员子弟不议论国事,其一是几乎所有的官员子弟同样不知道国事。身在富贵人家,以为没有给女儿过生日已经是人间惨剧重大奉献了,哪里知道有许多人野菜粥都没得吃。这类纨绔如何议论国事?其二是知道祸从口出。朝廷大事百姓可以胡说,官员子弟却万万胡说不得,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罢官还是小事,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官员子弟谁敢胡说朝廷大事?”

      王宝钏不信:“我岂会不知道国事?圣人书中写得明明白白,只要按照圣人书做事,自然国泰民安。”

      石介笑了:“那么,为父问你,圣人书中言,婚姻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父母皆在,为何陛下可以插手你的婚事?陛下若是看重与你,欲为你招一个乘龙快婿,为何不在朝廷官员子弟或者民间俊杰中挑选一人赐婚?彩球选婿看似热闹,其实荒谬不堪,若是来者皆是地痞流氓,难道你也要择婿了?若是你心中有了心上人,想要悄悄将彩球抛给心上人,你又如何确定你能准确地将彩球抛给心上人?抛得重了,抛得轻了,或是有人争夺,你真的确定彩球会落在你心上人手中?”

      王宝钏目瞪口呆,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石介淡淡地道:“你是丞相之女,却被圣旨下令彩球选婿,这合理吗?合情吗?”

      “此事涉及你自身的一生幸福,你浑浑噩噩只想着找个志同道合或者才气过人的良人,全然不知道其中的深意,你还敢说你懂得国事?”

      “女儿啊,你就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啊!”

      王宝钏满脸通红,只觉这辈子没有被责骂得如此彻底过。

      ……

      二月初一。

      石介版丞相王允带领大军进入了皇宫。

      皇帝脸色大变:“你想干什么?”

      石介冷冷地道:“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想干什么。”

      跟随在石介身后的文武官员一齐冷笑着看着皇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是皇帝以为当朝丞相权势过大,必须告老还乡,直接下令就是。可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作践臣子的女儿的婚事,这其中的龌龊和无耻下流已经突破天际了。如此昏君不杀了,难道等他继续作践朝廷其余官员的妻女身上吗?

      石介斩杀了皇帝,自立为帝。

      有数个忠于皇室的人起兵造反,却被石介亲自带军镇压。一年后,天下太平,再无人反叛。

      ……

      已经被关了许久了,却不曾有县令老爷提审,薛平贵有些不耐烦,但也不算太着急。每日好吃好喝,身为乞丐又不嫌弃住在肮脏的大牢中,多住几日也无所谓的。

      某日晚上,县衙外忽然杀声四起,似乎有人在大叫:“王丞相造反!诛杀反贼!”有人叫着:“坚持住,大军马上就来了!”

      薛平贵看着县衙外的火光,听着惨叫声,心怦怦跳,唯恐有人杀进大牢。大牢中有囚徒大叫:“大家一齐逃走!”众人一齐使力,终于推翻了牢门,逃出了大牢,却见四处火光冲天。牢中不知岁月,一眨眼竟然已经是乱世了?

      薛平贵当机立断:“我要去西凉国!”这长安是再也留不得了,不论是战火还是越狱都是死路一条。

      一群囚徒点头,跟着薛平贵去了西凉国,那里可以开辟新的天地。

      ……

      某年,边关急报,西凉国意图进攻中原。

      石介惊呆了,他可是夺取了大唐的天下,中原兵强马壮,甲坚刀利,周围蛮夷只有跪下来喊爸爸的份,竟然有人敢进攻中原?再说什么叫做西凉国?西凉那块地方难道不是中原王朝的土地吗?算了,这个世界神奇无比,多考虑这些毫无意义。

      “杀了,一个不留。”石介冷冷下令,既然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皇帝,那么就要承担让中原称霸天下的责任,周围藩国蛮夷敢站在那里与中原爸爸说话的,那就灭国好了。

      半年后,中原五千士卒轻松将西凉国灭国,西凉国鸡犬不留。周围其余蛮夷国家浑身发抖,匍匐在地,大声高喊:“爸爸!我是你的儿子啊!”

      石介冷笑,现在知道喊爸爸了,早干嘛去了?想要当儿子,就向西征服其他蛮夷,不然别怪爸爸连你一起灭了。

      西域蛮夷发动大军为了中原爸爸讨伐不臣,兵锋一路向西,所过之处血流遍地。

      西凉国将士薛平贵躺在了西凉国的土地上,尸体化为了春泥。

      ……

      石介版王允称帝,王宝钏成了公主,最终选了一个高官子弟作为夫婿。

      王家大女儿二女儿等恭贺三妹,见王宝钏喜不自胜,忍不住挤眉弄眼。要不是父亲手段高超,此刻三妹多半在街上陪着乞丐丈夫乞讨度日。

      王宝钏生活幸福,偶尔会想,那个薛什么贵当年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哪里?她笑了笑,只是想到故人而已,全无他意。

      王家大女儿和二女儿更加挤眉弄眼了,王宝钏怎么都不会知道当年她在为了心上人而小鹿乱撞的当晚发生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PS:原剧:传统故事《薛平贵与王宝钏》。故事核心以百度“薛平贵”的内容简介为主,与任何影视剧无关。
    注1.诗词截取自清纳兰性德《画堂春》。取该诗词是因为我仓促之间能够想到的写儿女情长以及有“乞”字的只有这一首。本文后续对该诗词的评价属于剧情需要,与该诗词真实水平无关。
    注2.诗词截取自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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