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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见 ...

  •   刘赢一路打听走到久无人住的院子,直接推门进屋,调侃道:“老爹,您何时懂医术了,我怎么不知道?”

      “臭丫头赶紧出去,人家没穿裤子!”

      “哦。”刘赢止步外室,眼睛并未往里瞧,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听说邻县前几日有人半夜偷小孩,您可别什么人都往家领,再说您懂医吗?别给人家搞废了。”

      “你住口!”刘闲才正想赶人,忽见床上小伙子睁了眼,立马收敛声音,和声道,“放心,咱们已经到家了,叔一定给你腿治好,你吃的药会使人犯困,想睡就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刘赢刚坐下准备喝点茶水,闻言猛地转头,活久见,老爹竟然也有如此轻言细语的时候,她十分怀疑里面躺着的是他相好。

      “臭丫头不许偷看,你不知羞耻人家韩公子还要清白呢!”

      原来是个男的。

      刘赢眯了眯眼,心里越发怀疑,口气凉凉道:“爹,里头躺着的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话音刚落,一块湿抹布从里间飞了出来,刘赢伸手抓住,便听见老爹怒吼。

      “滚出去!”

      韩慎虚弱地躺在床上任由刘闲才摆弄伤痕累累的双腿,眼睛不动声色地扫向外室的倩影。

      她就是未来暴君的恩师。

      看着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市井丫头,他倒是好奇,她究竟是如何用短短五年时间就培养出一位性格扭曲、嗜血残暴的昏君的。

      刘赢最终还是被赶出了房间,真正见到韩慎是在半月之后。

      初春清晨,他着清简长衫,手捧泛黄书册,正坐在院中石桌旁低头看书,虽看不见容貌,但坐姿挺拔端正,半点不像是废人,倒像是闲情雅致的贵公子。

      刘赢练完剑回院子路过他院门时瞥见此景,脚下一顿,接着自然地转弯进门,并低咳一声以作提醒。

      据老爹说,此人身上有多处尚未痊愈的断骨旧伤,寻常行动已是费力,却在遇见不公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是个命运坎坷但仍心怀赤子之心的正人君子。

      埋头看书的男人闻声抬头,瞧见她时面露惊讶,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规规矩矩朝她行拱手礼,一派书生气。

      刘赢没往院里走太深,停在稍远的适当距离,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焕然一新的院子,笑道:“我是馆主女儿刘赢,过来打个招呼。”

      “在下韩慎,见过刘姑娘。”韩慎再行一礼,声如玉石,温和持重,真真不像是被命运玩弄过的可怜人。

      韩慎,竟与三年前殒命的镇北侯世子同名。

      “好名字。”刘赢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那位小将军,却不忍将两人相提并论,言止于此。

      韩慎似是并未察觉她话中来意,朝她微微一笑,“不及姑娘。”

      礼数周全却无拘谨避讳,浅淡笑容自然地柔化了那张稍显冷峻的俊朗容颜,又不显文弱,双目也泛着恰到好处地光泽,迷人而不唐突。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到底是怎样的心性才能在历经种种磨难后依旧保持这般教养呢?
      听说老爹给他治腿上旧疾时,先将骨头打断才又接上,整个过程他都未喊过一声痛。

      刘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划过对方下肢,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这种人绝对不可小觑,“公子伤势如何?”

      “幸得馆主出手相救,无大碍。”韩慎温声道。

      刘赢点点头,“那就好。”

      月前老爹外出时差点被人诬陷拐卖人口,是韩慎出堂作证才洗清老爹清白,而韩慎事了拂衣去并不求回报,不料在事后遭到歹人报复差点被砍杀,亏得老爹坚持寻他谢恩及时发现,才险险救下人命。

      送医后得知韩慎旧伤,老爹立马决定用她这个女儿都不知道的祖传秘方帮他治腿,此人拗不过老爹,非要给银子才肯接受,且态度十分恭敬反倒把老爹当成了恩人。

      老爹最重情义,又惜才如宝,必然全心全力帮他。

      刘赢一时看不透韩慎,索性此来只想认个脸,无意扰其清静,简单客套几句后便告辞。

      却不知,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眸中光泽化为无底深渊,冷漠无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

      这日,刘赢师徒二人早早来到前院练剑,故意与馆内弟子练拳的大院只隔一门。

      “练功时必须心无旁骛,你无需理会外界响动,来,跟着师父一起舞剑,不必记招式,将重点放在自身与剑的磨合。”
      “不要着急,调整好气息。”
      “手抬高!”

      待隔壁练拳结束,弟子们纷纷挤到拱门围观,年纪较小的弟子忍不住面露担忧,“小恒手腕上绑着的就是师姐的魔鬼沙袋吧,哎,我看他这几天吃饭连筷子都握不稳了,真可怜。”

      小师弟刚说完就被身边师兄敲了下脑袋,骂道:“你刚进武馆时不也生不如死,人家可没跟你似的哭爹喊娘,有闲心同情别人倒不如想想怎么把拳练好,少被师父骂几次。”

      小师弟撇撇嘴,不敢再言语,心里却道小恒是个孤儿,哭哪家子爹娘?

      刘恒很快被人群分散了注意,只觉得四肢变得更加沉重,越发跟不上刘赢的动作,慌乱间双足相缠差点跌倒,刚稳住身形便屁股一痛。

      “专心!”这是刘赢第一次打他。

      剑面毫不留情地落在刘恒臀部,发出一声闷声,瞬间吓退看热闹的弟子们。

      “好了好了,不要打搅他们练剑了,大家快去吃饭吧,被师父看见都要被骂。”

      看客散去,刘恒有点想哭,他不是怕丢脸,也不是怕疼,当乞丐的时候他什么苦都吃过,只因打自己的人是师父,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哭,却又不想展露软弱,只能趁师父不注意时偷偷抹掉眼泪。

      刘赢时刻都在关注刘恒,自然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没有点破,两人又练了两刻钟才去食堂吃饭。

      此时食堂已经没有多少弟子吃饭,师徒二人相对而食,气氛有些古怪,没人敢来打扰。

      刘恒眼睛红红跟小兔子似的,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根本不敢抬头。

      刘赢忍俊不禁,故作严肃道:“不要以为我之前对你宽容就认为我是个仁慈的师父,你真正的武学之路现在才刚刚开始,若是不想挨打就专心些,知道了吗?”

      “知道了。”刘恒低声哽咽道。

      咯吱咯吱,是轱辘碾过地板的声音。
      韩慎转动椅轮行到门口,将腿上用完的餐具放入收纳盆,然后偏头看向房间深处的师徒二人,见刘赢看向自己,他浅笑颔首。

      刘赢点了下头算是回礼,即刻收回视线,待韩慎离开,她接着道:“吃完了换身得体的衣裳,一会儿带你去学堂。”

      刘恒猛地抬头,惊讶道:“学堂?”他以为师父只会教他武功,管吃住,他已经很满足了。

      “恩。”刘赢解释道,“我不求你学成个什么才子,至少要能识文断字,写字也别太丑。”

      刘恒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去学堂读书,那对从前的他来说根本就是奢望,他想都不敢想。

      果然能够遇到师父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然而刘恒的感动与好心情仅仅维持到第一堂课,上课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便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读书这块料,就像猪八戒听天书——一窍不通!

      刘恒更没想到还有比听不懂先生在讲什么更可怕的事,那就是写课后作业。

      这几日练剑辛苦手臂,他现在的手能吃饭就不错了,写字简直就是折磨。

      傍晚,刘恒坐在自己房间认真抄写文章,他根本没心思去回想写出的字念什么,每一笔每一划都耗尽他所有力气与注意力,他敢说他练剑的时候都没有像此刻这般专注过。

      可是太痛苦了,他根本控制不住手抖,无论他多么努力,写出来的字都不堪入目,他难以想象师父看到他的字后会多么失望。

      刘恒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却不敢出声,一边抹泪一边坚持着把文章抄完。

      写完作业还要去练剑呢,刘恒忍不住想,如果师父看到他烂泥一般的字会否后悔收他为徒,可若不拿去给师父看,待先生忍无可忍告诉师父,也许后果会更严重。

      纠结半晌,刘恒还是决定拿着作业去前院找师父,走出院子却碰上了寄宿在武馆的陌生男人。

      韩慎见刘恒垂头丧气的,温声问:“被师父骂了?”

      刘恒快速将宣纸藏到身后,本不想理会不相干的人,但对方和善的声音令他下意识停住脚,先生说好孩子要讲礼貌,遇则答,他摇摇头作为回应,却没抬头看人。

      韩慎注意到刘恒手上的小动作,眸光微闪,笑道:“听说你去上学了,最近勤于练剑,想必写字会很辛苦吧?”

      刘恒这才抬头看了眼韩慎,又快速垂下,闷声道:“师叔们说多练些日子就不会痛了。”声音很小,透着隐隐担忧。

      现在还可拿手抖当借口,如果以后手不抖了还写字这么丑的话,一定会被师父嫌弃的吧?

      韩慎望着眼前的刘恒,眼中闪过浓浓的讽刺。
      未来的暴君也有因为写不好字而哭泣害怕的时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看来他真的很怕那位女师父啊。
      不过,女师父越蠢,越是虐待刘恒,对他越有利啊。

      “识文练字同学武一样,皆非一日之功,想来你师父不会怪你。”韩慎不动声色地温声安慰道,“不过凡事皆有技巧可言,只要学会总结方法规律,速成亦无不可。”

      刘恒终于抬头正视韩慎,红肿的眼睛写满好奇与求知欲,“何为技巧?”

      韩慎嘴角弧度微不可察地上扬,面上却稍作为难,接着以最和善的神情邀请道:“此事说起来也非三两句能讲清的,你该去练剑了吧,若想听我唠叨几句,可在闲时来找我。”

      他指了指自己所住方向,从容引诱着猎物主动靠近自己,笑得无害,“所幸我是个闲人,整日闷在院内也无趣,欢迎你随时过来坐坐。”

      提起练剑之事刘恒就心急起来了,在他看来耽误什么都不能怠慢师父,于是连忙应下韩慎的邀请,然后匆匆离去。

      韩慎目送刘恒离去直到背影消失,不禁觉得有趣,前世他也算了解小暴君的过往,想来小暴君那手出人意料的秀字倒是可以看出他的确认真学过。

      “刘恒。”韩慎轻念了句,手指轻慢而有节奏地敲打着轮椅扶手,目光渐渐深邃,“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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