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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中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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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定看了眼蚀骨钉,又将视线移到沈艳身上,接着微抬手臂,展开手要笔。
他在锦衣卫备好的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两个字:魏弘。
旁边负责拿纸的锦衣卫脸色大变,转身呈给沈艳,后者冷着脸将纸攥成球扔进炭盆里销毁,起身道:“十二颗。”
陈定笑了,无声而充满嘲讽。
沈艳走后,行刑锦衣卫将第一颗钉子放在陈定脚踝上,举起锤子冷冷道:“你也配写皇上名讳。”
铿!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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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刘赢身着夜行衣潜入县衙书房,靠近书架蹲在上次查看重要案宗的位置,吹亮火折子翻找,果然找到了信件。
打开一看,一股浓重的墨水味冲入鼻间,显然这些字才被写上去不久。
“不好。”
刘赢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想跑却为时已晚,房间已被官兵和锦衣卫包围起来。
房门打开,沈艳踏着火光进屋,朝墙角书架前的刘赢道:“消息这般灵通,想来是县衙内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
想到那活泼开朗的圆脸小丫鬟,刘赢眸光一暗,原来他早就设好了圈套,她捏着信纸站起身面向沈艳,另一只手握住腰间剑柄,“如果你真想查案,我不是你的敌人,但你若是来杀人灭口的,我奉陪到底。”
敢公然跟锦衣卫叫板,也就这种没什么见识的年轻人做得出来。
站在沈艳后面的周旦都为她捏一把汗。
沈艳不紧不慢地问道:“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些信的存在,那么你又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不会认定你也是人贩子的同伙,今晚是来毁掉证据的?”
刘赢举起手里的信,“它们现在还好好的,难道不足以证明?”
沈艳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信件无关紧要,你要找的是图纸。”
“你怎会知道图纸?”刘赢微眯起眼打量对方的神情,试探道,“之前在贺章县伤我的人,是你派的?”
不对,如果真是他干的,早就该想方设法杀她灭口,而不是这般大张旗鼓活捉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艳见刘赢果然知道图纸的事,似乎也想明白他不是敌人,不禁嘴角微提,义正词严道:“如今人赃俱获,你若不想因杀人罪被捕,就该自己想办法自证清白,现在本官就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说了半天,他一点有用的消息没有透露,反倒在她嘴里套出话。
刘赢突然意识到,任县令跟锦衣卫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跟后者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就在刘赢考虑要不要跟对方合作时,一名锦衣卫走到沈艳身边耳语了一句,便见沈艳面露点点笑意,道:“带过来。”
很快,形容狼狈的姚善婉主仆二人被带进屋,尤其是姚善婉,蓬头垢面之下那张脸已是不正常的惨白,被人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
“小姐。”喜鹊扑到小姐身边,惊慌失措地将人扶坐起来,然后搓着她后背,颤声道,“小姐不怕,奴婢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呜呜呜,小姐你不要睡。”
姚善婉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娇生惯养,何时这般狼狈过?
刘赢瞳孔微缩,怒目看向沈艳,忍了又忍才没有立即拔剑冲过去,沉声道:“放了她们,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喜鹊这才发现刘赢也在屋内,猛地抬头看过去,根据她的话似乎猜出什么,又惊又怒,骂道:“原来是你连累我家小姐被他们磋磨至此,若非我家小姐帮忙,你早就被当成杀人犯斩首了!你竟然恩将仇报,你要不要脸,非要害死我家小姐才肯罢休?!”
刘赢脸色阴沉,隐隐有爆发的迹象。
锦衣卫六子连忙出声叫冤,“哎?怎么说话呢,我可没虐待你们,是你们自己为了逃跑扎进河里才受凉生病的。”他只是没给找大夫而已。
沈艳看着姚善婉两眼翻白似要抽搐的样子,皱了皱眉,他还要带她回京城,可不能叫她就这么死了。
倒是叫她躲过一次断腿之痛,沈艳不耐地挥了下手让六子带人去治病,接着对刘赢道:“若是她们无罪,我自会放人。”
事到如今,除了信他也别无选择。
“我是在小饼失踪后被卷入这件案子的……”刘赢从头讲述自己经历的事情,过程中得知沈艳把陈定带来清河县,便也没有隐瞒地图的事,事无巨细讲述着一切,唯独没有提及荷花孩子的事。
可沈艳也不傻,问道:“陈定在重刑之下都没有开口,又为何将最后的筹码告诉你?”
好在刘赢已经想好对策,镇定道:“如果你从小被人当畜牲虐|待,被迫成为侏儒,后来又被送进富贵人家享受正常生活,你会不会心生恨意?我答应他会帮他报仇,而他也知道当今朝廷没什么好官,宁愿相信我这个无权无势但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
周旦默默擦了擦汗,心道江湖人士都这么心大么,当着锦衣卫的面辱骂朝廷?
沈艳却面色不变,避重着轻地嘲讽了句,“你倒是对自己武功很有信心,可惜卷入这等是非后,凡事便不是仅凭你一双拳脚能解决的了。”
她这是被说教了?刘赢暗自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剑站起来,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大家都说你们锦衣卫神通广大,想必很快就会查出真相,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刘姑娘先别急着走啊。”沈艳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漠然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在此之前就先委屈你到牢里待几日。”
就算不追究她之前的不敬,想要脱离锦衣卫的掌控也没这么容易。
一听要坐牢,刘赢立刻警惕地后退,浑身写满抗拒,甚而拔剑道:“想关我,你做梦!”
她此生最厌被人管教拘束,遑论幽禁关押,她宁愿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好歹能痛快打一场。
沈艳没想到刘赢反应这么大,双方僵持之际,门外忽然传来六子的声音,“老大,又出人命了!”
刘赢率先冲过去打开门,抓起六子脖领逼问,“谁出事了,你说清楚?”
六子愣了愣,随即黑脸道:“大胆刁民,竟敢对锦衣卫……”脖子上传来冰凉的刺痛,他立刻闭了嘴,意识到老大就在旁边看着,一时间又羞又怒,涨红了脸。
“说说情况。”沈艳道。
“死的是内宅丫鬟陈圆。”说完脖领一松,六子不满地瞪了刘赢一眼,理了理领子,接着道,“大夫给姚姑娘诊脉过后说是没有性命之忧,吃几副药然后好好调养就行,陈圆是周夫人派来帮忙的,送走大夫后就去厨房给姚姑娘煎药,但她久久未归,喜鹊去厨房查看时,陈圆已经倒在灶火旁没了生息。”
“没有外伤,死状痛苦,暂时没发现有中毒迹象,系窒息而死。”六子掐着手指细数着已知信息,最后道,“据府中早起的下人说,曾看见一个叫书桓的下人从厨房出来,念及此人是周大人门客的小厮,属下只抓了那小厮,但他拒不认罪。”
沈艳看向周旦,后者连连摆手,“韩公子是一宗案件的受害者,是下官邀请他住在府中的,他绝对不会杀人,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韩慎的身份信息早被锦衣卫查了个遍,的确没发现可疑之处,沈艳便给周旦一个面子,没有下命抓他。
而保护犯罪现场、管控县衙人员出入等事无需沈艳吩咐就已做好,如今只需等验尸结果,根据受害者死因再确定调查方向。
“等验尸结果出来再审。”
此时天色刚刚泛亮,沈艳打算先亲自去现场走一趟,于是对门外手下使了个眼色,接着用不容拒绝地口吻问刘赢,“主动配合还是被绑进去,你自己选?”
刘赢尚未收回鞘的长剑立刻又放回六子脖间,二话不说抓着他飞出门外,见门外锦衣卫皆不敢轻举妄动,轻哼一声,低眉对六子说了句,“我手不太稳,你可得老实点。”
其他锦衣卫在沈艳面前无不恭敬低微,这小子却当着他的面对她横眉竖眼,显然地位非同一般。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以六子为人质,轻松逃出县衙。
追出来的锦衣卫受沈艳示意,也只敢远远跟着,不敢靠太近,很快就被刘赢甩掉。
六子也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言,一路上除了偶有一两滴眼泪落地,没能留下任何记号。
*
厨房的灶火还散发着余热,陈圆的尸体却已凉透了。
小姑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圆脸大眼,娇俏可爱,此刻却蓬头垢面地挺直仰头躺在地上,面色肿胀,双目充血,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脖领,脖间血脉喷张,血痕遍布。
通过血痕形状和她指间肉屑可知是她自己挠的,应是死前遭受了很大的痛苦。
看上去确实是窒息而死,但从嘴部状态看,她并不是被人捂死的,脖间也无被勒痕迹。
厨房内亦没有打斗痕迹,暂时找不到他杀的证据,倒像是突发疾病导致的窒息死亡。
沈艳看完就将此案交还给县衙的人处理,不打算再插手。
刚走出厨房便与闻讯赶来的韩慎打了个照面。
沈艳并未穿锦衣卫专属飞鱼服,看起来像是个气宇轩昂的有志青年,只是面色冷峻看着不太好亲近。
韩慎只当不认识,礼貌地朝他点了下头,而后越过他行至厨房门口,只确认似地朝里看了一眼,便拱手道:“草民韩慎求见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