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惊蛰》鎏香儿

106、造反

　　太子登基，大赦天下，本该普天同庆，热闹一番。

　　却不知从哪传出流言，道新皇乞丐出身，粗鲁无知，一心要与他国开战。

　　加上楚国使臣不欢而去，在城门外喊话说昌国欺辱楚国，不日定率大军讨伐。

　　百姓们越发听信流言。

　　一时间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皇上不必理会那些谣言，这些小事自有臣子去解决。”

　　刘恒登基五六日，早朝以外的时间几乎全在御书房度过。

　　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折堆积成山，有臣子互相弹劾，各地灾情民况，甚至还有献果问安等细微小事。

　　不出门而知天下，掌天下，刘恒体会到权力的滋味，甚至不觉得累。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没有接长锁的话，他根本不在乎百姓怎么想。

　　看了眼窗外，天边开始泛白。

　　“洗漱吧。”

　　长锁面露担忧，“还有半个时辰才早朝，皇上小憩两刻也来得及。”

　　刘恒摇了摇头，“快些吧，还剩些奏折要批，不然等上朝时答不上话，又要被那些文官啰嗦。”

　　文官奏折又臭又长，他可不想增加无谓的工作量。

　　早朝时，有官员借民间流言再次提起楚国问题。

　　有人主张联姻求和，有人主张先下手为强，还有人提议置之不理，待楚国有所行动后再出对策。

　　“一个边陲小国而已，何须这般值得讨论，若他们敢发兵，本将军便带兵踏平了它！”

　　赵毅实在被文官们吵的头疼，见皇帝半晌没有表示，便高喝出声。

　　文官们安静了片刻，随后又开始争论起与楚国开战的问题。

　　“北方战乱一直未停歇，最近西戎又蠢蠢欲动，如果南边也开战，万一其他邻国也加入，岂不是四面楚歌？”

　　“可若楚国一心开战，我们总不能做缩头乌龟……依我看，那楚国公主的死就是他们自导自演。”

　　“便是如此，我们也该等北方平息后才养足兵马再战，到时一举拿下楚国，避免无谓的牺牲。”

　　“嘁，我大昌本就兵强马壮，何惧他楚国？”

　　刘恒望着台下各抒己见的群臣，莫名有种置身事外的距离感，并非他不愿参与，而是被排除在外。

　　这些大臣看似都在征求他的同意，实则全在看杨清和沈存心等重臣的脸色。

　　说到底，他现在跟傀儡并无差别。

　　要想坐稳皇位，必须自己手握重权才行。

　　“赵将军。”刘恒忽然出声打断了争吵。

　　赵毅神情抖擞，阔步上前一步，“末将在！”

　　刘恒故意停顿了片刻，直到朝堂肃静，百官沉默，纷纷低头作谦卑聆听状。

　　“粮草运送状况如何？”刘恒问道。

　　赵毅心虚地斜了眼沈存心，回道：“队伍日夜兼程，若无意外这两日就会传来消息。”

　　沈存心皱了皱眉，文武百官亦是一脸茫然。

　　往西戎运送粮草？是要开战吗？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见群臣神色各异，皆在等他答疑解惑，刘恒满意地动了动嘴角。

　　“朕会慎重考虑诸位爱卿的提议，容后再议，朕有些头疼，退朝吧，诸位有言尽可上奏。”

　　没给大臣们劝阻的机会，长锁收到刘恒的眼神示意，立刻高呼“退朝”。

　　＊

　　“孤立无援还敢调兵远去，这种蠢人怎配拥有大昌江山！”

　　魏承允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又气又想笑，“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这日傍晚，沈家父子正在皇宫内与新皇商讨处置林秀泽余党事宜。

　　快结束时，沈存心旁敲侧击道：“小赢说这月十五会到沈府吃饭，如今过去三日也未见她人，不知圣上可知她下落？”

　　刘恒早有预料，并未隐瞒，“朕派师父去送粮草，或与西戎一战，不过您放心，朕定不会让师父冒险。”

　　沈存心不动声色道：“既然陛下心中有数，微臣自然放心。”

　　刘赢能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秘密离开，定非刘恒一人能够安排得了。

　　背后是谁在帮他出谋划策，沈存心多少知道些内情，比起惊讶，他更多是疑惑。

　　刘恒刚刚登基，地位不稳，眼下正是需要用人之际，特意把小赢调离京城，又是何故？

　　沈存心没想到的是，没容他暗中调查，很快答案便呈现在他眼前。

　　沈氏父子刚走出宫门，突然收到消息称有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围向皇宫，来势汹汹。

　　“快回去保护皇上。”沈存心道。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沈艳见父亲同样毫不知情，立刻意识到情况严重。

　　“最近御林军一直处于备战状态，宫中守卫至少能抵抗一段时间，有信鹰传信调兵，父亲跟我一起回宫防守吧。”

　　沈存心摇头，“这批军队不是朝夕可成，能够隐蔽至此，连锦衣卫的眼线都能躲过去，除了林秀泽再无第二人有这本事。”

　　林秀泽到死也没用过的军队在此时出现，必是图谋更重，且把握十足才肯动手。

　　刘恒调动兵马西行，镇守城外的兵本就所剩不多，虽然沈存心有些怀疑这件事是刘恒主动做的局，但为免再出岔子，他必须亲自走一趟。

　　“你去吧，定要全力护皇上周全。”

　　无论是出于刘赢的关系，还是对比心思深沉的大皇子，沈存心更偏向于刘恒做皇帝。

　　虽说刘恒也并非单纯稚子，到底年纪还小，具有可塑性。

　　半个时辰后，佣兵围城，与提前入宫的魏承允里应外合，突破侧门。

　　御林军大部队没能及时赶来阻止，魏承允很快带兵冲到御殿门前，并在沿途控制了大半皇宫。

　　“沈存心父子联合御前侍卫萧齐毒害先皇，身为魏氏长子，今日愚兄舍命进谏，恳请皇上立刻惩治乱臣贼子！”

　　魏承允站在台阶之下，喊声呼喊。

　　萧齐带领几十名御前侍卫握剑伫立台阶上，闻言冷笑。

　　“行谋朝篡位之事，却说成清君侧，不枉大皇子装疯卖傻多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练得这般炉火纯青，真是令人佩服。”

　　魏承允不以为然，他看向萧齐身后紧闭的房门，不禁怀疑刘恒并不在里面。

　　如此甚好。

　　“谁是谁非自有皇上定夺，皇上呢，莫非你谋害先皇不够，还将当今圣上软禁起来，我看是你萧家要谋朝篡位才对！”

　　“宋将军何在，还不速速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下，救出皇上！”

　　魏承允一声令下，身后士兵蜂拥而上。

　　就在双方快要交手时，房门忽然被打开，刘恒穿着明黄色龙袍走出来。

　　“劳烦大皇兄挂念，朕好的很……方才小憩一会儿，怎的醒来殿前多了这么多兵。”

　　“朕记得无故而带兵器擅闯皇宫者，格杀勿论，大皇兄这是何意？”

　　魏承允抬了抬手，他的人立刻停下脚步。

　　“愚兄势单力薄，自然没本事号召这些兵马，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听说皇上您被奸臣胁迫，便自发组织前来解救。”

　　刘恒闻言笑出了声，萧齐说的没错，这魏承允脸皮真是够厚的，难怪他为了装疯卖傻连狗屎都能入口。

　　魏承允听到笑声不悦地眯了眯眼，重复道：“父皇死的冤枉，愚兄恳请皇上为父皇报仇，为百姓除掉奸臣。”

　　他以为刘恒即便不会害怕也该生气愤怒才对，毕竟他之前对刘恒“热情有加”。

　　然而意外的是，刘恒不禁没有反应激烈，反而平静乖顺地点了点头。

　　“皇兄所言甚是，朕即刻就派人拿下萧齐等人，一查到底，定不会绕过任何一个残害父皇的人。”

　　魏承允率先沉不住气，阴沉道：“皇上有此心意，父皇九泉之下定能瞑目，今日愚兄便与诸位百姓助皇上一臂之力，为君清侧。”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必定你死我活。

　　“杀啊——”

　　“保护皇上！”

　　刘恒被护着退回房中，关上房门的瞬间，几名侍卫倒下，无数箭羽钉于门上，全都瞄准了刘恒去的。

　　双方拼杀起来，魏承允一方明显势强，很快杀了大半侍卫，将剩下的御前侍卫逼到房门前。

　　房门被攻破的瞬间，魏承允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人。

　　沈艳！

　　“撤退，有埋伏！”

　　咻咻咻——

　　随着魏承允出声，数百道暗器同时从屋中射出，瞬间放倒一片反军。

　　沈艳率十几名锦衣卫冲进敌军，势如破竹，本就无甚纪律可言的敌军很快溃不成军，连连后退。

　　差点被锦衣卫斩杀的魏承允暗骂几句，立刻发出信号召集援军。

　　左等右等，援军没到，却等来云傲南率兵出现，顷刻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魏承允大惊失色，“你怎会在此？！”

　　云傲南不是早就被先皇送出京城了么？！

　　云傲南撇嘴哼笑，“本王假装太监在宫里憋屈数日，迟迟不见你造反，还以为你没胆，你倒真挺能忍。”

　　魏承允见自己被算计，彻底不再伪装，强装镇定道：“你们再能躲藏也不过几千兵力，今日我带了近两万兵，其中不乏武林高手，攻下皇宫不在话下。”

　　他转向站在门口一脸从容的刘恒，冷声道：“原本见你身世可怜，想给你个体面，如今看来我也没必要心慈手软了。”

　　成王败寇，只看今朝。

　　魏承允抬起手，袖中射出一道红色烟弹在空中爆炸，红色信号一发，宫外围军立刻大举进攻。

　　站在皇帝寝宫里甚至能听到呐喊拼杀声，不过他们没心思去听外面战况。

　　“今日过后要么被诛九族，要么光宗耀祖，杀——”

　　魏承允高呼一声，亡命徒们无不歇斯底里。

　　“杀啊——”

　　就此，魏承允造反之名落实。

　　沈艳、云傲南和萧齐等人带头奋力拼杀，将皇帝寝殿守得严严实实。

　　而刘恒静坐在室内，默默计算着时间，心道韩慎也快带援军赶来了。

　　今日成败全看韩慎那边动作快慢。

　　韩慎，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