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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圆人缺 ...

  •   宴上静了一瞬——杯盏碗筷的声音尽数消散,唯有乐师的弹奏声,显得分外空旷。

      下一刻,这些朝臣约好了一般,齐刷刷地起身,绕过桌几到了前阶下,纷纷跪倒。

      那些乐师舞女被这一幕惊得无措,懵懵懂懂一道跟着跪了下来。

      钟鸣铮目光扫过阶下,朝臣跪拜,齐声喊着:“陛下三思!”

      这样声势浩大地劝诫,自钟鸣铮登基还是第一次。

      因为盛安。

      两个人终于不偎在一起,钟鸣铮坐直了身子,垂眼看着那跪倒的一片,皮笑肉不笑:“朕带个人去秋猎而已,众卿何至于此?”

      这哪里是带个人而已!

      昭国君主秋猎多带后妃,钟鸣铮后宫无妃,哪怕宫里留着那么多美人,半个有名分的也无。甚至那些忍不住想要出宫的,昭帝陛下还能大大方方地给人送出去。因此,历年秋猎钟鸣铮身边都是无人的,朝臣想把自己家适龄儿女塞进来都不可行,今日钟鸣铮却择了盛安这一个来大昭还没多久的卫国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国人……也难以让人放心。

      “陛下,秋猎乃是本朝之事,盛公子身为卫国之人,怕是不合适。”

      一个老臣颤颤巍巍直起身,率先开了口。

      卫国还未入大昭领土,使臣来访本就动机不纯,万一盛安有不轨心思,猎场不比宫中守卫严密,钟鸣铮若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朝臣说得委婉,不过是怕钟鸣铮对盛安宠爱太过,一时不慎陷入危险境地。

      盛安冷眼看着,见钟鸣铮一时沉默,便垂眼,乖顺地开口:“陛下厚爱,只是臣此等身份,秋猎……”的确不合适。

      话还没说完,钟鸣铮就把手搭到了他手背上,盛安一顿,没再说下去,抬眸看向他,带着疑惑。

      心里快要恨死了。

      钟鸣铮心思太深,哪怕现在一副对他溺宠无度的样子,他也不敢在人面前太过放松,一字一句都是掂量着的,简直要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人——小将军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况且帝王秋猎,那些暗卫必然会前往护驾,宫中寻常的守备拦不住裴怀,他们的行动可以自在不少。

      可现在,钟鸣铮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搭上他的手之后,昭帝陛下还轻拍了两下,像是安抚,然后朝着众臣道:“半月后秋猎盛安与朕同行,此事不必多议。”

      钟鸣铮态度极其强硬,那些朝臣都跟了他许久,知道他们陛下决定的事情,就难有转机,只能踌躇着重新起了身,彼此对视几眼——陛下的决定难动,那就只能从旁处入手了。

      朝臣是如何想的,钟鸣铮半点也不想管,在宴上没再待多久,就带着盛安离开了。

      轿辇一路回了东明宫去,盛安瞧着钟鸣铮朝他伸出手,要再把他带到那座阁楼去,警惕地退后了半步。

      钟鸣铮失笑,并不恼,而是虚心地问他:“安安这是怎么了?”

      “臣担心陛下再将臣给推下去。”盛安直言不讳。

      “朕何日将你推下去过?”钟鸣铮不认这妄加之罪,直接拽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揽着腰就要将他往阁楼上带。

      盛安没想到钟鸣铮会这么强横,反抗不过,只能由着他把自己给带上去。秋风渐凉,高处更是风大,盛安又畏寒,一到了阁楼便毫不避讳地直贴着钟鸣铮坐,丝毫不管昭帝陛下是如何感受。

      昭帝陛下不仅没反感,甚至还顺水推舟将人往怀里带,察觉到少年手腕处的凉意,便垂眸问:“这般畏寒,先前都是如何过冬的?”

      自然是在府中缩着。

      这畏寒是蛊毒带来的。盛安从中毒之后便深居简出,冬日将军府上能把所有御寒取暖的东西给用个遍,除了靳谯偶尔莫名其妙地将他给召到宫里去的时候会难熬些,盛安过去三年的冬日过得还不算太艰难。

      只是,现在钟鸣铮眼里的“盛安”,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于是少年再次垂了眼,又是一副可怜模样:“多穿些御寒的衣物,加上几个汤婆子,如此也便过去了。”

      “难怪身子这么弱,”钟鸣铮又将人揽紧了,叹一声,“改日让太医开个方子,好好调养调养。”

      改日是改日。

      盛安抬眼:“此处风急,陛下不如就照顾着臣些,放臣下去。”

      “急什么,”钟鸣铮朝他身后指了指,“此处可是宫中赏月最好的去处,安安真的要现在就离开?”

      盛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扭头看过去,见到一轮冷白清皎的圆月。

      三年前,或许更早的时候,从裴家支离破碎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赏月的心思了。

      盛安瞧着那轮月,久久无言。

      钟鸣铮坐在他身后,见他许久没有反应,眉梢一挑,刚想开口调侃,就听到少年冷淡开口:“陛下,臣今日乏累,想要早些歇息。”

      半点都没有因为赏月而开心。

      盛安看不到钟鸣铮的神情,只听见他沉默一会儿,悠悠一叹,什么话也没说,却揽着他的腰将他带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盛安察觉到一直锢着自己腰的手松开了,移到他身后去,在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下:“早日休息。”

      接着便是渐远的脚步声,等盛安回过神来,钟鸣铮已经跨出宫门了。

      他浑身都放松下来。

      显然他刚才在阁楼上的态度并不是钟鸣铮想要的,甚至带着些挑衅的意思。不过再怎么样,最早也要明日再说了,今夜钟鸣铮应当不会再难为他。

      从中毒之后盛安就抱着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态度,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以钟鸣铮当下的态度,是不会将他如何的。

      想明白这些,小将军拢了下衣袍,步履轻松地回了偏殿,让人打来热水沐浴一番,拆了这一身华贵衣裳,便毫无心事地睡了过去。

      直到次日日上三竿,盛安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钟鸣铮竟然是彻夜未回寝宫。

      撩水的手指一顿,盛安轻蹙着眉,如何也想不通——当真是被他气的?堂堂大昭帝王能因为这点小事气成这样?

      必定是有要事处理,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盛安心想着,却听到殿外传来个急匆匆的脚步声。

      是徐海福。

      “盛公子,陛下召您去御书房一趟。”

      好熟悉。

      盛安边濯手边想着。

      上一次在他一醒过来就叫他去御书房,还是卫国那两个使臣中毒身亡,钟鸣铮试探他的时候。

      如此一看,这次也不像什么好事。

      盛安将手从铜盆中拿出来,接过宫婢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淡声应道:“我知道了。”

      再怎么恃宠而骄盛安也不能让钟鸣铮等得太久,洗漱过后就跟着徐海福往御书房去了。

      徐海福替他推开门,却只在外面候着,盛安心中诧异,绕过屏风进去,御书房当中竟然只有钟鸣铮一人。

      还有摆了一桌子的点心。

      那些点心颇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合该放在书桌上的奏折被挤到角落,堆成高高一摞,钟鸣铮坐在那里握着朱笔批折子,听到声音才抬头,见是他,皱着的眉稍稍舒展了些,转而轻笑:“安安若再不来,这些点心怕是要成晚膳了。”

      “陛下?”盛安总觉得自己没听明白钟鸣铮的意思。

      对方放下朱笔,好脾气地同他解释:“昨日你在街上吃的那些点心,朕命人买了些回宫交给御厨,这是他们做出来的,安安尝尝味道,若是有什么不对,便再让他们去改。”

      盛安还是愣在那。

      把他喊到御书房来,就是为了给他吃点心?

      盛安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些点心,总怀疑昭帝陛下是不是在里面下了毒,想今日直接将他给杀了。

      也不应该。

      钟鸣铮想要杀他太简单了,完全不需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似乎是看出来少年的犹豫,钟鸣铮推远了奏折,拿胳膊撑着头,看向他,玩笑般道:“安安莫非是怕朕在其中下药?”

      “……臣不敢。”

      话都已经说到这了,再不吃也不合适,何况钟鸣铮对他爱好记得极清,他昨日在街上多吃了几口的那几样点心,全都给他做了出来。

      盛安随意挑了个小些的,放进嘴里,一下子沉默了。

      宫外百姓所做的点心,到底是比不上御厨的。

      仅仅是吃了这么一口,盛安就胡思乱想起来:再这般下去,等他胃口被宫中御厨给养刁了,岂不是极容易被收买?

      “不好吃?”钟鸣铮见他愣住,蹙起眉,拿起盛安方才吃的那块紧邻的一块尝了尝,却没发现什么问题。

      钟鸣铮拿点心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少年的指尖,盛安敏感地缩了一下,这才回神,如实道:“同宫外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便好,”钟鸣铮听他这话,像松了口气,“既然安安喜欢,秋猎之时朕就让人多做些。”

      秋猎?

      盛安抬眸看他,没想到众臣反对的情况下钟鸣铮还能如此坚持:“……陛下真要带着臣去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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