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动》烟艺

12、怦

　　风渐渐吹向宋念后背，从衣尾偷偷溜进去，吹成小山丘。

　　莫予怀微凝眉，“给你三分钟跑回去。”
　　宋念执拗，“我不回去。”

　　两人静了几秒。
　　莫予怀:“我没生气。”

　　“真的?”
　　他抬眸，“真的。”

　　她总是这样简单，所有情绪或多或少都能看得见。
　　就像现在，本来莫予怀不是很确定她的用意。用话一套，确定了。

　　偶尔，他也想像宋念一样。可是不行，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只有这样，才能护她永远简单纯粹。

　　——
　　军训结束没几天，晨曦举行了一次开学考。
　　一天时间，各科分数陆续出来。宋念的成绩很不理想。
　　她静坐了一上午，也没想好该怎么拯救她糟糕的成绩。

　　宋念偏头，“棒棒，我该怎么办啊？”
　　这次卷子简单，她还比中考成绩少十分。
　　她是不是没救了！

　　何棒棒同样很苦恼:“念念，我该怎么办呢?”
　　她也很愁，尤其是数学，才刚到及格线。

　　两人都满面愁容，下巴抵在桌边，很默契地同时叹息。

　　何棒棒:“你刚听到卢老师说的嘛，说是成绩已经单独发给家长了！我都能想到我妈肯定准备好小竹条就等我回去呢！怎么办？”

　　“念念，我能去你家吗？”接着何棒棒自我否定:“还是算了，万一你妈妈也很凶，我就不去给你添堵了。”

　　宋念:“我不知道她凶不凶。”
　　何棒棒迟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念解释:“我妈妈因为生我难产去世了。”

　　到底是到了秋天，树叶肉眼可见黄了几片。

　　宋念边走边踢着路边小石子。她有点饿，想去小卖部买包糖。
　　其实她从不避讳谈论这个话题，就算避讳，也避讳不了。

　　宋念以为她谈起这个话题时应当足够强大，可当看到何棒棒不知所措一个劲道歉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看，别人都觉得她脆弱，那她就稍微脆弱一下下。

　　宋念将石子踢进草丛，接着转弯，然后很迅速地退回，身体灵巧地挨近墙面，慢慢伸出头去看。

　　前方五米的地方，莫予怀和一女生对站着，不知在说什么，他神色很不耐烦。

　　女生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莫予怀冷着脸说了什么，女生就掩面转身，接着神情俱伤奔跑起来。

　　路过宋念身边时，她听见了呜咽声。
　　真狠啊，居然把人家女孩子说哭了！

　　宋念转头，瞪了眼莫予怀，同时也彻底暴露在他眼前。
　　他招手，让她过去。

　　宋念走过去，语气有点阴阳怪气，“你现在很受欢迎啊！”
　　莫予怀抬眸，但没说话。

　　宋念忍不住，“你刚说什么，都把人家弄哭了？”
　　莫予怀:“她跟我表白，我拒绝而已。”

　　就这样?宋念不信。
　　“你怎么拒绝的?”

　　莫予怀:“你不是都听见了？”
　　宋念:“……”
　　这么远，她能听见什么啊！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你说了拒绝这两个字?”
　　莫予怀:“不止，我还说了好好学习。”

　　宋念:“……”
　　看把你能的。

　　莫予怀似想起什么，突然伸手撸她的袖子。
　　宋念往后躲，“你做什么？”

　　“别动！”
　　他拇指按在她肌肤上，宋念有些痒。

　　知道他是在看红疹，宋念说:“这都多少天了，我早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亲眼看过才放心。

　　莫予怀帮她将袖子卷下去，他眼眸很淡，“来做什么？”
　　“买包糖。”宋念又说:“对了，你上次给我的薄荷糖还挺好吃的，在哪买的，我在小卖部没看见?”

　　莫予怀眉间微皱，“你不记得了？”
　　宋念:“……我该记得什么？”

　　莫予怀:“自己想。”
　　他丢下宋念，独自往教学楼走。

　　上课铃在这时打响，宋念赶紧冲进小卖部买包糖出来，莫予怀早走了。

　　下课后，单文婷突然来找宋念，说要跟她聊一聊。
　　两人去了连廊那。

　　单文婷先是没说话，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不说话，宋念更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会，单文婷有些为难开口:“课间时候，也是在这，我看到你跟莫予怀在小卖部门口拉扯，你……”
　　她在紧要关头停顿，接着一鼓作气说:“你是不是喜欢莫予怀?”

　　宋念静了五秒，否认。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发小。”

　　单文婷藏住眸中喜色:“意思是你不喜欢他?”
　　“不……”她没说下去。
　　也不能说不喜欢，但绝不是单文婷所指的那种喜欢。

　　听宋念这么说，单文婷肉眼可见轻松下来。
　　她很直接，“我喜欢他。”

　　宋念有些傻眼。
　　想到莫予怀很受欢迎，但没想到连单文婷都喜欢他。不过也对，级花喜欢级草，也能算是最强颜值联合。

　　只是，她刚刚亲眼目睹莫予怀拒绝人的场景。他确实冷淡，而单文婷一看就很柔弱，她怕她哭得会晕倒。

　　宋念好意劝说，“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
　　单文婷抬眼。

　　宋念:“那什么三班的楼什么，还有二班四班的，都很不错啊！”
　　“是不是他不喜欢我?”单文婷很敏感。

　　宋念忙摆手，“不是！”
　　单文婷眼睫微垂，宋念是真怕她哭出来。

　　她一慌，便将前因后果说出口。
　　单文婷一听，反而笑了笑。
　　“所以才要你帮我啊！”

　　宋念微滞，嗓音有些涩:“你表白，我能帮你什么？”

　　——
　　下午放学，宋念特地等在一班门口。一班不愧是要被重点培养的，放学都要比他们晚半小时。
　　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宋念热情迎上去。

　　曲直挤到他们中间，“又来等莫予怀啊？”
　　宋念:“什么叫又?”

　　曲直:“你俩成天一块上下学，不腻吗？”
　　宋念:“你是羡慕我们是邻居吧！”
　　别说，曲直还真有点羡慕。

　　他问莫予怀:“要不我搬去你家住两天?”
　　宋念哼哼，“不欢迎。”

　　曲直:“我住莫予怀家，你不欢迎有什么用?”
　　宋念却直接将莫予怀拉过来，跟曲直说:“快回家，你妈等你吃饭呢！”

　　没走几步，莫予怀挣脱她的桎梏，与她不前不后走着。
　　两人上了同一辆校车，宋念等莫予怀选完座，自己才坐过去。

　　坐了几站后，她不管他的意愿，非拽着他下车。
　　莫予怀深呼吸片刻，指着站台要教她认路:“这是哪?”

　　宋念笑了笑，“我知道还没到站，你先陪我买个东西。”
　　说是叫他陪，结果自己一溜烟钻进了超市。

　　莫予怀想了想，没有跟过去。不过也没有走，就在原地等她。
　　过了会，宋念出来。

　　莫予怀转身就要走。
　　宋念挡在他面前，抬眸看他。
　　“伸手！”

　　“做什么？”
　　宋念:“让你伸手就伸手，哪那么多为什么。”

　　莫予怀伸手，还很有心情地开玩笑，“你该不会是要打我吧！”
　　话落，手心滚进一枚纽扣大小的东西。

　　宋念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请你吃颗糖。”

　　她握在手心的是莫予怀给她的同款。
　　“我都想起来了，薄荷糖是在买军训用品那次买的。”

　　莫予怀眼眸微动，继而将糖拾起含进嘴里，“算你有良心。”
　　宋念见他肯吃，自己也吃了颗。

　　两人挨着人行道走。
　　等到嘴里的糖化尽，宋念找准时机，“跟你说个事。”

　　莫予怀偏头，“说。”
　　宋念:“我不是这次考试没考好嘛，就约了棒棒去买书。明天放学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莫予怀停步，好一会没说话。接着他突地凑近，仔细看她眼睛。
　　宋念止不住地咽口水。

　　莫予怀:“你该不会是去买小说吧！”
　　“谁买小说了！”
　　她弯低腰身，从旁边离开他的视线，接着闭了闭眼。

　　莫予怀紧盯着她，“没有就没有，你跑什么？”
　　宋念扯着嗓门:“谁跑了，我不在这儿呢！”

　　莫予怀太了解她了，能一眼看出她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她跑到他跟前，举起他的手。
　　“你糖是不是吃完了，我再给你一颗。”
　　说着手抖倒了两颗出来。

　　宋念抿唇，强忍着肉痛。
　　“白送你一颗。”

　　她自己也倒了两颗在嘴里，见莫予怀吃糖才说:“你别多想。我这次成绩下滑很严重，是真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

　　“你要不信，你可以监督我！”
　　这么有决心?

　　冲着她这态度，莫予怀是相信了。

　　只是他还想再逗逗宋念。
　　他提议，“要不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
　　宋念反应很大。

　　莫予怀眼眸微眯，唇跟着抿起。

　　见他有所怀疑，宋念赶紧往回找合适的理由。
　　“我是说我们女孩子一起，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莫予怀轻笑。
　　什么叫瞎掺和，说得他好像很想去一样。

　　他一笑，宋念就举起糖袋子。
　　“要不再来一颗！”

　　莫予怀停住，靠在一边路灯旁，眼睛和雷达一样上下扫视着宋念，然后微微皱起眉。
　　“你今天有点奇怪。”

　　宋念的笑容僵硬住，“哪……哪奇怪?”
　　她话都险些说不利落，生怕莫予怀真的看出哪点来。

　　莫予怀:“特别大方。”
　　宋念:“大方点不好么?”

　　莫予怀:“不是不好，就是……”
　　反正哪哪都透着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摸了摸后脖颈，背从灯架子上抽离，慢步往前走。
　　宋念举着糖，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莫予怀更觉不对劲。
　　她在紧张，更像是在害怕他。

　　往常情况下，她多半是一边吃糖一边和他东扯西扯。虽然现在也在东扯西扯，但……

　　莫予怀开始回想，回到最初的怪异点。
　　他不说话，宋念就越害怕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终于，在某个瞬间，他停住，微微偏头，瞳孔幽深，眸光迫人。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