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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Newtina】蒂娜·戈德斯坦满意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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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顾客寥寥,只有蛰伏的阴影呼之欲出,光与影在尘埃中一再切割折叠,最终在一枚亮闪闪的婚戒上交汇。
戒指的主人不耐烦地扭动指头,示意服务生在桌垫上固定好剔透的平底杯,后者则低声道:“女士……”
“好了?”客人带着柔和的微笑递出小费,却从齿缝中迸出这么一句。
服务生显出一点为难的神色,用下巴无声地指了指斜前方的一个卡座,从这个位置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恰好是一绺枯黄色的卷发。
好嘛。
来不及有所动作,门再一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身着绿西装的大胡子男人。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女顾客用指腹按着魔杖尖把它推回口袋,感到周身的神经都随之紧绷起来。
大胡子浑然不觉地掸掸外套,很有气派地抬起右手冲吧台前的另一位客人打招呼,他脚边出现了一个箱子。
箱子马上被十几道不着痕迹的目光锁定。皮质的,中等大小,外表有几道不甚明显的挫痕,把手倒被摩挲得光润异常,这样一个普通不打眼的箱子,在纽约随处都可以见到。
女巫端起杯子,大拇指虚虚搭在杯沿上,食指在酒液上方悬停着,比划了几下。她清楚此刻的自己会给人留下何种印象:一个疲惫得出神的上班族,年轻,姿色平平。
进展顺利,只有视野边缘那团不安分的黄色头发令她烦神。但凡再早一分钟发现,她都会有充分的机会去径直验证自己的猜想,现在她只能枯坐此处,死死盯着此行的目标——还是一个不怎么赏心悦目的目标。
吧台那边的交易已经进行到要紧阶段。大胡子的同伴拉开公文包又很快合上,时间够短的,却足以让人瞥见金灿灿的一堆。作为回应,大胡子伸手去够脚边放着的箱子,皮箱被提上吧台,眼见着就要打开了。
女巫捏紧酒杯,用力往地上砸去。玻璃在破碎中尖叫,送出不容错漏的行动信号。吧台前尚未缓过神来的两人霎时被数十根魔杖齐齐对准,这才脸色难看地举起双手。不知是谁率先抛出一个缴械咒,魔杖们在空气中划出两道优美的抛物线,随即消失在视线之外。
女巫——也许该改称她为女傲罗——站起身面对两人,语气中欣喜多过严肃:“威尔森先生、莫里斯先生,你们涉嫌非丨法越境、走丨私和交易违禁物品罪,以美丨国魔法部的名义——”
米兰达宣言在她的嗓子眼里梗住了。皮箱上的搭扣已然松脱,而箱盖与箱底之间的缝隙正渐渐扩大,威尔森的手肘缓缓移动着——
障碍咒来得太晚,随着威尔森手肘的猛然一击,皮箱应声落地,箱盖随之大大敞开。一只硕大的爪子伸了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然后是一颗五彩斑斓、硕大无朋的羽毛头颅,以及成年人臂展长度、微微弯曲、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喙。
现在她看出来这是一只鸟蛇了。问题在于,置身于这家过分讲求卫生的酒吧,哪怕掘地三尺都找不出一只该死的蟑螂。在光辉的独行岁月里,她会直接把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不是逃跑,就是找死)付诸实践。现在那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啦,她——
暂停一下,刚刚从眼前飞过去的那个油光水亮的黑球是什么?
鸟蛇的反应给出了答案,一声拖着尾音的长嘶具象化地朝那团黑球飞奔而去,一帧怪诞的悬空现实主义画作,接着是一个晃悠悠立着的酒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盖上杯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叫道。
在叫声传播到众人的听力范围前,一大团滴着水的抹布已经严严实实堵住了杯口,几根痉挛的手指按在抹布上,其中一根带着婚戒。
几秒钟的寂静,然后整个酒吧都骚动起来。数道不必要的束缚咒马上被施加在企图趁乱开溜的威尔森和莫里斯身上;另一边立刻就有取证人员为悬浮当空的皮箱和公文包套上证物袋,准备编上号传送回魔法部。
女傲罗在封存好酒杯后才松开手指,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捕捉到一抹稻草色。
“嘿,”她站住了,“蟑螂的点子不赖。”
对方羞赧地回以点头:“我研究神奇动物。”
“您是纽特·斯卡曼德先生,对吗?”女傲罗与他握手,“娜塔莉·曼纽尔,戈德斯坦小姐的众多下属之一。她谈起过你。”
“……这样啊。”纽特·斯卡曼德压平脑后一绺不服管头发的努力以失败告终。
纽特的视线移开时,娜塔莉偷偷地笑了。
“先坐下吧,戈德斯坦小姐很快就会过来。”纽特抬起头,娜塔莉收敛笑容正色道。
“戈德斯坦小姐……”他坐下时问道。
“她很快就来。”
“可是……”纽特接过酒杯,两人的距离一时间缩得极短,只听见他耳语道,“我听说这次抓捕行动是她亲自领导的。”
娜塔莉再一次被眼前的神奇动物学家逗笑了:“听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傲罗司所有非单身部员都能,但在这里公事为先,戈德斯坦女士不会率先破规矩的。”
“不是的。我是想找她谈谈神奇动物保护的立法问题。”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两道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了,纽特就算再迟钝,也无法忽视那其中暗含的恼怒意味。
“噢,立法问题。”娜塔莉礼貌地说,但不大感兴趣。
拙劣的借口。纽特对自己刚才的话下了评价,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唐突但热切地,他抬头看向对方:
“不错的易容术。”
娜塔莉没有看他。
“蒂娜。”他又说,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
呼吸声停滞了一小会儿。
后者颓然垂下肩膀,不轻不重地搡了纽特一下。
“好吧——好吧。我以为易容术很成功。”
从数量上来看无疑是的:她几乎骗过了每一个人。除了纽特。
她总是骗不了纽特。
在他的注视下,万事万物都是如此简单,他一眼就看进她的灵魂,好像注视一只初生的小兽。
“你来得比预料中早。”她确信,连桌上的酒杯都能看出自己的窘迫。
纽特摸了摸鼻子。
桌面上一派尴尬,但在桌面下,两只手试探着、摸索着,试图互相靠近。
相处的每时每刻,他们都不停地在思想中为对方补白,以至于真正说出口的话少之又少。言语的表达能力十分有限,其余的部分他们自有办法。
木质的座椅平滑冰凉,蒙着薄茧的指腹向前犹疑地挪动。
接着,带着胜利后的醺醺然,蒂娜一把攥住了纽特的手。
就是这一刻,他们两人孤单地走了那么久,现在她终于抓住这弥足珍贵的一刻。
蒂娜·戈德斯坦满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