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基因》光纤一钱

108、chapter 108 皮包公司

　　这次调查局几乎全员出动，去往宁朗州，配合平息乱象。同时，他们接手了当年工业园区老板卷款潜逃的案件，打算给员工们一个交代。

　　另外，由于阿尔文不加掩饰地搅混水，自然也被调查局给盯上了。

　　究竟是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已经容不得外人在意了。

　　这样庞大的任务量，足够他们忙成陀螺的。

　　对于苏彣兵来说，他们有事干总是好的。他现在担心的是把事情闹大后该如何收场。

　　这点不算他瞻前顾后，而是职责不同。小年轻的可以冲在前面勇敢果断地干事，但他们这群老的不成。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不得不顾虑周全再行事。

　　现在的宁朗州几乎吸引了全部的火力，这正和他的意。周鸿梁上次的造访并没有全然带来不好的消息，他把和天枢集团打配合的进度交代了一部分。

　　他站在窗前，看向遥远的、漆黑的天空。没错，那里什么都看不见。是旁人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能。他能看到旧友，能够看到希望。

　　无论是深空，还是深海，一片湛蓝幽邃之处，生生不息的事物在此茁壮生长。

　　缓了缓酸涩的眼睛，他又回到办公桌前，听秘书张和泰源源不断地汇报进度。

　　“戈温德出手了，他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啊。”他听了戈温德的动作不禁感叹道，惜才之心也适时升起。

　　只不过他看着调查报告上面涉及的一个名字，心中泛起波澜，一时有些犹豫。他知道戈温德停在这步不前也是因为有相同的顾虑。

　　思考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个消息压下。

　　他对张和泰说：“让戈温德放心去查吧，告诉他，有我给他兜底，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

　　说完这些，他又停顿了一下。又摆手对张和泰说，“不着急，等明天再告诉他吧。”

　　等张和泰离开后，他联系上秦明月，问对方有空和自己吃顿饭吗。两个人隔空拉拉扯扯地闲谈了几句，在谈话的最后，他让秦明月顺便带上王天工和其他下属。

　　秦明月也是人精了，他怎么会听不出苏彣兵联系他是为了找王天工。

　　他知道对方通过自己来找王天工必然是有要事商谈，于是他将王天工请了假的事情的尽数告知苏彣兵。

　　“他去见王开诚了。”秦明月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王天工和王开诚之间的关系，众人心里也是有数的。

　　听到这个消息，苏彣兵难得沉默了一会。良久之后，他才对秦明月说：“等下次你有空了我再请客，到时候可不要再推脱了。”他笑着挂断了通话。

　　王天工这时正在做什么呢？他在他的伯祖父家中。

　　伯祖父身体健朗，正在厨房忙活午餐。

　　他看着忙碌的身影，不确定伯祖父是不是知道了他堂哥徐正河的事情。想起这件事就头疼，不过按照伯祖父的性格，即便是知道了恐怕也不愿意去管。

　　毕竟按照王开诚的处事准则——可以凭亲戚的身份来串门，但不能凭亲戚的身份求他办事。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极力避免就不会发生的。

　　一旦徐正河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全部公之于众，声讨与责难不可能不连累王开诚。

　　血缘、亲缘是斩不断的，这事管不了当事人的意愿。

　　王开诚这时开口讲话：“一会你的姨丈会带客人来。”

　　王天工问他：“堂哥会来吗？”

　　王开诚顿时哑声。

　　想也是，伯祖父早就拒见徐正河了。再加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堂哥恐怕也不会上赶来找不快。相比之下，自己终究是外人，他们的家事自己还是不要掺和。

　　外面走来两个人打断有些尴尬的气氛，王天工回头一看，其中一位就是他的姨丈徐安意。另外一位是一个年轻人，看着有些眼熟，但王天工一时半会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走进后，王开诚也有些诧异自己的女婿竟然带外人来看望自己。

　　“这位是？”

　　闻朝和善一笑，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说是以徐正河的朋友这一身份来探望老人家。

　　徐安意在一旁低着头，没说什么。

　　王开诚伸出手想和对方握手，却突然发现手上还沾着油，“不好意思啊，我这手上都是油。”他仿佛不经意地说道：“之前没有见过你啊。”

　　闻朝平淡地答道：“是吗，能够见到您是我的荣幸，这次我是陪徐叔叔来看您的。”他这一句话既客套了一番又说明了来意。只是不知他这来意有几分真假。

　　从海特茨隆星回来后，他也算和宋河撕破脸皮。而他刚回来就听说宋溪被放了出来。这可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来了。

　　徐安意看众人都在外面站着，他出言打破平静：“爹，我来给你帮忙，还有天工，快进屋坐着，小闻你也是。”说罢他就撸起袖子去洗手。

　　厨房里，王开诚状似随口说了一句，“你可是挺久都没过来了，这次难得带客人来家里。”

　　话中有话，徐安意怎么听不明白。他不由得回忆起闻朝找到自己时的情景。

　　那时闻朝找上徐安意，让他带自己去见王开诚。这让徐安意着实震惊，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会提出如此直白的要求。

　　可是，闻朝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如死灰。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又去为了那个男人做违法的事情。

　　闻朝在第一次从邮件中发现“徐正河”这个名字后，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他了。只不过，当时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毕竟徐正河做事还是比较谨慎的。但是自从和徐安意接触后，徐安意提供的名单不仅将他儿子名下的企业中的部分犯|罪行为揭露，更是间接成了徐正河犯|罪的证明。

　　虽然名单没有明确标注徐正河的名字，但是徐安意弃卒保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的儿子可以因为小|罪进去，但绝对跟宋氏集团干的违|法勾当无关。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保护。

　　然而徐正河似乎不理解他父亲的苦心，还是非要往宋溪前面凑，给他留下了把柄。

　　这让闻朝都有些好奇，他想见见这位宋氏集团掌舵人的真面目。

　　徐安意爱子心切，但也绝对不会轻易同意自己的请求。

　　直到闻朝问他为什么徐正河犯了事情不找王开诚来保他时，徐安意和王开诚之间的分歧才算被彻底揭开。

　　徐正河和王开诚的关系少有人知，但徐正河却凭借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手段为宋溪做了很多事，这点就非常矛盾。

　　如果王开诚果真如外人看来那般刚正不阿，和他的外孙没有丝毫联系，那么徐正河是如何如鱼得水地实施那些助纣为虐的事情。

　　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王开诚还要撇开干系，一副拒不见人，凡事熟视无睹的样子。说难听点不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很难不让人猜想他是不是为了保全生前身后名声才这样做的。

　　之所以说徐安意和王开诚有分歧，症结也在徐正河这里。

　　在闻朝和常翊之前对徐安意试探的过程中，徐安意从未提过他这位岳父，更是给儿子安排了这样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是他不想有更好的方法吗？分明是他实现不了更好的方法。是谁让他无法为儿子另求生路？

　　徐安意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他打哈哈企图在岳父面前糊弄过去。

　　王开诚手中动作一顿，没有继续追究。

　　客厅里，闻朝和王天工大眼瞪小眼。他见过王天工，从赵知返那里听说了王天工和王开诚的关系。当时自己站在人群中非常不起眼，王天工似乎没认出他。

　　“王先生，听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一起案件正是由您领导调查的？就是那个宋氏集团的案子。”闻朝开口试探道。

　　王天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对他点头，“没错，这起案子是我参与调查的。领导说不上，我也只不过是听上面的命令行事。”

　　闻朝若有所思，思考一会才说：“我和正河是朋友，听说你是他的堂弟，今天我们在这里也算认识一下，非常荣幸。”

　　不过是最平常的客套话，王天工也是张口就来，和闻朝一来一往地客套起来。一时之间竟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闻朝和王天工说话的同时也时刻注意厨房的动静，看他们快要准备好午饭了，于是觉得时候快到了。

　　他将手中的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王天工。

　　“这是送给王先生的礼物。”

　　这就是他说服徐安意的最后一步。

　　王天工方才就注意到了闻朝手中的包，这时收到对方的眼神，他还是怔愣一下，不明所以。他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时就觉得来者不善，但真当对方出招时，他才明白了闻朝的来意。

　　文件内记录的是几家皮|包公司。

　　如果是今天之前的王天工，他恐怕还要仔细看看其中的内容才能了解详情。但是经过了上午的事情，他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

　　闻朝将这东西交给王天工后，自觉完成了任务，接下来都是他们的家里事，自己一个外人不好留在这里碍眼，于是识趣地离开了。

　　王天工看着被交自己手中的东西，陷入沉思中。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闻朝早就不见了踪迹。

　　等王开诚将菜纷纷端上桌后，才发现客人不见了。

　　他问王天工，可还没开口，就看到了那份摆在茶几上的文件。

　　这时徐安意也从走过来。

　　三个人一声不吭地陷入僵持中。

　　是徐安意率先打破了沉静。他说：“爸，正河他……，你帮帮我和小槿吧。”

　　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而后，徐安意哆哆嗦嗦地坐下，捂住了脸。

　　泪水透过指缝，落下来。

　　王天工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向从容的他此时有些不知所措。

　　徐正河注册了很多家皮|包公司，虚构了一条供应链。这条供应链和宋溪的“生意”相辅相成，息息相关。

　　是死证。

　　就算这次宋溪不会被扳倒，徐正河也难逃法网。

　　这已经不是徐安意把他儿子亲手送进监|狱就能解决的了。

　　如果再不做出相应的行动，一旦这些东西交到比尔姆政|府的任何一个人的手上，徐正河都将成为宋氏集团这盘棋的祭|品。

　　徐安意哑着嗓子说：“正河是我和小槿唯一的孩子啊，是爹你的亲外孙啊。你不能放弃他啊。”

　　王开诚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王天工看着伯祖父，他的内心也陷入纠结。一方面是自己的亲属，另一方面是法律的公正。一旦厚此必定会薄彼。

　　就在他以为会这样僵持下去时，王开诚缓缓开口：“让他自首。既然事情是他自己做的，他就要承担责任。他走到今天，我也有责任。”说罢，已是老泪纵横了。

　　徐安意猛然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的岳父。

　　他摇头，沉痛地说：“爹，您不用这样说，也有我的错。”

　　王开诚将涕泪横流的脸转向王天工，他的眼睛像被水洗刷过。

　　王天工浑身发冷，这，这究竟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