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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浩劫伊始 ...

  •   临江街。

      一辆毫无特色的银色大众歪歪斜斜行驶了一段,忽的加速,直不愣登冲向临街商铺,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声浪跨过三个街区到达谈选耳边,成了一道沉闷的叹息。

      享受着午觉的人隐隐感觉到什么,半梦半醒之间皱起眉头,到底在后续一如往常的宁静的安抚之下重坠梦乡。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闹钟照常响起。

      谈选半阖着眼伸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头也不回张口喊“妈。”

      “嗯?”回应没有如所料般响起,谈选狐疑地起身,瞌睡醒了大半,“爸!妈?”

      午睡前的记忆回笼,谈选重重瘫在椅子上,舒展四肢,隔着存在感极低的超白玻璃和谈年年对视片刻,发出不屑的一声冷哼。

      谈年年不甘示弱张开鱼鳍,炫彩的身躯摆出自信的姿态。

      权衡三秒,立志躺平的谈选放弃了和鱼进行battle,直接从种群层面对卵生变温动物进行惨无人道的嘲讽,尽管她不认同“人”的身份。

      谈年年敏锐发觉面前两足兽关注焦点的转移,矜持地品尝胜利的果实,游动的步调也轻快几分。

      谈选与鱼和谐共生,双赢的局面美美达成。

      台灯打出柔白的光,谈选拎起反扣在书桌上的高四补习学校报名表,想象到七叔八舅的指指点点,已经感受到无法招架的疲惫。

      “买鱼粮的那谁和那谁谁怎么还没回来?”对着空气骂骂咧咧,只想吐出浊气。

      下一秒,半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卡在喉间,谈选瞪圆了眼和浑身浴血姿态怪异的行“人”对视,上下牙关磕在一起,轻嘶一声。

      对方毫不扭捏自己脱离正常人籍的事实,直直冲向防盗窗,用脑门和钢铁较劲。

      家里有一台座机,权衡三秒利弊,谈选决定先找警察叔叔再找护士姐姐,然而两通电话都无人接听。

      荒诞的不协调感逐渐加重,谈选把听筒放在一旁,第三、四次拨号,老两口同样失联。

      正迟疑间,有人拨入的旋律响起,谈选狐疑按下接听键。

      字正腔圆的主持音下裹着恐惧的战栗,声色清朗的男主播一字一顿:“市民你好,未知狂犬病爆发,感染者伴有恐水、神志不清等症状,请关好门窗,保持安静,等待救援。市民你好……”

      谈选听这一段话车轱辘来回几遍失去耐性,比对自家肉眼可见变形的铁制防盗窗,实在佩服撰稿人避重就轻的本领。

      撞铁窗的仁兄抽空咬了个没搞清楚状况的行人,然后多了个伙伴共同撞窗。

      谈家在铁路二中新建校区旁边的开放型小区一楼,周边除了学校就是工地,毫无居住幸福感可言,除了陪读的家长,连鸟都不来拉屎。

      谈家有病的女儿谈选看看时而交替时而叠加撞窗的两“人”,再看看上蹿下跳的斗鱼谈年年,重归床的怀抱,惬意等死。

      “真的,整个世界都疯了。我也不得不发疯,为了顺应潮流。”她闭上眼,陶醉背诵卢基扬年科。

      “有文化啊。”谈选自我肯定,从床上一跃而起庄严宣布,“打倒丧尸,积极跑路!”

      谈年年无辜地吐了个泡泡。

      斗鱼好养活,却不好带着亡命天涯。然而家里就两活物,从来在学习模仿正常人类喜怒哀乐方面不太有长进的谈选也感受到一点点名为惆怅或者更加复杂的情绪。

      于是张嘴,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第一次举手答问那样认真庄重:“我的斗鱼同伴,我的同伴,我有同伴。”

      智能机高考前摔坏了,错过英语考试后,一家三口默契地把购买新机日程无限延迟。

      所以,谈选强压下对父母处境任何一点发散思考,专注回忆曾拜读过的末世生存小论文。

      首先,抡出菜刀和拖把,用绝缘胶带固定,制成矛。
      其次,抄起不锈钢锅盖,冒充盾。
      最后,打开窗子照头捅。

      下不了手。

      谈选空有一副人模人样的皮囊,心里边对自然人身份的认同绝不比母狼奶大的小狼多,尽管她吃人饭讲人话,遵守强权机构制定的一系列守则。

      无法下手只是因为一些啼笑皆非的情绪波动。

      “不是人的人,是人的不是人。”

      谈选上身绿卫衣下身花裤衩,穿白色花边袜的脚踩进黑色运动鞋,大笑着用儿童水杯捞起谈年年,兴致冲冲打开家门。

      “这世界癫了。”谈选摇摇头,像个正常人一样。

      感染者的智商出乎意料的低,它俩大概失去了“绕到楼的另一边达成目的”这样的概念,完全只追求直线距离最短,不改撞窗初心。

      又拣了条小命的谈选无趣撇嘴,光明正大大步向前。

      “你不要命了吗?!”说话人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中气十足。

      说我吗?谈选四下一望,没有风的室外,还在发出动静的就两颇具愚公精神的感染者。

      “这儿呢!”保安亭玻璃被拍得震天响,细小尘埃扑簌簌弥漫至空中,“就是你,快过来!”

      从外边看,绝发现不了小小一间保安亭塞了三个人。

      加上谈选,正正好一点下脚的地方也无了。

      “我听物业说,咱小区七月就两户人住着,你就是另一家的姑娘?”保安皱着眉毛,是剪着短发的干练女性。

      谈选点点头不开腔,眼神落在另两人身上,直直站着中年男子的衬衫西裤挂着工作牌,一副职场人打扮,半弯腰的是个小小少年,时不时哆嗦一下,豆大的汗蹭蹭直冒。

      “敝姓刘,单名一个金,安居中介的房产经纪人。”刘金自我介绍,习惯性掏出名片,又尴尬放弃。

      他的衣袖湿答答黏在小臂上,说话间不自觉带点鼻音,再结合眼珠上的红血丝,显然已经崩溃发泄过了。

      “这个小朋友叫蔡轩轩,也是你们小区的。”刘金指了指低着脑袋的小孩。

      “都见到了吧。”蔡轩轩吸几口气,开口时并不像同龄小孩一样童稚,十分老成,“丧尸。”

      刘金飞快瞄了眼谈选家大开的门。

      福至心灵,谈选发问:“你是蔡头儿的弟弟,你哥被感染了?”

      “对,他是准备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头的,但是,但是……”蔡轩轩低低喘了几声,好像破旧的风箱在呜咽。

      保安紧锁眉头,谈选安静围观。

      不擅长哄小孩的刘金硬着头皮上,被蔡轩轩摆摆手拒绝:“我出来了,项目部的所有叔伯都还没出来。”说话间他立起身来,灰色的裤子裆部颜色尤其深。

      谈选大概明白了尿骚味的来源。

      “你说得对,世界癫了。”蔡轩轩黑洞洞的双眸直视谈选,人不自觉后缩,是一个名为害臊的身体语言。

      谈选总觉得这个两句话交代清楚的故事藏着许多隐情,那丝熟悉的不协调感再次袭来。

      但是有什么关系,蔡轩轩是唯一幸存者和亲历人,他怎么说都可以,没人真正关心始末。

      刘金左手有一下没一下摸着蔡轩轩的头,右手用力扣住手机,指甲和屏幕奏出凌乱的旋律。

      谈选看他在发短讯,想了想应该表示好奇这一项情绪:“怎么不打电话。”语气四平八稳,听得出提问者不太关心答案。

      回答她的是望着外部环境的保安:“现在拨出电话都会接到电台那边,四十九遍‘市民你好’后有一遍《好运来》。”

      “隐藏彩蛋?”谈选评价,对“人类”这一群体突然多了几分迷茫,未知则产生真正的好奇,“策划怎么想的呢?”

      刘金挤出一丝苦笑,蔡轩轩倚在他怀里看他发消息,无人搭理好奇宝宝谈选。

      都静下来不说话的时候,感染者撞窗的动静就真的声声入耳了。

      停止施工的工地在落日的余霞里寂寥着,活动板房大门紧闭,也许里面正在进行生命最后的反抗,也许已全部成了行尸走肉,等待活人的刺激让一大群感染者倾泻而出。

      “还不走,留这儿等感染者包围吗?”浅浅认识了几个逃命途中的路人,一生要强不打算逗留的谈选出门前礼貌性问了问。

      “是该走了,通过声音判断,撞窗的力度在五个小时内有两次明显飞跃,第一次耗时202min,第二次耗时98min,进步的幅度成倍速增长,如果不是方法不对……”保安扭过头,正了正帽子,纠结的眉头不知挤在一起多久了,“在下庄鹭,一起走?”

      “我就不了。”刘金诚恳道,“这一片人少,情况无论如何会比市里面强些。就算没看到消息吧,我老婆晓得我的行程,如果可以,她会来找我的。我就等一等。”

      蔡轩轩揪着刘金衣角,用动作代替语言表态。

      保安室只有一个警棍,庄鹭认认真真交代了使用方法,郑重递给了刘金。

      沐浴着两道感激的目光,庄鹭无形中的担子好像卸了下来,郁结的躁意也风中飘散了些许:“不用客气,职责所在。”

      话毕她转身迈出逼仄的保安亭,头也不回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谈选只带着一个杯子,学习庄鹭式分别:“后会有期!”她轻晃了晃杯子,谈年年气愤地甩尾巴。

      所谓的末日不过刚刚拉开序幕,此后的每一个明天,都不如今天。

      “说起来,你不会皱了一下午眉头吧?”

      “嗯哼,有什么问题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浩劫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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