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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外郭篱树恰 东郊世家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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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暗暗替庾蕴喝了声彩,同时也为自己没有把握住两人独处的机会一阵扼腕。
不过人都被气跑了,现在懊恼也无用了。我反而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回程一路的景色来,继而发现不远处沿路围着一道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荆棘篱笆,于是我开始好奇的沿着篱笆走,想知道它有没有尽头。
“二哥!”突然我听到子猷叫我的声音,朝喊声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朝我跑过来的三少。
三少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紧张的问道:“我刚才看到庾大结巴一个人跑回来了,我把他抓了问你在哪儿,他那个结巴怎么也说不清楚。我就跑来找你了。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是我把庾蕴气的先跑了,不关他的事。”
听到我没事,三少吁了口气,也有心情开始调笑:“哦那就好,我还以为那小子胆肥了,把二哥你弃尸荒野了呢。”
“怎么可能,三弟你想太多了。 ”
三少摸了摸下巴,嘻嘻笑道:“我来的道上,许久不见二哥的身影出现,后来沿着燕雀湖走才找到了二哥你。二哥是在游湖么?”
我大汗,原来我还在燕雀湖边绕着呢,看四周陌生的景色,要不是三少来找我,我铁定要在这山郊野外迷路了。
我摸了摸鼻子,淡定道:“不是,二哥在这儿研究篱笆呢。”
“哦。这个外郭篱啊。沿着它走,倒刚好有个路标,不至于迷路。不过这样就太绕远路了。二哥,不如我们爬过去吧,这样刚好沿着青溪再走一段路就是我们在东郊的府邸了。”
“爬过去?不是吧?这么高,都到我的胸了!而且那是荆棘诶!有刺的!”
“有刺怕什么!看弟弟我的。”说着三少跑到不远处的一棵树边,像猴子似的身手矫健的爬了上去。我这才发现这里恰好有一棵枝条伸到篱笆内的大树,枝条粗壮,正是长得恰到好处。
我也兴奋地跑过去,有一股似偷做坏事的刺激感。
“二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恩!”
我就着三少的手也上了树。之后紧紧地抱住三少的腰,有一点点恐高加腿软。
“二哥不要怕,我会抱着你的。”三少的声音得意的在耳边响起。扶着我的腰的手也紧了紧。
“现在怎么办,走过去吗?”
“恩,二哥得罪了,我要抱你了哦。”不及我反应,三少就把我横抱起来,几个跳跃就到了篱笆内。
直到三少把我放下我才回过神。
原来三少说的抱是公主抱,我一阵黑线。
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我整整衣襟,假意清咳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三少也合作的点头,指着眼前明显是燕雀湖的支流的小溪说:“啊,我们沿着这条青溪往前走上一段路,再往南走,就是我们家了。”
于是二人结伴而行,路上倒也不寂寞。
沿着青溪走了不到一千米,子猷就示意我往南走。果然走了不久,视野里就出现了建筑群。及至近前,发现都是些高门大宅,园林别墅。我猜东郊此地,应该多是贵皇族的府邸。
于是每路过正门,我都会注意一下门匾,同时铭记在心,以备不时之需。顺便还推测一下都是哪路世家的门面,推演当今的局势。比如门庭若市的必定是朝中显贵,门前萧条的可能是迁谪的一位高官。
见我被宅院吸引了注意力,子猷以为我是对园林建筑的风格大感兴趣,开始对园艺侃侃而谈起来。
“这是羊不移家,他们本家就在这里,不像我们家在城南的乌衣巷,还得自己出来暂寄别人的空宅住。他们家的园子其实没有我们本家建的好看,也不好玩,连一个简单的迷魂阵都没有摆。倒是他们家的荷花挺不错的,可惜现在都秋初了,也只能看看枯叶残荷了。”
见子猷如此上道,我当然也不客气的套话。
“你去过?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羊不移,你别看他在课上沉默寡言的样子,其实挺义气的。我以前不是要在园子里种竹子么,路上遇到他,他就带我到他家把他们家竹子给挖过来了。”
我努力回想房门前那片竹林,没想到这些瘦竹子还有这么个渊源。
“确实够义气,你不会把他们家的竹子都挖光了吧?”三少摸了摸下巴,嘿嘿道:“都是好竹啊。等我们搬回本家,叫他再挖回去好了。”
“你不嫌麻烦,人家还嫌呢,留着吧。当初挖那么多,你也不嫌费事。”
“不麻烦不麻烦,何可一日无此君?”
又路过一个大宅,门前进出的车马明显比羊府的多。
“郗舅舅家还是这么门庭若市啊。以前我们跟着母亲去拜访外祖父时也是这么车来马往的。不过二哥你还记得那个讨厌的郗超么,就是整天脸色深沉的那个,他以前还老是欺负我们的。” 子猷本来还一脸感叹,不知想到什么神神道道的说。
我也配合的问道:“郗超他怎么了?”
“嘿嘿,其实二哥也不喜欢他的吧,虽然你每次见到他都会恭谨的叫他郗大表哥。”
“难道他不是我们的大表哥么,合该如此,不是么”
“可二哥你平时却叫道茂表妹和郗恢表弟的小名。同是表亲,若不讨厌,怎会表现的如此恭谨?”
“就算我讨厌他好了,你提起他,是他出什么事了么?”
“小时候他虽然老是欺负我们,我还是挺欣赏那家伙的卓荦不羁,有旷世之度的。可是这些年他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七年前,他被辟为抚军掾时还没什么,现在俨然已经成了桓温的首席幕僚了,这还是说好听的,我看应该是伥鬼才对,而桓温就是那只野心勃勃的猛虎。”
“桓温的野心路人皆知,郗超竟然被他收服了吗?”
“就是啊。郗超以前就喜欢装深沉,阴着个脸以显示他的深不可测。他那么高傲一人,竟然也被桓温那个大野心家给折服了。不得不承认征西大将军是个不可多得的枭雄啊。”
两人皆是一阵唏嘘感叹。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为了热和氛围,子猷主动又开始介绍起路过的世家府邸。
“这府邸是分家太原王氏那支的,但你也知道,父亲并不喜欢当家的王述伯父。我只跟着坦之哥进去玩过,也没怎么逛。说起坦之哥,我又想起郗超那混蛋,坦之哥三年前加冠礼的时候,我们还说,‘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现在想来是我们高看他了,即使他比坦之哥还有才,我也看不起他的德行。”
“不说他了,父亲不喜欢王述伯父,你怎么还叫王文度坦之哥。你们还有来往?”
“嘻嘻……二哥,我跟你说一件事,但你得答应不怪我才行,而且不能跟父亲他们说。”三少嬉皮笑脸地朝我撒娇,配上他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人忍不住心软。
忽略心里大喊的“萌”,我努力板着脸说:“你先说。”
“那不成,你得先答应。去年王述伯父的母亲过世了,父亲不但自己不去祭拜,还不准我们这些小辈去,可见父亲是多么讨厌王述伯父了。这事儿要是被他知晓,我还不得被父亲剥了一层皮去。”
“我不说就是。你到底干了什么,会值得父亲如此大动肝火?”
“就是……不是东郊这边的宅子是我负责去找的嘛……”
“这宅子怎么了?不要吞吞吐吐的,说呀。”
“这宅子是坦之哥的!”三少提高了声调,几乎是喊出来的,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什么!你怎么向他借的宅子!问他借还不如住在郗舅舅家呢!”我假装惊讶的喊道。心里却道好险,他要是昨天说这句话,我肯定不知道他说的啥意思,也不会反应的如此完美。
“其实我本来也是想到郗舅舅家打听一下附近的情况的,然后就听舅舅提到了他家不成器的郗超,舅舅也和我一样的伤心气愤。然后我就忘了宅子的事。”
“然后你从舅舅家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又不好意思再进去……”
“对,二哥你真了解我,一点就通。这时候我就碰到了坦之哥,他说他有空宅子可以借我们住,于是……恩……就这样了。”
“你,诶——罢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跟其他人说,我想坦之也不会大嘴巴去跟别人说的,这样父亲就不会知道此事了。”
“嘻嘻……,我就知道二哥会替我隐瞒的。”
安心了的子猷又开始感慨的叙说他在各宅子的见闻。
“这边的不是庾大结巴他们本家么。庾世伯他们还在世时,我们还在他们家假山林里玩捉迷藏,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家只剩下当时跟我们玩的同辈人了。”
“是啊,庾大结巴排行第四,虽说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但还是身负振兴家族的重任啊。”
“庾大结巴这么一直结巴也不行啊。以前玩捉迷藏,他当捕快,我们当鬼。等他把‘抓到你了’几个字说完,我们早跑了。也就二哥你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他说完。后来他也聪明了,知道先抓住人,再说‘抓到你了’,每次这个时候那些鬼还喜欢学他结巴的样子说话‘抓……抓住……住你……你了’。还有次把他气哭了。他结巴起来能急死人,自己又是个急性子,以后怎么办啊。二哥,你说我们要不想个办法吓吓他还是怎么的,帮他把这结巴治治吧。”
“得了,你别瞎整,先朝写《三都赋》的左思左太冲还是一个大口吃呢,说不定人家庾大结巴也能写个什么赋效法洛阳纸贵来个建康纸贵呢。走了半天,我们家还没到吗?”
“拐过前面的抚军大将军司马昱大人的府邸,还有颜綝颜文和的本家,我们那宅子就在东海王氏那支分家的府邸对面。二哥还记得不?上次颜文和还有东海王家的王景还和我们在乐坊喝过酒的。”
一听这句,我一下警觉起来,子猷他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介绍的也太详细了点。按下心里的忐忑,我笑着回到:“当然记得,怎么样,你追到人家子夜姑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