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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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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暄愣愣地看向骑在乌骓马上的少年。
少年一身玄色织金锦袍,脚上踏着皮质胡靴,腰间的蹀躞上挂着一把刀柄刻花繁复的雁翎刀,头发用金冠高高束起马尾,容颜俊逸,眉宇间尽是轻狂张扬。
季暄此刻才知道书中形容的鲜衣怒马少年是个什么模样。
少年冷声:“陵江街马车禁行。”
“将他们带走。”
随着少年声音落下,一队禁卫军赶了过来。
而那个被称为少爷的青年在看到禁军过来,反倒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禁卫军,你们一群巡逻的奴才敢管本少爷,你知道本少爷是谁……”
“我管你是谁,就算今天是你老子来了,在陵江街纵马车伤人,我也照样拿下!”
“动手!”
少年一声令下,后面的禁军立即动手将那个少爷还有他的那些仆从全部扣了起来。
那个少爷依旧不服,肥壮的身体在禁军手中挣扎着,“你们放肆!我爹是敬安侯,是国丈!我姐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你敢抓我,等我启奏圣上,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少爷越说越得意,甚至还挑衅地看向马上的锦衣少年:“小子,你敢报上名来吗!”
那少爷本以为自己说完这么一通,少年会害怕,可少年只是轻嗤一声,道:“禁军都指挥使,幽州薛听寒。”
“什么幽州!什么薛……”
“薛听寒?”
听到这个名字,不止是那个少爷,在场围观的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就连季暄也不可置信的看向少年。
若问东陵能有今日的繁华与安宁谁的功劳最大,非大将军定北王薛旷莫属。
薛大将军常年带兵驻守东陵和北凉的边境,幽州。
早在前朝,薛大将军就屡立战功,打得北凉蛮人听到薛旷的名讳就闻风而逃,不敢侵犯东陵边境一步。
薛听寒是薛大将军的外甥,自小跟着舅父在军中长大,精骑善射武艺绝伦。
去岁,北凉新的大汉继位,年少轻狂的狼主自然不甘心一直偏安那一方苦寒之地,再次派兵突袭东陵北方边境。
北凉此次袭击得突然,东陵这边被打得措手不及,恰逢当时薛大将军被派去了南海镇压海寇,军中没了稳定军心的统帅,连连败退。
最后是十七岁的薛听寒冒险带人千里奔袭,不仅险中取胜,还斩获了北凉那位新狼主的头颅。
经此一役,薛听寒名声大噪,就连之前一直久居宫中的季暄也对其有所耳闻。
甚至季暄心中对薛听寒很是崇拜,毕竟少年人没有哪个不崇敬大英雄的。
可季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见到薛听寒,他不是应该在幽州吗?怎么回京了?
季暄正疑惑着,少年翻身下马,对着季暄道:“你没事吧?”
听到薛听寒与自己说话,季暄赶忙回过神,此时那个侯府的少爷已经被禁军带走了,季暄看向薛听寒摇摇头,“没……没事。”
而薛听寒的目光也在这时看向了季暄,当他看清季暄的面容后直接愣住了片刻,甚至差点脱口说出什么。
可当他再次端详了季暄一番后,又将呼之欲出的话咽了下去。
薛听寒摇头笑了笑,笑自己差点就认错人了!
见薛听寒突然笑了,季暄立即紧张起来,他看了看自己,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做出什么窘迫的事情惹人嘲笑。
他可不想在自己崇拜的英雄面前出洋相。
看着季暄紧张的模样,薛听寒觉得有趣,“你紧张什么!刚才那么大的马车冲过来,你都不紧张,甚至躲都不躲,怎么看到我这个救命恩人反倒紧张起来了!怎么,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薛听寒微微弯腰看向季暄,语气里带着打趣的味道。
“没、没有!你不吓人的!马车不躲是因为……因为……”
见季暄支支吾吾半天,薛听寒皱了皱眉,“你难道是故意不躲的!你想撞车?”
季暄没有反驳,其实刚才马车要撞过来的时候,他是反应过来了的,只要他动作快点就能躲开,但是季暄没有躲。
在这个世界上,父母兄长对他感到失望,真心以待的妹妹也讨厌他,大抵只有一个全寿对他好。
可全寿对他的好是基于奴隶对主人的忠心,在这个世界的框架规则下,全寿永远无法成为他的家人或者朋友。
而季暄一直以来都渴望能得到来自家人或者朋友的关爱,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够满足他的这种渴望。
但梦里的世界却能,因此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季暄产生了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
他睡觉做梦可以梦到那个世界,那是不是只要他长睡不醒,就能一直待在那个世界,享受着那些他渴望的关爱。
而想要长睡不醒,世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
只要自己死了,不就可以一直睡着,永远沉浸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了吗!
所以方才马车撞过来,季暄确实是故意没有躲开的,他就是抱着要撞车而亡的想法。
见季暄沉默不语的样子,薛听寒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他难得耐心:“为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跟我说。”
季暄心中已经压抑了许久,这会儿有人愿意听他倾诉,季暄哽咽着开口:“我的父母兄长不喜欢我。”
薛听寒挑眉:“就这个?我还没有父母兄长呢,这不也还活得好好的!”
季暄低着头继续抽泣:“所有人都讨厌我,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薛听寒:“那我当你的朋友!”
季暄抬起了头,红着眼眶错愕地看向薛听寒。
他听到了什么?他没有听错吧?薛听寒说要当自己的朋友!那可是薛听寒啊!
季暄头脑有些晕乎,刚要夺眶而出的泪珠都卡在了浓密的睫毛间,看着季暄的模样,薛听寒笑了笑,伸手帮季暄将泪珠擦去,“没有人做你朋友,那我就是你的朋友,我看你应该比我小,那你叫我大哥吧!”
“这一下子你是朋友也有了,兄长也有了,开心了吧!别想不开了。”
突然被别人这么亲昵地碰到脸颊,季暄忍不住瑟缩的一下。
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这么温柔地触碰过他,但他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喜欢。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父母也好,朋友也罢,你又何必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呢,只要心怀理想,活好自己就可以了!”
薛听寒一边粗手粗脚地帮季暄擦干眼泪,一边劝解道。
可季暄却迷茫地摇摇头:“我没有什么理想。”
前十四年,季暄活在不疼娘不爱的乡野,能吃口剩饭活着就很艰难了,怎么会有理想!
回宫后,季暄也是被养在深宫,不见天日,从来都没有人与他谈过理想。
季暄弱弱地问薛听寒:“薛……大哥的理想是什么?”
说起这个,薛听寒眼前一亮,举起腰间的雁翎刀:“我的理想就是保家卫国,把北凉那些蛮子打得再也不敢侵犯咱们东陵的疆土!”
见季暄茫然的模样,薛听寒一只胳膊搭在季暄的肩膀上:“你也可以保家卫国的嘛!”
“我?”
“可我什么都不行。”
季暄忍不住低下头,他这么没用,连功课都做不好,拿什么保家卫国。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走,大哥教你怎么保家卫国!”
说着,不待季暄反应,薛听寒就将人拉上了马。
一路上,疾风扑面而来,季暄一开始坐在马上还有些害怕,可适应了看着眼前更加开阔的视野,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一股豪情也油然而生。
薛听寒带季暄去了城郊的猎场,从猎场驻扎的营帐里拿了两副弓箭,纵马带着季暄穿梭在山林间,教着季暄骑射的技巧。
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停下来歇息。
季暄喘着粗气,身体倚靠在树干上。这半日虽然过得很累,但却是季暄自出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薛听寒抱着弓,看向季暄:“怎么样!也不是很难吧!只要你每日勤练,未来说不定就是东陵最强的铁骑。”
听着薛听寒的话,季暄难得露出笑意:“我会的,薛大哥!”
残阳如火,映衬在少年弯弯的笑眼中,薛听寒看着不禁呆了一瞬。
反应过来,薛听寒摇摇头,他这小弟长得怪好看的。
这时,薛听寒才想起来一件事,“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还不知道小弟的名字呢。
季暄:“我叫季暄。”
薛听寒听了后眉心微蹙,“你是皇室子弟?”
见薛听寒表情突然就变了,季暄不想隐瞒,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吗?”
薛大哥是不想跟皇室子弟做朋友吗?
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朋友,季暄不想失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薛听寒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跟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很像,原来你也是皇室的,一家的,怪不得呢!”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夕阳散去,夜幕逐渐降临,薛听寒带着季暄纵马回城,还将季暄送回了怡园。
看着季暄住的地方这么冷清,薛听寒有些惊讶,但想到季暄说父母不喜欢他,薛听寒便没有多问,还将自己的腰牌给了季暄,告诉季暄有事可以随时找他。
之后便骑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季暄交到了知心好友,心情极好,胃口都比平时好了许多,晚膳整整吃了快三碗饭,要不是全寿拦着,季暄还能继续吃。
全寿不知道季暄遇到了什么好事,但看着殿下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晚上,季暄洗漱后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他将薛听寒送给他的弓抱在怀里,“保家卫国,东陵最强的铁骑……”
季暄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他摸了摸怀中的弓,他一定不会让薛大哥失望的!
这时季暄又想到了方才回来前薛听寒说的话。
薛大哥有个幼时好友,也是皇室的,还跟他长得有点像,会是谁呢?
季暄有点期待,反正薛大哥的好朋友就是他的朋友!真想早日见到那位皇室朋友!
这样他就有两个好朋友了!
月色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季暄已经抱着弓进入了梦乡。
季暄做了一个美梦,这是季暄第一次做关于这个世界的美梦。
他梦见三个少年,一起骑着战马,身披战甲,上阵杀敌,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