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沙海]着魔》莲蝉

4、第 4 章

　　真实与虚幻翻转，黎簇丢掉了手里那让人直犯恶心的蛇蜕。他一把抓住胸前的那块玉饰，玉温润的感觉像水一样流淌在他的手心。
　　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那何处才是他真正的“家”呢？

　　黎簇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竟然被幻境里的东西控制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实在是太早。黑瞎子说，吴邪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谁。在不经意间，他就把幻象里其他人的痛苦与绝望背负上了。此时，黎簇也有这样的感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是黎簇，还是那个黑衣少年？

　　摩挲着手中做工精致的玉饰，他的眼神向远方飘去。食堂的屋顶上飘来了炊烟，逐渐有人往那个地方去。汪家人吃饭用的是大食堂，就和大学食堂的窗口一个样。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排着队，像蚂蚁串串一样列着，黎簇就忍不住咧嘴笑。
　　他基本上不去食堂，农夫会把饭直接搬到他的房间里。黎簇从没想到自己能以俘虏的姿态享受这种待遇。说实话，除了他不配合那些人的时候，其他时间里，汪家人还挺迁就他的。既给他治病，还让他出门长见识。吃饭有人喂，出门有人背。有人就要说了，他们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想着对你那么坏的吴邪，你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可那些人的想法和黎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一点也不想去接触长生的秘密，所谓的终极说不定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然而，有这么一群人试图使用他这件工具去突破盲点，去寻找千百年来的不老不死的谜团。
　　黎簇觉得自己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但绝不是像这样被人拿捏。他的反人格恶劣地看着这些人忙来忙去，他根本不在意“终极”。
　　他只想回家，哪怕他的家里充满了无声的硝烟，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孤独。可人是会习惯孤独的，黎簇愿意和他老爹在一起，哪怕他老爹把他当成是一个透明人。

　　吴邪说过要帮他找他爸的。
　　这是承诺，是约定。

　　黎簇出现在食堂，这里基本上只有黑衣人，和学生。当然了，黎簇口中的学生并不是他高中里的那些同学，而是黑衣人的预备役。大多数人都很年轻，二十来岁，但老气沉沉的。黎簇上次在球场看见的怕是里面最活泼的那一批了。
　　黎簇转了转眼睛，看见了汪小媛。对方从山里回来了。

　　竟然没来找我。黎簇嘟囔着。可他又反应过来，汪小媛本来就和自己没多少关系。之前，汪小媛还可以让黎簇选择她作为同伴。可是，为了更快地将这个年轻人投入使用中，黎簇被直接地划入了207组。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够等到上头给他划分的队友了。他们会给他安排一个富有责任心、强壮、耐心的人，黎簇曾嘲笑说这分明是政府在分配好老公。

　　打饭的人看他的眼神很不爽，大概是认为黎簇光会亏空他们的资源。黎簇懒得理对方，但是他又不方便拿餐盘，这时候汪小媛就过来了，她笑嘻嘻的，有些圆圆的脸庞像苹果。
　　她是这里少有的愿意和黎簇好好说话的人，不过，接近黎簇，汪小媛是有目的的。因为这，黎簇又不觉得对方可爱了。

　　他们在一张空的桌子上面对面坐下，汪小媛没说自己的事，她用叉子搅着盘子里的土豆泥，开玩笑地问：“组织给你分配好老公了吗？”她促狭地眨了眨自己的笑眼，揶揄黎簇是“公主”。

　　公主病难道能够四舍五入成公主吗？

　　黎簇用力地摧残着土豆泥——他真是吃不惯这种东西，没搭理对方的玩笑。

　　汪小媛一下子正经起来，“虽然我也想申请一下成为你的队友，但现实不允许。”她看了看黎簇的手，上面有一些尘土。于是她抽了一张纸，给他擦了擦。

　　黎簇看着自己的手指，那十块指心本来因为挖土而鲜血淋漓，可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对于现实和幻象的分界线，他更加糊涂了。可是，口袋里的玉的分量依然，不像假的。

　　黎簇的脸比原先瘦了，苍白了。汪小媛就说：“你最好配合一点，这样对谁来说都好。”

　　黎簇抑郁地看着对方，土豆泥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他想说：你不知道我在经历什么。可是他只能把这些事情藏在心底，说出来的东西显得那么空洞。他看见过去，看见未来，看见鬼魂一样的黑衣少年，用轻柔但坚定的声音催促着他再去一趟那个改变了黎簇一生的地方。

　　古潼京。
　　黑衣少年要他去那里。

　　黎簇不认同对方的存在，自然也不认同对方命令似的言语。可是，他内心的坚持正在被一种无形无色的东西侵蚀摧毁，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执行那条指令。
　　他怎么了？难道他变成寄生虫的受体了吗？

　　黎簇越想越是心惊胆颤，指心的疼痛还留在他的大脑皮层，可谁都看不到他手上的伤，也没有人看得到费洛蒙里的东西。
　　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吃完饭，汪小媛说：“我给你洗个头发吧。”

　　黎簇脑袋上的手术做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钛板还没很好地和脑袋长在一起。他不能碰水，其他人也懒得给他洗头。来到这里后，黎簇只洗过一次头，也是汪小媛用干洗手□□的。

　　黎簇不经意间想，如果他以后要找老婆，也要找个能照顾他、能带他玩的。
　　可他心里对结婚这事有着非常明显的抗拒，他一边向往着女同学，女医生，一边又对他们存在的未来感到畏惧。变化太可怕了，它带给人奇妙的经历，也带给人深刻的绝望。

　　汪小媛慢慢地揉搓着黎簇长长了的黑色头发，有些打卷，有些连在一起了。
　　汪小媛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汪小媛把黎簇脑袋上的头发拨开些，“手术做得很成功嘛，我看创口愈合得很好。”

　　黎簇就“哦”，反正他也看不到脑袋上的伤，只能靠轻微的触碰去感受。

　　水珠顺着发间落到他的额头上，缓缓地淌下眼睑。
　　在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黎簇突然问：“你知道首领的名字吗？”

　　他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汪小媛语气轻松，“怎么？你看上他啦。”

　　黎簇：“我就问问。”
　　他以前问过他们要如何称呼，可首领说，黎簇不需要知道。于是黎簇按照特征给那些人取了名字，长得很帅但是态度贼差的那个叫白脸，负责生意交涉的叫商人，平时看着他、力气很大的叫农夫，负责背着黎簇跑来跑去的叫苦力，而黑衣人首领，就叫首领。黎簇每次都在心里喊这些称呼，而在现实中，他的每一次起头，都没有称呼。

　　汪小媛说：“等他主动告诉你吧。”

　　黎簇一下子没了兴趣。他闭上眼睛，努力去享受对方的双手在自己脑袋上揉搓。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是一会儿。他的胸口有一种格外苦闷的气息，不停上涌，像一只蚂蚁，一只爬行的蝎子。
　　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嗽，他吐出了一口黑血。

作者有话说

　　沙漠里都是沙子，文里面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