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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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只回答：“我没见过你。”
他们下去了，打开手电，将周边的环境一点点探查。
灰尘很多，落地之后造成的尘埃让黎簇的鼻子痒痒的。他凝视着对方的身影，笃定自己认识他。但是他没再说什么，空间被点亮了，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地下来。
地面上躺着那两个霍家人的尸体，从高处坠落直接死亡。他们没救了，这种情况下，尸体也带不回去。也许他们要永远地睡在这里，直至躯体化为粉末、灵魂彻底消散的那一天。
这像是一座寝宫，在最南边有一些又黑又长的帷幔，拢着几根巨高的石柱，笼罩着一片黑暗。
地面上铺着大量的布，经过多年的腐蚀，仅仅是触碰到它，这些布就变成了碎片，变成了一堆粉末。
令人在意的是那些箱子，锁很容易就被毁坏了。
漆面仍然看得出来是朱红色的，柱子上粉刷着相似的色彩，赭石色、宝蓝色的光粉，随手一抹只暴露出原来的姿态。
黎簇慢悠悠地走动着，他听见其他人在打开箱子后的惊呼。
墙壁上绘画着诸神大佛，体态丰腴，嬉笑怒骂间，仿若一世一生。她雕刻得这般精细，可惜没人能够将这些画像从这里带走。
沉淀了数以百计的时光，没有雕刻瞳仁的双眼无法看见这些闯入者的面目。
帷幕被粗绳系在柱顶，蓬蓬的灰尘肉眼可见。
帷幕后面有着什么，正吸引着人前去……一阵风吹过了，围帘被“唰”地一下打开了，里面像是躺着什么人。
黎簇心中的冰像是融化了，像是被火架着，融化成了一摊水。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来到这里，好像就是为了让看看帷幕后面有什么东西。
小蛇从他的袖子里钻出来了，它在地面上游动着，远远看去像是一截会动的粗麻绳。
来、来。
有一个游丝般的声音呼唤着。
黎簇看向其他人，他们都沉迷于未曾被发掘的神秘当中，痴迷让他们的脸颊因热度而发红，白或黄的牙齿间，缝隙里藏着千言万语。
没有人会在意一具尸骨，一位无名之辈。或许有人会在意祂的过去，但没有多少人会去想象祂的现在，祂只能剩下一具骨架，好一点的是披着几片破碎的衣帛。
我来了。黎簇默默地想。
两个生物之间的呼唤，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黎簇的身影消失在帷幕后面了，灰扑扑的帘帐将他的全部都藏起来了。
叮叮咚。沾满灰尘的珠帘小幅度地摇晃着，但在喧嚣中，没有多少人会太在意它。它只是在发出响声，过了很多很多年，还是如同最开始的那般。
黎簇的视野越来越宽广，他看到祂了，他快要看到那个东西了。
雕刻得弧度圆润的石床上，有一具披着黑锦的尸体。
黎簇的脚步和幽灵没什么区别，他慢慢地飘到了床边，从高处俯视着地上的那具尸体。祂看起来很小，也许不足一米六。矮小且瘦小的骨架藏在黑衣里，几乎沦落为一种骨白色的花纹。
……简直像是个孩子的尸体。
黑色的薄纱从床沿飘落到地面上，那散发着珍珠光泽的长发铺在绣有花鸟的外袍上。
一串金玉悬挂在他的颈间，而他本身长着一张十分俊美的脸，用“美少年”这个词去称呼他也无可厚非。
黎簇从未见过像他这样把金银珠宝真正当成点缀的男孩。
这个不知名的少年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黎簇几乎能够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花香。
少年突然转过头，看向黎簇。他有一双猫一样黄色眼瞳，在黑夜里似乎也能够放出光芒。
“为了获得他的爱，我告诉他，我是麒麟。”
晕晕乎乎的感觉又一次袭击了黎簇，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句话。
风在空洞里吹出响声，少年继续用那低沉的声音讲述着没头没尾的故事。
“我原以为，凭借我的本领，我必然能够夺得一切。麒为公，麟为母，那个时候，却偏偏有一只「麟」！”
“不愧是皇帝直接衍生出来的女王，血统纯正，力量无与伦比。武珝*，那个女人，竟然靠着她的力量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黎簇听到他咬牙切齿的摩擦声，那双黄眼睛竟然瞪得那般大。乌黑的头发遮着少年的脸颊，他雪花一样洁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绝望。
“我输了，我什么都没有赢到，我被她钉死在这个永无天日的地方。”他怅然若失，“对，没错，她是由皇帝直接衍生而来的，而我的一切都来源于她，我压根没有机会。”
他不停地说着那个“她”，恐怖的“她”，一条足以吞噬天空的巨蛇，“她”会带着死人制成的船来到人类的国度。
他疯了。黎簇肯定道。他从费洛蒙里看到了秦岭神树的那条蛟，那已然是个庞然大物。少年口中所说的，简直像黑衣人的结尾彩蛋。
但他都疯了，秉持着“疯都疯了那就顺便再问一嘴”的原则——“你说的那个她，是谁？”
“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吗？”少年幽幽地问。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她有过很多名字。”
“你知道的。”
黎簇摇摇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女王”。
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与悲哀，他抬起下巴，如同宣告。
“在你们的历史中，她被称作……西王母。”
黎簇的眼神闪了一下，这不应该是他能听到的答案。他还是倾向于对方是一个骗子，一个谎话连篇的疯子。
他已经想起来对方是谁了，他只是没能立刻将他们联想在一起。
海月，那个藏在他背影里的妖魔。
海月依然在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她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她是第一位与人类接触的存在，无论是谁都没有发现过她的真实身份。”
“在叛乱失败后，为了保护自己，她伪造了一个人类一定会上当的故事。”
“从古至今，有多少帝王将相痴迷于长生永生之道。他们一定会上当的，他们绝对会上当的……”
“……不。”黎簇试图否定他，如果提到西王母，他自然会想到那个他最先被提问的问题。
「你知道人怎么样才可以不死？」
那个老师因此引出了周穆王的故事，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为了维持自己的寿命西征驱往瑶池古国，在那里，他与年轻美丽的西王母一见钟情。他在昆仑国度里，发现了长生不老的真正秘密。
张家人一直都在保护这样一个不老的秘密，而汪藏海则一直在寻求它的真相。
黎簇之所以会落到此等境地，都是因为这个秘密。
他对海月说不，他有一种恐怖的、惊悚的直觉。当他知道这个故事的真相的时候，他会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不要听？”海月侧着头，“为什么不想听？”他盈盈的眉眼看着很柔和，可下一秒就拧起了五官，似乎是想杀人。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谁能够看见我。”在长达一千多年的被囚禁的时光里，他一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墓穴里。后来的帝王在他的坟墓上建造新的宫殿，他逐渐地被所有人遗忘。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叫“海月”的少年，他曾经为很多人都弹过琵琶。
海月的声音变得愈发虚无缥缈，“直到有一天，你和那个男人来到了这里。我感受到你了，你也感受到我了。”
“我一直在等你。”
他的眉眼看起来很悲戚，石案上的枯骨却显得很可怕。
黎簇沿着床沿坐了下去。
他答非所问：“这看起来不太像你。”
海月看起来很伤心，他的伤心在正常与癫狂间来回折腾，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精神有些障碍。假的精神病比真正的精神病要可怕的多，就连当事人也会对自己的谎话信以为真。他朝黎簇几乎是哭诉般地说道：“因为我再也长不大了。”
他身上的那些珠玉因为大幅度的晃动叮叮当当地响着，海月抱着黎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冰冷的气息一口气涌了上来，这股气息要将黎簇冻僵了。
黎簇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片白雾湿茫茫地遮住了他的眼睛。首先他感受到的是一阵穿堂风，带来木芙蓉的淡淡的香气。
“今年的冬天肯定很冷。”有人在旁边搭腔。黎簇的手被对方捂住了，对方像是揉搓雪团那样揉着他的手，似乎是想要让他的双手变得暖和起来。
海月的双眼从他眼前渐渐地消失了，那个眼神，定格住的眼神，像黑白画片一样变成粉末消散了。
一种心脏上的冷爬上他的手指，他心里的寒冷全都爬到了表皮上。
黎簇转动他着的手指，骨节动作的声音仿佛机械生锈的声响。
窗玻璃上倒映着青年的面容，他已经长到了十九岁的年龄。他的眼睛还是原来的模样，脸颊因为长了肉而显得比先前丰腴不少。
他感慨道：“真他妈的冷。”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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