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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鹧鸪天 10节 陈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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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陈乔
陈乔一怔,连忙站起来说道:“陛下,万万不可!”与此同时,从嘉也疾步走过来道:“父皇,请三思而行!”
李璟叹了一声说道:“这其中的利害你不晓得……”从嘉朗然说道:“或许我不晓得,但我知道的是,父皇正当春秋鼎盛,年富力强之时,又无什么过错,就凭他们一番说话,几个联名就要皇帝退位,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宋齐丘面上含着些冷笑,慢慢扫过他们面庞,漠然说道:“若是陛下不愿意退位,就将国事全权交给宋某,那也使得。”
从嘉当即反驳,说道:“说来说去,你们就是要谋夺大权,宋大人是我朝老臣,莫要一时糊涂,坏了自己一生清誉。”
宋齐丘终于哈哈大笑道:“早听说六皇子从嘉书生气十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子不闻‘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么?”
从嘉唇边泛起冷笑,说道:“这么说来,宋公是承认自己意图窃国了。”
他的话使得宋齐丘面上泛起一阵红,须臾,神情间有些变色,又在转瞬之间平复了下来,笑笑道:“我不与你计较口舌之利,看起来从嘉殿下还未明白当前状况,也罢,我便勉为其难的教导你一下吧。”
他说着话,双手连拍几下,便听得殿外不远处有金铁交鸣、甲胄震动之声呼应,从嘉面色微变,沉声道:“原来你早已暗藏甲士,意图逼宫?”
宋齐丘身后的李征古道:“不要说得这般难听,我们这也是为皇上分忧嘛。后周攻伐以来,皇上日夜忧怯,觉也睡不安稳,从此后这个大麻烦就由宋公来担着,皇上自己做个清闲的帝王,不是也很好么。”
从嘉直身而立,冷看他们,说道:“巧言令色鲜矣仁,要知道,自古以来窃国大盗都是如此,也都无好下场。”
宋齐丘微微冷笑,并不答话,自顾自大剌剌的坐下,对侍立在一旁的宫监喝道:“我口渴了,还不快去给我倒杯茶来。”
那名宫监因为生性乖巧伶俐,一直是专门服侍李璟的,此时见宋齐丘吩咐,本身极不愿意,回看李璟之际,见他也只能无奈的挥一挥手,宫监无法可想,只得不情不愿的端了茶盏出来,放在宋齐丘面前。
宋齐丘轻啜了一口,忽然作色道:“茶汁这么烫,怎么饮得下去,你会不会服侍?”
宫监轻哼,喉间骨碌道:“皇上饮我的茶也没这么多挑剔,你倒多事……”他剩下的话还未嘟囔完,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说话,惊愕间,又觉得喉间大痛,垂目才见到一柄长剑已洞穿自己咽喉。
他双目大睁,面上犹带不置信的容色,宋齐丘将剑刃拔出,宫监身体倒侧之际,激喷而出的鲜血,溅在宋齐丘乌黑的朝靴上,也染红了他身下的青石方砖。
从嘉吓了一大跳,忽然又觉得十分悲伤,他虽然贵为皇子,对待一般宫人也大多谦和,这名已死去的宫监曾对他殷勤服侍,照顾的十分妥当,如今见他横死在面前,一种莫名的愤慨,忽然涌上心头。他仓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厉声喝道:“你们胆敢在御前杀人,当真要造反么!”
宋齐丘冷笑一声,不等他说完,已打断他说道:“看不出,从嘉殿下还想学蔺相如血溅五步呢。”他斜睨着诸人,说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强出头,多想想日后的出路,莫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不然的话,这名宫监就是榜样!”
他转过头,见陈乔还站在阶下,便对他道:“还不去拟旨?”
方才还言行激愤的陈乔,此时反而安静下来,看了看宋齐丘,颔首道:“是,是,我到偏殿去写。”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殿门外走去。
“你站住。”宋齐丘忽然唤住他,说道:“陈大人,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们素来交好,日后我得了权柄,你也有利益,若是你去告发,论连坐你也在其列的。”
陈乔“哦”了一声,低眉顺目的又往外走,陈觉挥手命围在殿外的军士们分开一条道路,让陈乔过去,随即与宋齐丘、李征古退出,将殿门紧紧锁闭。
殿中忽然安静下来,从嘉依旧仗剑守护在父亲身边,不时游目四顾,李璟则低垂着头,窝在龙椅上叹息。那名宫监的尸身就在他们不远处,血腥气不断飘起,与殿中所焚的沉水名香混合,竟然成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味道,让人闻了只觉胸中烦恶。
过了许久,李璟慢慢抬起头来,望定从嘉说道:“你怕么?”
其实从嘉这时候是怕的,但他还是用力摇了摇头道:“父皇不要担心,从嘉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保护你的周全,”
李璟微笑了一下,说道:“看你平日文秀,想不到这当儿还很勇敢。”他伸手爱惜的拍了拍从嘉瘦弱的肩,目光中有柔和光影,闪烁而动。
日影渐转,也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是宋齐丘三人与陈乔一同走了进来。从嘉瞥眼间,看到走在最后的陈乔一直在对他使眼色,他虽不明白,也从此留了心。
正这时,宋齐丘已将拟好的禅让诏书放在李璟面前,说道:“请陛下用玺印吧。”
从嘉便也凑过去看,扫过两三行字之后,他忽然觉得奇怪,陈乔所写的一些笔画不是长了就是短了,总是看着不很妥当,这在不懂书法的人来说,或许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而在从嘉看来,却十分明显。
陈乔用的是柳公权体,从嘉也是自幼便临柳公权《玄密塔》法帖,近年来为写《书述》,更是观赏诸般名家笔迹,对许多字体烂熟于心。
于是慢慢看下去,渐渐发觉,将那些错误的笔画连缀,便是一句话:已搬救兵,尽力拖延。
从嘉一喜,不动声色的给了陈乔一个微笑,便看见陈乔也在悄然微笑应和。一个淡淡的笑意,让两人都心中笃定,各自转过头去。
此时李璟正低头看着那份诏书发怔,额头上已渐渐渗出细细的汗珠,宋齐丘等人仿佛猫儿戏弄着已经到手的老鼠,面上微带讥讽之意。
过了一会儿,陈觉见李璟还不盖章,便开始催促,从嘉在旁应声说道:“这般草拟的诏书上怎可用印,总要抄写在宣麻上才显得郑重。”
宋齐丘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命陈觉抄写。从嘉又道:“皇上的意旨都有专人抄写,不然字迹不对,百官也未必信服。”
他说的亦是实情,陈觉看了看他,忽然说道:“我听说六皇子善于模仿名家字迹,代为抄写一下料想无妨吧。”从嘉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凭什么帮你?”
宋齐丘在旁边道:“六皇子以为,这种时候你还有的选择么?”
推委再三,从嘉才好似被逼无奈的遵从。他抄得极慢,写不上两个字便默想半天,手中的笔在空中摹写,在宋齐丘等人看来,似是在回忆字迹,他们也不能太过催促。
一份诏书虽短短数百字,以这种方式写来,工夫却拉得很长,直到殿外响起兵器撞击之声,他才停笔,笑笑的,将没有写完的文书轻轻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