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98、海洋

　　一直沿着公园沿岸往前走，就能看见停泊在旁边海面上的轮船。
　　“前面的海上有个……唔，黑黑的板子？”灯不太会形容，“还有长长的杆子。”
　　距离不远，又没什么障碍物，中原中也当然也看见了。
　　这艘轮船名为冰川丸。
　　原本是客轮，后来大战爆发被征用为为医疗舰使用，大战结束后又变成货轮、再来成为客轮，之后就永久停留在山下公园旁，现在算是横滨的特殊景点之一。
　　“那是船。”中原中也道，“能在海面上行走的交通工具。”
　　“和之前去过的潜舰不一样耶。”灯说。
　　“潜舰算是船的一种，不过潜舰可没这么常见。”
　　他们去过的那艘甚至是还运载着武器的核潜舰，平时根本不可能看见。
　　“哦。”灯点点头，又道，“有个白白红红的布在飘。”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国旗。”
　　“国旗是什么？”灯问。
　　中原中也顿了顿，思考了会儿，“就是、呃，能代表这个国家的标志吧？”
　　“哦……”灯好像不太理解，不过没有继续问，而是看向人来人往的轮船，“可以上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已经没有在服役的冰川丸，目前作为博物馆使用，谁都能进去。
　　“要到船上看看吗？”中原中也转头问后面的千户和尤莉。
　　她们也在看那艘船，也很好奇的样子，当然不会拒绝。
　　很多对中原中也来说习以为常的事物，对他们来说都新鲜的很。
　　不过说真的，中原中也也没有参观过冰川丸，和他们一样都是第一次上来。
　　毕竟是有在运营的博物馆，每个地方都打理的非常干净，走道上灯火通明，甲板、房间、餐厅都干干净净的。
　　参观的人不少，很多都聚集在供游客休息的空间里。
　　只能看不能摸，也不能随意的进去看起来很舒服的房间里躺，对几个未来人来说是挺新奇的体验。
　　“和潜舰里的房间差好多。”灯说。
　　“毕竟潜舰是军用的。”中原中也道，“比起舒适享受，更多的是重实用功能。”
　　虽然让人休息的房间差很多，可是冰川丸上同样有不少让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无数有着指针的表盘、走道上不断延伸的水管、各种意义不明的钢管和器具。
　　即便如此。
　　走在这里和走在潜舰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大概是因为，这里随处都有着人声吧。
　　就连有着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器械的空间，都明亮又洁白，和即便有着灯光都显得黑漆漆的潜舰很不一样。
　　灯扶着白色的栏杆看向海面，“离海好近。”
　　“嗯。”中原中也道。
　　“我们以前离海很远很远。”灯说，“从来没有想过能看见海。”
　　中原中也低低应了声，“嗯。”
　　海潮的气味、带着点黏腻感的风，海浪的声音。
　　他微微眯起眼，看了会儿熟悉的海面，便微微侧头，看向旁边的灯。
　　灯的发被风吹起，看着大海的神情很专注。
　　……应该不是在想海里的鱼好不好吃。
　　大概是在发呆。
　　中原中也默默的想，还是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灯反应了几秒，才说，“我在发呆。”
　　完全在中原中也意料之中。
　　好懂的很。
　　旁边也在看海的尤莉直起身，提议道，“再来拍张照！”
　　手机再次漂浮在空中。
　　“三、二、一。”中原中也道，“cheese——”
　　高远的蓝天、闪烁着光芒的海。
　　这是……
　　在横滨的第一个夏日。
　　“走吧，带你们去搭船。”中原中也道。
　　“搭船？”灯回头看看冰川丸，“刚刚我们已经上去过了。”
　　中原中也笑了一下，“去搭能动的船。晚餐就在船上吃。”
　　山下公园附近就能搭船游览横滨港，船上会提供海鲜料理。
　　观光船的生意是港口Mafia在做。
　　正在放假中的中原中也带着三个明显是普通人的人一起上船观光——
　　如果只是友人，那也没什么有趣的，可是其中一个显然不只是友人，这件事震惊了所有负责观光船生意的港口成员，一个个轮番替换着过来参观一遍。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群人肯定会来看热闹，可是感觉还是不怎么自在，中原中也默默拉住其中一个成员，咬牙切齿的说，“……不用管我，该做什么做什么。”
　　港口的成员，尤其是负责观光服务业的成员都很识趣，弯下腰，低首敛眉的道，“是。”
　　自此，终于没有人再来看热闹。
　　中原中也舒了口气，回头看向正在甲板上看海的几个人，“会晕吗？或者哪里不舒服？”
　　毕竟是第一次乘船，不知道会不会有晕船的情形。
　　“不会不舒服。”灯说。
　　千户和尤莉的状况也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愧是未来人。
　　虽然整个底层文明倒退，可是都有那种奇奇怪怪的芋头了，搞不好千户她们的基因也已经变得不太一样。
　　不知道明天的健康检查会不会查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中原中也对医学方面当然一窍不通，虽然有点担心，可是因为不知道究竟该担心什么，也只能暂时放在脑后。
　　之后有问题再和首领商量吧。
　　他们搭乘的观光船，今天游客不算多，整体还算安静，甲板上也没有多少人。
　　千户和尤莉两个人跑到船上的其他地方探险，灯站在船头，望着远方。
　　中原中也站到他旁边。
　　灯的视线前方就是五栋高耸的黑色大楼，黑漆漆的，似乎连光线都无法反射在上头。
　　以前一直觉得总部十分壮观巍峨，现在虽然还是觉得很壮观巍峨，不过毕竟看多了阶层都市里高耸入云的不可思议建筑，震撼感不免少了许多。
　　“那个就是中也工作的地方？”灯果然对建筑本身没有什么赞叹或感叹，只是有点好奇的这么问。
　　“嗯。”中原中也道，“我待在里面的时间其实也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在外面四处跑。”
　　“好黑哦。”灯说，“和其他建筑很不一样。”
　　“……大概这样才能彰显威严吧。”
　　只是猜测而已。
　　不过，这五栋大楼虽然是先代建起来的，可是总觉得首领也很满意这种黑漆漆的外形，毕竟首领室里也常常黑漆漆的。
　　是要当吸血鬼吗？
　　他胡思乱想了一下，收起思绪道，“里面没有外面那么暗，明天过去就知道了。”
　　“哦。”灯说着，又看向另一边的摩天轮，“那个是游乐园吗？和之前看到的很像。”
　　“嗯，是游乐园。”中原中也道，“我之前说过我一个人去摩天轮顶端吧？就是这个摩天轮。”
　　“这个游乐园，也是机械在运作的吗？”
　　“怎么可能，这里可没有那么厉害的技术。”
　　中原中也顿了顿，无意识的捏了捏灯的手掌，又道，“之后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
　　“好啊。”灯毫不犹豫的回答。
　　“可是不确定什么时候。”中原中也低声道，“太宰叛逃了。”
　　海风微微吹乱灯的发。
　　中原中也习惯性的替他理了理，又摸摸他的耳朵。
　　灯问，“叛逃是什么？”
　　“就是没有经过首领同意的退出组织。这在Mafia是很严重的事。”中原中也简单的道，“太宰那家伙叛逃出组织了，接下来如果首领需要我去找他的行踪，我就会变得比较忙。”
　　“为什么太宰要叛逃？”
　　“我也不知道。”中原中也道，“可能只有首领知道原因。但是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首领的态度。”
　　听红叶大姐的意思，首领似乎并没有非常想把太宰抓回来惩罚，更不想直接把太宰按叛徒规矩处死，甚至至今都还没有正式确定他叛逃的事实，找人的力度趋近于无。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干部叛逃的影响太大，得仔细确认之后才能宣布，但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不可能再回来。
　　他微微垂下眸，轻声道，“平行世界的个体和这里的个体完全不同，可是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啊。”
　　“中也是说，太宰他……”灯认真的思考了会儿，“他想找到其他能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方法吗？唔，就是，Mafia没办法成为他活着的理由？”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后颈，“大概吧。”
　　他知道太宰治总有一些无聊无谓的矫情。
　　还没穿越之前就知道了，现在大概更清楚了点。
　　即便太宰治不像作家太宰治那么多愁善感，可是很多想法大概也有着相类的共同点。
　　对某些人来说，活下去或许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中原中也理智上可以理解，但若是搭配上太宰治那种讨人厌的个性，就只会让人把理解全部抛掉，只剩下情感上的不理解。
　　因此，太宰治叛逃这件事，是他回横滨之后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好的让他都在想，等确认太宰治叛逃事实的那天，一定得开美酒好好庆祝一番。
　　灯没有真正接触过太宰治，目前都是接收中原中也的想法，静静地听他说完，忽然小小的笑了一下。
　　“在笑什么？”中原中也问。
　　“中也好可爱，也很温柔。”灯继续说，“中也会开心，不只是因为中也不喜欢他，也因为中也很温柔。”
　　中原中也的耳朵瞬间红起来，不自在的道，“什、什么啊，是因为我不想继续和他搭档了好吗！”
　　灯乖乖点头，“嗯。”
　　“我说的是真的。”中原中也又道。
　　“哦。”灯说。
　　中原中也非常不自然的转移话题，“……看那个。”
　　他指向同样有些突兀的骸塞，“那里就是擂钵街所在的地方。”
　　灯很配合的被他转移话题，仔细的观察了会儿，“有好多人在那里。”
　　中原中也反射性的想从口袋拿出望远镜，摸了个空。
　　口袋里的望远镜虽然和他们一起回来了，但是放在家里没带出来。
　　“很多人？”
　　“嗯，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分成两堆聚集在一起。”灯又看了几秒，“开枪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把灯转了个边，“没什么好看的。”
　　天色慢慢暗下来。
　　城市亮起缤纷耀眼的灯火，将漆黑的海面映出繁星般的光芒。
　　中原中也很少在游轮的甲板上待这么久。
　　毕竟他只会因为工作关系而上游轮，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在甲板上静静的看周边的景物、静静的看海。
　　“真漂亮。”灯说，“海很漂亮，横滨也很漂亮。”
　　万家灯火。
　　形单影只的游轮行进在漆黑的海面上，像是一盏划破黑暗的明灯。
　　“嗯。”中原中也侧头看了看灯，轻声道，“真漂亮。”
　　晚餐是自助餐。
　　千户和尤莉已经先一步过来了，两个人看着满桌子的食物，眼神都有点发直。
　　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吃的？
　　虽然中餐吃的很好，可是走的是精致路线，分量都不多，没有现在这种视觉上的惊吓感。
　　灯也看的震撼不已，“好多食物——！”
　　“全部都能吃。”中原中也道，“夹的时候小心点，别夹自己吃不完的分量。”
　　灯眼花缭乱的，四处转了一圈，“古代人真厉害。”
　　“是啊。”中原中也带着灯走到海鲜料理区，“怎么能弄到这么多食物，怎么能这么浪费，吃不完的就丢掉？在擂钵街的时候常常这么想。”
　　灯好奇的问，“现在呢？”
　　“现在还是这么想。”中原中也道，“可是，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和他们这些与野狗抢食、在废墟中找过期几百年的食物吃的人完全不一样。
　　可是，这就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生活。
　　中原中也帮灯夹了几只虾，又弄了一点鱼肉。
　　“这个不是鱼耶。”灯盯着虾子看了几秒，“长得好奇怪。”
　　“海里除了鱼还有很多不同的生物。”中原中也道，“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这个是虾子。”
　　他顺着灯的目光看过去，继续道，“那个是螃蟹。中午的时候吃过蟹肉做的寿司。”
　　“哇……原来螃蟹长这样。”
　　他们在海鲜区域待了会儿，才带着食物走到千户和尤莉所在的桌子上。
　　中原中也有点震撼的看着尤莉盘子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吃的完吗？”
　　“吃的完啦。”尤莉指向取餐区，“我可以把那里所有的食物都吃完！”
　　中原中也知道尤莉常常肚子饿，闻言只是道，“那就好……灯，等等，虾子不能连壳一起吃。”
　　灯咬着虾头，呆呆地看他。
　　中原中也实在忍不住笑，把带壳的虾子从灯嘴里抢救出来，迅速帮他剥掉壳，“虾是这么吃的。”
　　灯看了看被拨掉壳的虾肉，眼睛有点亮，啊呜一口吃下去，“好吃！”
　　对面的千户和尤莉对视一眼，默默看了看盘子。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你们连壳一起吃了？”
　　两名少女同时点点头，“一起吃了一只。”
　　中原中也非常不确定的说，“吃一点壳应该没有问题吧？”
　　尤莉摸摸肚子，“感觉很好啊，没什么问题。”
　　这几个长期吃过期食物活下来的，肠胃好像都很强壮的样子。
　　最后，尤莉真的把山一样的食物吃完了。
　　灯也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坐在座位上吐了一口气，“哈……好饱。”
　　中原中也很少会在自助餐吃太饱，可是看着他们吃，不知不觉就跟着吃了不少东西，现在肚子也很饱。
　　能吃饱喝足，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观光船缓慢的回程。
　　“买了好多东西、吃了好吃的食物，又看了好看的风景。”尤莉说，“今天做了好多事哦。”
　　是个充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