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543、番外五：如果233

　　帐篷在空无一物的和室里支起。
　　“……虽然没有破败，但还是要搭帐篷啊。”中原中也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花板，“和住在废墟里完全没两样。”
　　虽然也能直接睡在车上，但他们很习惯在废墟里搭起帐篷，既然过夜用的物品都带进来了，就直接原地休息。
　　现在他们已经能很熟练的把现代化的帐篷迅速搭起来，三个人分工合作，几分钟就制造出了一个小小的营地。
　　这里原先大概是会客室或客厅用途，是个十分宽敞的和室，几乎有点像温泉旅馆使用的团客餐厅。
　　空间虽然大，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屋子废弃太久，被窃贼光顾过了。
　　“没人会闯进这里。”太宰治依然很笃定的说着，在和室里绕了绕，站到墙边摸索几秒，啪一下打开灯，“不是被小偷偷走，是买来的时候就是这么空荡荡的。”
　　和室的木制吊灯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白炽灯暗暗淡淡，还微微闪烁了会儿才完全平稳下来。
　　灯眨眨眼，把旁边还在亮着的提灯关上。
　　中原中也抬头默默看了眼吊灯，“知道灯光在哪就早点开啊！”
　　太宰治一点都没有悔过之心，特别理直气壮的说，“回味一下黑漆漆扎营的感觉啊。”
　　灯说出事实，“提灯很亮，没有黑漆漆扎营。”
　　太宰治辩解道，“灯光没有全部亮起来，就有些地方是黑漆漆的。”
　　灯一下子就被太宰治说服了，“对耶。”
　　中原中也听得有点无语，可是又觉得太宰治说的好像确实没有错……
　　算了。
　　反正现在灯光亮起，就能更清楚看见他们扎营的空间。
　　就和刚才黑漆漆的时候看见的差不多，就是个空荡荡的地方，他们扎营的位置刚好是在和室的正中央、地面最完好的位置。
　　周边靠墙的部分榻榻米已经微微凹陷，墙壁也有破损的痕迹。
　　“……有的不像是自然破损的？”灯认真的看了看，“像是被打坏的。”
　　“嗯哼，就是被打坏的。”太宰治微笑着环顾四周，“这里的原主人离开时一点都不体面呢，能卖掉的家具都卖掉了，生活在里面的人们互相怨怼、三不五时就大打出手。我把这栋屋子买下来，也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哦。”
　　要这么说当然可以，但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
　　当时住在这栋屋子的人欠了太多债，在走到房屋被法拍的境地前，就开始四处寻找愿意买下屋子的买家。
　　自己寻找买家，比房屋被法拍能得到的金钱更多。
　　当时太宰治得知消息，便出了个刚刚好的价格，正好能让他们还清高额的债务。但也就只能让他们还清最急迫的、来自极道势力的那笔债务，至于欠了其他地方的债务、接下来的生活……就是房屋原主人自己的事了。
　　他愿意出那么高的价买下这栋屋子、买下老宅，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虽然在那些人眼中只是个纯粹的蠢货肥羊罢了。
　　灯看看太宰治，轻轻握住他的手。
　　太宰治还是笑眯眯的，看不出他对原屋主究竟是什么想法，也回握住灯的手。
　　中原中也瞥了太宰治一眼，又默默挪开目光，“先吃点东西吧。”
　　晚餐当然要自己煮。
　　就吃他们在酒田买的拉面，自己加一点蔬菜和同样在酒田买来的中华馄饨，再加上里头附着的笋干和汤粉包，就是还算地道的酒田拉面。
　　闻起来是有些特殊的香气，味道也很特别，总体来说还不错。
　　灯依然吃得非常满足，眼睛亮晶晶的，“好好吃！”
　　“好像还是新鲜的更好吃。”太宰治很挑剔的说，“早知道今天就应该先吃个新鲜拉面再走。”
　　“不是你说要吃寿司的？”中原中也说，“早就该直接吃拉面当午餐了啊。”
　　太宰治理直气壮的说，“可是我那个时候就想吃寿司。”
　　中原中也顿了顿。
　　他当时就没反对吃寿司的提议，现在说这个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就默默继续吃拉面。
　　虽然不是新鲜现做的汤头，可是这种有点像是泡面的拉面也已经很好吃了，汤头浓郁，和笋干、馄饨都非常相称。
　　灯吃得津津有味的，特别满足的呼呼吃着拉面，又慢慢喝汤，很幸福的说，“很好吃，冷冷的时候吃热热的最好吃。”
　　太宰治盯着他，忽然说，“其实新鲜拉面没有干拉面好吃呢。”
　　“为什么呀？”灯好奇地问，“因为外面卖的拉面配料没有我们自己加的多？”
　　“虽然是原因之一，但不只是这样。”太宰治笑眯眯的晃晃食指，“最重要的是味精啊！汤粉包里有味精，有化工的味道，就会非常好吃！”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又默默喝了口汤。
　　虽然想反驳，可是仔细想想，或许真的是这样吧，毕竟泡面真的很香。不过如果一碗泡面和一碗新鲜拉面让他选，他绝对会选新鲜拉面就是了。
　　吃过晚餐、收拾一下，就……到屋子里逛逛。
　　当然要逛逛。
　　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新的废墟，就算里头已经没有家具了，也要逛一圈探索一下才行。
　　……换句话说，就是常常在废墟里收集物资的后遗症。
　　以防有哪个房间的灯已经坏掉了，他们还是拿好提灯、背上背包，才朝着其他地方走。
　　屋子是双层建筑，走出和室就能看见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楼梯中段开始看着就黑洞洞的，像是通往不知名的异世界。
　　不过他们还没要上去，暂时绕过楼梯，先在一楼看看。
　　一楼大多与和室一样已经有些破败，但也都空无一物，不会显得乱七八糟的。
　　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家具也没有的情况他们都习以为常，在空荡荡的一楼逛了一圈，就朝二楼上去。
　　毕竟是空置多年的房子，一楼的情况都不算非常好，二楼就更加破败。
　　木质楼梯嘎吱嘎吱的，仿佛随时都会踩破木板掉下去。好不容易踏上二楼，出现在眼前的走廊比一楼更破旧，是在阶层都市的房屋废墟里比较难感受到的……对建筑物的质量提心吊胆的感觉。
　　中原中也一步一脚印的慢慢走，偶尔回头看看灯有没有跟上来。
　　灯乖乖走在后面，见他望过来，就会眉眼弯弯的朝他笑。
　　傻傻的。
　　中原中也弯起唇角，打开第一间房间的门。
　　里头依然没有家具，只有和墙壁一体的壁橱不知怎么微微变形的打开来，里头黑压压的，刚好在提灯的照射范围之外。
　　“太空了吧。”中原中也，“搬家搬得真彻底。”
　　“不是搬家，是流落街头。”太宰治凉凉道，“都要流落街头了，当然要把能卖的都卖掉、能带的都带走。”
　　灯环顾四周，左右看看，“那里还有个东西？”
　　中原中也把手中的提灯举高一点，朝着灯说的方向照射过去，“……好像是笔？”
　　太宰治随手摁亮房间的灯，率先踏进这间连地板都好像快塌陷下去的房间，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普通钢笔。真无聊，我还以为搞不好是录音笔呢。”
　　“只有笔留下来。”灯蹲下来，看了看遍布灰尘的黑色钢笔，又转头看看窗户，“虽然很多东西都破破的，可是玻璃还没破掉。”
　　玻璃没破，就能让屋子里变得比外面温暖一点。
　　虽然还是很冷。
　　中原中也的目光飘向柜门微微开启的壁橱，基于一点好奇心，把门完全打开来，动作瞬间顿住，“……不是、怎么没把祖先也带走啊？”
　　太宰治微微一愣，转头看过去。
　　“祖先？”灯有点迷茫的跟着看过去，“有照片！”
　　“不只是照片而已。”太宰治站在原地，注视着在灯光下微微反光的、遍布灰尘的照片和底下的小坛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还有骨灰呢。”
　　中原中也看了眼照片，沉默几秒，默默看了眼太宰治。
　　灯也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又看看太宰治，“唔……”
　　“房子卖了人，连家具都卖掉了，却只把骨灰留在这里，真是一点道德感都没有。”太宰治随口说着，又轻笑一声，把柜子猛地关起来，“走了，让这户人家的祖先继续在这里吃灰吧。”
　　灯乖乖站起来。
　　中原中也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走出房间。
　　原本还以为这间屋子和太宰治没关系，原来还是有关。
　　……那张照片上的人长得和太宰治不能说非常相像，但多多少少能看出一点血缘关系。
　　这下中原中也失去探索的兴趣了。
　　不过太宰治反而比刚才还兴致勃勃，拉着灯的手走在前面，“二楼遗留下来的东西好像还不少呢，寻宝寻宝！”
　　灯走在他后面一点的位置，轻轻握紧他的手。
　　太宰治弯起唇角，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拉开第二个房间的门。
　　二楼虽然确实遗留下了比较多的东西，可是都不是什么重要物品，就是一点没意义的广告纸和一些像是抹布的碎布，或是一些没有价值的生活垃圾。
　　全部逛完了也没寻到什么宝。
　　虽然留下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但光是看房子的面积和内部装潢，也能大概推知原本一定过着奢华的生活，在当地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可是把房子卖人的时候还留生活垃圾，甚至是祖先的骨灰在里面，真的一点道德感都没有。
　　毕竟是和太宰治有血缘关系的人，总觉得做出这种事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中原中也带着十足的偏见想。
　　他们走完还留着一点垃圾的二楼，就再次回到帐篷所在的和室里。
　　准备休息。
　　在休息之前，要先去浴室洗漱。
　　一楼的浴室就在和室斜对面的走廊尽头，中原中也在浴室门外摸索了一下墙壁，找到电灯开关摁下。
　　这里的灯也还会亮。
　　浴室的空间很大，原先不知道打算容纳几个人在里头洗澡，浴池大的就像钱汤一样。装潢有些古旧，灰尘遍布的，还有一点碎石瓦砾落在浴池里，寒风从窗户缝隙灌进来。
　　中原中也随手清理干净浴室，才转头道，“进来吧。”
　　灯跟着踏进浴室，先环顾四周，接着走向洗手台，转动水龙头。
　　没有水流出来。
　　中原中也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也盯着水龙头。
　　一秒、两秒，水忽然流淌出来。
　　灯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没水了。”
　　太宰治终于也从浴室之外走进来，目光放在漏风的窗户上，面色扭曲的说，“其他地方的窗户都好好的，就这里在漏风——”
　　“堵起来就好了。”灯拿起斜靠在墙壁边的木质洗衣板，踩上浴缸边缘，把窗户缝遮挡住。
　　寒风瞬间减弱，屋内慢慢温暖起来。
　　虽然没有绕到屋外的其他地方看，但热水器大概还在，也很庆幸的还没有坏，不需要自己烧水。
　　在水龙头没出水的那几秒，中原中也已经做好准备，要去砍外头的树木烧他们带来的水了。
　　现在的情况真的比他原本预想的好太多了。
　　用温暖的热水冲好澡、就泡进放满热水的浴缸里。
　　“哈——”中原中也轻轻舒了口气，习惯性的伸手把旁边软绵绵融化在水里的笨蛋年糕捞起来。
　　灯被他和太宰治夹在中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泡进热水就想睡觉了。”
　　在热水里睡觉虽然不好，可是灯现在不是一个人泡澡，就算睡着也没什么关系。
　　他认认真真开了一天的车，精神一定很疲惫了。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头，又捏捏他的后颈，“累了就睡吧，我抱你回去。”
　　灯倒是摇摇头，努力睁大眼睛，“虽然有点想睡，可是没有很想睡。”
　　中原中也有点心疼的继续帮他捏捏，稍微按摩一下。
　　旁边的太宰治也没闲着，在灯另一边肩膀上揉揉。
　　虽然只是简单的按摩，可是也让灯舒服得更昏昏欲睡，如果不是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个揽着一个扶着，大概早就滑进水里了。
　　中原中也注视着睡眼朦胧的灯，喉头不自觉动了动。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暗含警告的说，“灯累了。”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我和你这种不分场合的禽兽不一样。”
　　灯朦朦胧胧的又打了个呵欠，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禽兽？”
　　中原中也轻咳一声，克制的挪开目光，“没事，休息吧。”
　　稍微按摩完毕，也差不多泡好澡了。
　　再次走回帐篷边，收拾收拾进帐篷睡觉。
　　“明天早上吃过饭，我们就一起去旁边的房子看看。”在道晚安之前，太宰治先对灯说，“把中也丢在这里。”
　　灯凑到他面前蹭蹭，眉眼弯弯的应道，“嗯。”
　　太宰治注视着他，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唇上碰了碰。
　　灯乖乖任他亲了会儿，被放开了才又转过身，凑到中原中也面前蹭蹭，小小的玩笑道，“中也、明天要乖乖的哦。”
　　中原中也轻笑一声，“嗯。你也是，如果太宰想做什么坏事，就把他踢断。”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禽兽？”太宰治凉凉道。
　　中原中也装作没听见，用拇指蹭了一下灯的唇，接着轻轻印上去，“晚安。”
　　“晚安、中也。”灯轻声说着，又转头对太宰治说，“晚安、太宰。”
　　刚才晚安吻已经给过了，说完晚安就可以直接睡觉。
　　但是现在灯的身体还是半侧对中原中也的方向，太宰治盯了他几秒，就默默伸手调整了一下灯的姿势。
　　灯已经闭上眼睛要睡着了，被他动了一下，就迷糊的睁开眼。
　　太宰治顺顺他的额发，在他额上轻轻碰了碰，“睡吧。”
　　灯便再次安心的闭上眼睛，呼吸几秒内就变得绵长。
　　中原中也无语的看了眼很幼稚的太宰治，默默离灯更近一点，手放到灯腰间，先占据好位置。
　　“幼稚。”太宰治说。
　　“彼此彼此。”中原中也道。
　　他们没有再说话。
　　帐篷里的天窗被遮盖起来，即使房间里的灯光没有熄灭，帐篷内依然黑漆漆的，把所有的光线都遮挡住。
　　中原中也看了看熟睡的灯，微微弯起唇角，也闭上眼睛。
　　设立在废屋里的帐篷安静下来。
　　一觉到天亮。
　　青森的气温真的很低，昨晚大概也下了不少雪，一出帐篷，就能看见外面的院子又积起了一层新雪。
　　灯在中原中也后面钻出帐篷，也第一眼就望向院落，眼睛亮晶晶的，“哇——好多雪呀！”
　　太宰治打了个呵欠，躲在帐篷里不出来，“好冷啊。”
　　从进入北陆、来到雪乡之后，太宰治就常常嫌冷躲在什么地方不出来。
　　中原中也也不管他，握住灯的手，“我们去洗漱一下。”
　　“嗯。”灯乖乖应声，跟着中原中也往外走。
　　太宰治：？！
　　太宰治立刻从帐篷爬出来，也握住灯的另一只手。
　　中原中也沉默一秒，还是忍不住吐槽，“为什么上厕所洗漱还要手牵手结伴去啊？！”
　　虽然是他先牵住灯的，但太宰治可以不要也牵住灯啊！
　　他的吐槽很精准，然而太宰治也对他的吐槽听而不闻，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迷惑的发出声音，“嗯？”
　　太宰治这才悠悠道，“中也可以放开手呀，这样就不奇怪了吧。”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怎么可能照他说的做。
　　就这么手牵着手的走到浴室。
　　洗漱结束，吃早餐。
　　早餐依然是用他们带来的食材做的，是很简单的鸡肉三明治。
　　“吃完就出发！”太宰治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举起来，“冲啊——！”
　　灯跟着举起手，“出发——！”
　　必须留守在这里的中原中也默默看着他们，默默道，“不就在隔壁吗？要冲去哪里啊。”
　　“就算只是在隔壁也要冲。”太宰治理所当然的说，“现在外面这么冷，光是走出去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中原中也很嫌弃，“顶多就是多下了点雪而已，温度不是非常低吧。”
　　就只是零下几度而已，和阶层都市的温度相比起来普普通通，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在冷什么的。
　　太宰治笑眯眯的说，“等一下我和灯离开了，你就会感受到寒冷了呢。”
　　因为孤单寂寞，所以觉得冷。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默默不说话了。
　　灯眨眨眼，摸摸他的手，安慰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中原中也揉了一下灯的后颈，微微笑了一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