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518、番外五：如果208

　　南参道的路边有个博物馆。
　　虽然是和式风格的建筑，可是建筑看着很新，建造起来应该没有多久，大概是这几年新增的景点。
　　位在明治神宫里的博物馆，展出的当然是被祭祀者的生平。
　　中原中也以前被迫学过近代史，里头的历史文献他都还记得清楚，对文献没什么兴趣，注意力主要放在从未见过的历史文物上。
　　比如很有年代感的、西洋风格的红色马车。
　　灯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这里祭拜的人是谁，倒是看得很认真，看着看着就有点皱起眉，“……唔，战争。”
　　“很神奇吧？”太宰治站在他旁边，笑着说，“发动越多战争的人，有时候反而比向往和平、努力推进和平的人越能受到崇拜。”
　　“崇拜……”灯不太理解的说，“和当神明一样的祭拜，是一样的吗？人死后会去到神明身边，如果是因为战争死掉的人，去到发动战争的人身边，好像不太好哦？”
　　“当然很不好。”中原中也听见他们的对话，走过去低声道，“可是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同的神明，每个人心中的神明都不一样，有的人大概就觉得……发动战争的人才是神明。”
　　就像擂钵街的人一样。
　　造成无数伤亡的、想像中的荒霸吐，却能成为擂钵街人心中崇高的神明。
　　话又说回来，难得人死了就能成为神明吗？
　　活着的时候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剥夺了很多生命，也没办法实现每个人的愿望，难道死去了就能做到这些事吗？
　　神明……其实什么都办不到。
　　“不过这里祭拜的人和擂钵街人想像里的荒霸吐纯粹暴戾的形象不一样，虽然发动了不少其实根本不必要的战争，可是也有很多优秀政策呢。”太宰治接着说，“有好也有坏，不能因为好就忽视坏，可是也不能因为坏就完全否定好。”
　　灯想了想，有点理解的点点头。
　　太宰治笑了一下，又说，“但是也不必将他当成神明祭拜，就当作到公园里散散步，看见墓碑礼貌性的鞠躬就行了。”
　　灯又乖乖点头。
　　中原中也看他乖乖的样子，没忍住摸摸他的头。
　　虽然他们都不信这些，还是会尊重这些事物的存在。
　　简单逛了逛，就离开博物馆内，走回南参道上。
　　博物馆旁边有个整体呈现圆环状的现代建筑，进驻了不少餐厅、咖啡厅，还有卖伴手礼的商店。
　　不过他们刚吃饱没多久，现在还不用吃东西，就先继续往前走。
　　转个弯走过第二鸟居，再顺着路转弯，看见第三鸟居，便抵达神社入口。
　　已经到了年末，现在参拜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不少已经放寒假的学生相携着出来游玩。
　　参道上的游客会有各自的目的地，流动性高，就显得稀稀疏疏的。可是到了神社，人们停留下来的时间比较长，就能看见不少人潮。
　　灯四处环顾着看看，“感觉和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有点像……唔、大阪城？”
　　“建筑形态不一样，不过都是传统的建筑。”中原中也顿了顿，忍不住道，“其实和我们在横滨的房子更像吧。”
　　灯想想也是，“好像是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治神宫和其他神社的性质不太一样，拜殿前有警卫站立着维持秩序。
　　穿着制服的警卫静静站在样式复古的拜殿前，也像是风景的一部分。
　　中原中也多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就是多看的这一眼，走在前面一步的太宰治已经迅速带着灯开始参拜前的洗净步骤。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跟上。
　　在关西的家待着的半个月里，灯已经体验过完整的参拜流程，现在做起来虽然还有些生疏，不过也不至于完全不懂。
　　像太宰治说的一样，他们就只是礼貌性的过来向墓主人鞠个躬，没有在拜殿前停留太久，走个流程就离开原地。
　　在真的离开神社建筑群之前，要先到拜殿前广场上的夫妇楠那里认真的参拜一下。
　　夫妇楠，顾名思义就是两棵楠木，虽然树干之间有段距离，可是枝叶生长在一起。
　　“无聊的人类擅自把两棵因为巧合的自然现象生长在一起的树称作永结同心的夫妻，传说在那里参拜，就能让夫妇圆满、家庭平安。”太宰治说着，话锋一转，“就算只是心理安慰，也要认真参拜。”
　　灯乖乖点头，“家庭平安！”
　　“还有夫妇圆满。”太宰治非常自然地说，“虽然说是夫妇，可是树没有人类的条条框框，可以扩及所有的伴侣哦。”
　　还是歪理。
　　不过，夫妇楠前面除了成双成对的恋人、夫妻之外，还有一些结伴着来求姻缘的游客、单纯来逛逛祈求家庭平安的人，他们三个过去参拜也不会奇怪。
　　中原中也偷偷看了看灯，“……那、那什么，去参拜一下吧。”
　　灯眉眼弯弯的点头，“嗯！”
　　这里或许才是他们除了散步之外，来到明治神宫参拜的重点。
　　两棵高高的楠木之间用注连绳相接在一起，前方有个小小的赛钱箱。
　　现在楠木前没有人，他们直接走过去，投入硬币，认真参拜了一下。
　　对着树木好像说什么都可以，比对着有特定形象的神明还好说出口……也不是说出口，就是在心里默念。
　　不过中原中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希望大家都平安健康，如此而已。
　　能不能感情和睦、一直待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依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物来维持的。
　　中原中也直起身，旁边的灯和太宰治也几乎是同时直起身。
　　大家都许了什么愿、说了什么话，好像不需要过多询问。
　　参拜结束，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到旁边的长椅上坐坐。
　　眼前过来参拜游玩的人们零星分散着，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
　　无论是祭拜着人类还是神明，这种地方好像都会有莫名的庄严感，即使人们欢声笑语，庄严感也依旧存在。
　　他们静静注视着前方，安静的休息了会儿。
　　“去逛逛花园吧。”太宰治说，“虽然现在没什么花可以看，不过树很多，绿色植物也很多，就像真的森林一样哦。”
　　中原中也随口抹黑，“平行世界的你和约会对象来过？”
　　“都是网络上就能查到的信息呢。”太宰治凉凉道，“不会使用现代工具就算了，在横滨住那么多年，你都没听过一点关于明治御苑的事？”
　　虽然中原中也来之前没有查，可是当然也听过这里的一点消息，比如说加上代代木公园的范围，就是东京除了皇居外的最大绿地什么的……
　　但是。
　　他沉默了一下，总觉得最好不要和太宰治继续就着这件事说，大概只会被他说的噎住，率先站起身，“……走吧，到花园去。”
　　和外头的参道相比起来，花园更像是真正的森林。有些道路狭窄的就像真的森林小径一样，两边的植物在冬季依然茂密，越过低矮的半圆形围篱，几乎来到道路上。
　　灯好奇的抬头看看，又环顾四周，左看看右看看的。
　　中原中也握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让他能专心观察周边的环境。
　　太宰治也在另一边挽着灯的手臂，三个人挤挤挨挨的，慢悠悠的走在不是很宽敞的路上。
　　不过目前周遭都没有人，也没听见人声，就算他们几乎将道路都堵住了，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真的好不像是在东京哦。”灯说，“好像真的跑到森林里了。”
　　“也只是好像而已。”太宰治用悲伤的脸说，“我们还是在东京里。”
　　不只是在东京，还是在东京有名的、很多人的景点里。
　　现在道路上没什么人，不过等会儿到了可以停下来坐着休息的地方，就会看见人了。
　　比如花园最后方的南池。
　　到了南池就没有路可以再往后走，不少进到御苑里散步的人都会停留在这里。
　　池塘旁边的树木叶子都掉光了，栏杆矮矮的，只用木头和绳子围起来。几张木头长椅上几乎都坐着人，悠闲地说着话、拍着照。
　　“有鱼！”灯眼睛亮亮的，站到栏杆旁边看。
　　站太近了，感觉很容易就会一不小心翻下去。
　　中原中也默默挽住灯的手臂，以防万一。
　　“可惜这里人太多了。”太宰治说出邪恶发言，“不然就抓一只起来玩一下再丢回去。”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下意识瞥了眼周遭的游客。
　　幸好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一点都不会注意到太宰治惊人的发言。
　　不过就算听见了，大概也只会觉得在开玩笑而已，身上什么工具都没有，怎么可能说抓鱼就抓鱼？
　　池塘的水称得上清澈，不只能看见里头悠游的锦鲤，水边的草木也清晰地倒影在里头，随着轻微波动的池水晃动着。
　　阳光斜斜的照射下来，水面也变得波光粼粼的。
　　虽然不是非常漂亮的池塘景色，可是只要想到这是在东京内部，就会让人特别心旷神怡。
　　顺着池塘边的路往前走，最前端有个小小的木头台子，虽然名为御钓台，不过不能在这里钓鱼。
　　“如果夏天过来，会有荷花可以看哦。”太宰治继续像是来过一样的介绍了一句，“等夏天的时候……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荷花。”
　　灯侧头看看他，眉眼弯弯的说，“好呀！”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吐槽，“一般说这种话的时候，都会接着说夏天再过来吧？！”
　　“既然都要出门了，当然要去专门让人看荷花的地方看啊。”太宰治理所当然的说，“来这里看那一点点的荷花，一点都不尽兴。”
　　他这么说也没错，中原中也沉默几秒，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其实这附近还是个秋天看枫叶的小小秘境，不过可能是下过雨，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天气因素，现在周边的红叶比较稀疏，能看见的变色叶片不算多。
　　“要说漂亮也没多漂亮。”太宰治很挑剔的说，“还不如去真正的森林里逛逛呢，这里也就胜在地点良好、规划良好而已。”
　　中原中也默默赞同。
　　不过地点真的太好了。
　　在繁华的大都市里，走个几步就能来到像是森林一样的地方，肚子饿了、累了，走出去就是无论做什么都很便利的城市。
　　他们也在池塘边坐了会儿，就换了条路走，准备到很小的清正井看看。
　　一路往前，经过现在同样光秃秃一片的菖蒲园，继续直线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见小小的清正井。
　　……看不到。
　　当然不是井不见了，是还要排队才能往前走到那个小小的空间看小小的井。
　　据说这口井建立在龙脉之上，有很强的能量，可是又有传闻如果不是晴天中午拜访的话，就会沾染上不太好的气息。
　　灯不太懂的问，“龙、脉，是什么？”
　　中原中也也不太会解释，“……就是很好的地方。”
　　“很好的地方。”灯重复一遍，更迷惑的问，“为什么会有不太好的气息？是什么气息？”
　　“幽灵的气息。”太宰治笑眯眯的接话，“听说有人把井的照片设置成手机桌布之后，竟然在上头看见人脸呢。”
　　前面的游客听了一耳朵，有点被惊吓到，立刻拿出手机查询，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灯完全没发现有人被吓到了，继续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有幽灵，是在那边死掉的人吗？他们没办法到神明身边去吗？”
　　“这个嘛。”太宰治看了眼前面游客明显竖起来的耳朵，好像很有理有据的说，“不是在那里死掉的人。不过毕竟是能量景点，幽灵也需要能够去到神明身边的能量，当然会凑过去呀。搞不好现在我们身边都是排队等着过去的幽灵哦！”
　　灯想想也是，“有可能哦。”
　　前面不认识的游客大概已经查到了相同的资讯，又听太宰治这么危言耸听的一说，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排队。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还是说，“就算真的有幽灵好了，现在刚好就是晴天中午，幽灵也出不来吧。”
　　前面游客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下来。
　　太宰治无趣的撇撇嘴。
　　灯想了想，看看中原中也，很小声的说，“太宰说过，有中也在、就不会有幽灵了。”
　　中原中也停顿一秒，也回想起来，“也是。”
　　按照太宰治说的，他身上属于污浊的庞大能量，能把鬼魂、怨灵全部吓跑。
　　不过这么说来，刚才原本以为什么幽灵排队都是太宰胡诌的，或许其实都是真的。
　　中原中也默默环顾四周，不知道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幽灵被他吓跑了。
　　顺着排队的队伍慢慢往前，一直走到最前端，就能看见小小的井。
　　虽然很小，但是水很清澈，能清晰看见井内铺着的黑色石头。
　　太宰治小声的咂咂嘴，“中也一来，这里就一下子清净了呢，果然是最残暴的大恶灵。”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你真的看得见？”
　　灯也看看太宰治，“唔、太宰刚刚是骗人的。”
　　太宰治还是理直气壮的点头，“是骗人的，我看不到。”
　　不过他看不到，平行世界的某个太宰治肯定能看见，太宰也一定透过书看过。
　　中原中也再次看了看那口井，突然觉得污浊真的是个好东西。
　　原本还是无法轻易动用的未爆弹，但现在经过阶层都市神明的稳定，已经变成可以很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还能把怨灵都赶跑的好伙伴了。
　　……果然还是要感谢神明啊。
　　中原中也站在井前，有点感叹的想。
　　一个小小的井，本来就没什么好停留的，现在还有一大堆人排队等着看，他们也只是简单看了一下，便沿着原路走回去。
　　虽然只是在御苑里散散步，可是御苑的范围很大，慢慢走出去也需要一点时间。
　　靠着两条腿走了很远的路，肚子不知不觉就饿了。
　　好不容易再次走出御苑的范围，回到参道上，太宰治就高高举起手，“吃饭！”
　　“先到北面逛逛吧。”中原中也看了眼时间，“绕一圈逛回去，顺便到商圈那里吃饭。”
　　也就是博物馆旁边的现代建筑那边，那里有不少食物可以选。
　　灯看看太宰治，“太宰饿了吗？饿的话我们可以先去吃饭。”
　　太宰治也看看他，又摸摸肚子，“……还好。”
　　那就先去北面走走。
　　要去北面，还要再走回拜殿附近的广场，从那边的路往上走。
　　如果是夏天的话，路边的树木和草皮应该会更加翠绿，现在因为气候关系，看着都有些干枯。北面宝物殿前的大草坪也都枯黄了，颇为萧条。
　　北参道路边的宝物殿里，放的是和南参道上的博物馆里差不多的物品，也就是天皇夫妇使用的各种东西，以及一些历史资料。
　　现在宝物殿没有开放，不过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进去看看，只是像逛逛公园一样的顺着路逛过来。
　　经过位在神宫北面的北池，继续顺着路走，就会来到北参道入口。
　　“好像走出神宫范围了。”中原中也站在广场上，看了眼旁边现在敞开着的门和守备的警卫，又看了看鸟居。
　　太宰治挽着灯的手，毫不犹豫的继续朝着鸟居走过去。
　　灯眉眼弯弯的，在即将经过中原中也的时候一把握住他的手，“走出来也没关系，再走进去就好了。”
　　中原中也跟着他往前，轻轻笑起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