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507、番外五：如果197

　　要离开野毛山动物园，也就只有几条路能选，几个人还是一起往回走了一段。
　　不经过野毛山公园，而是从公园前面、动物园旁边的道路走出去，往前走没多久，就会经过横滨中央图书馆。
　　中原中也以前就不太常到这附近来，现在看着图书馆还觉得有点陌生。
　　图书馆规模很大，整体是红色的，建筑形状从外面的道路看起来像是巨大的锯齿状。不过如果从空中往下看，就会看见像是蜂窝一样、由数个六角形的建筑物构成的建筑群。
　　“蜂窝？”灯努力回想了一下，“会有甜甜蜂蜜的！”
　　中原中也轻笑一声，“没错。”
　　灯抬头往上看，像是想像着蜂窝状的建筑，有点好奇地问，“为什么图书馆要做成蜂窝的形状？”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卡了几秒，还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灯就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沉默片刻，“这个嘛，可能是认为书中的知识就像蜂蜜一样甜美吧。”
　　灯又看看他，“唔、太宰胡说的。”
　　太宰治毫不犹豫的承认，“对呀，我胡说的。这座图书馆是很久以前官方设立起来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设计理念，可能设计师就只是想做个蜂窝状的建筑而已。”
　　灯想想也是，“也是哦。”
　　本来就不一定要有什么理由，搞不好就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从外面看起来其实很难理解究竟是什么形态，基本也没人会特地过来拍摄建筑。图书馆外与旁边马路相邻的转角处有个一角伫立的灰黑色立方体，旁边的草地大概有阵子没来整修了，有些杂乱的掩盖住了立方体底部。
　　这也是个不知道有什么含义的装置艺术。
　　果然不只是阶层都市会有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东西，就是现在这个时代也会有。
　　他们的目光没有在立方体上停留太久，顺着路转个弯，一路走下坡道，就会看见流经横滨市中心的大冈川。
　　大冈川旁边的道路小小窄窄的，只大概容一辆车行走，会行驶进来的车辆也不多，有种闹中取静的闲适。
　　黑色的栏杆之外，河川不是非常清澈，有点绿绿的，大概有不少藻类。
　　灯好奇的看着飘在上头的树叶，又盯着河水看了会儿。
　　中原中也随手揽住他的腰，让他别因为东张西望的走歪了路。
　　中岛敦在孤儿院待得久了，看灯也像是在看那些需要照顾的孩子一样，几乎是有点慈祥的笑着问，“灯很喜欢大自然呢。”
　　灯开开心心的回答，“嗯、因为很好看！”
　　好像是在敷衍一样的理由，可是仔细想想，又会觉得理由已经非常充分了。
　　因为很好看，所以很喜欢。
　　不一定要说出多么具体的理由，就只是喜欢而已。
　　如果去问孤儿院的孩子类似的问题，也很有可能只会得到一样的答案。
　　中岛敦笑起来，“灯真的很像弟弟啊。”
　　泉镜花点点头，也说，“像小孩子。”
　　他们两个的目光同时看向灯。
　　中岛敦犹豫不决的盯着灯看了半晌。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太宰治倒是一下子就察觉他们到底想问什么，笑眯眯的说，“灯真的成年了哦。”
　　中岛敦虽然相信他，可是又犹豫了一下，问灯说，“灯现在几岁了？”
　　“唔、你们都好在意这个。”灯说着，很努力地想了想，“应该、十九？”
　　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的样子，让中岛敦和泉镜花的眼神都有点变了。
　　中岛敦喃喃道，“我就知道、太宰先生没有道德感。”
　　虽然说的是太宰治，可是中原中也也不免有点心虚。
　　太宰治：？
　　太宰治微笑着道，“灯十九岁，成年了对吧？”
　　泉镜花默默说出事实，“按照几年前的法律，灯还没成年。”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有点被口水呛到，咳了几声。
　　太宰治理直气壮的说，“几年前的我是里世界的人，哪个里世界的人遵纪守法的？现在我是表世界的人，按照现在表世界的规矩，灯就是成年了嘛。”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他很成功地把几个人都绕进去。
　　中原中也虽然有点小心虚，可是仔细想想，他们真的把灯拐上床的时候已经回到这个世界了，按照表世界的规矩来看确实没什么问题。
　　灯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太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在意年龄的事，脑袋上冒出无数问号。
　　中原中也刚准备回应他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灯头上的问号突然全部消失，人也停下脚步，转头朝着旁边的餐厅看过去，“那个、好像很好吃。”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卡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思考了几秒，“这里……原本是披萨店吧？”
　　“不用想也知道这几年倒了。”太宰治随口说，“改做西班牙料理了。”
　　能看出是西班牙料理，当然是因为店名就是西班牙文，河道旁边的栏杆上还插着一根西班牙国旗。
　　餐厅小小的不算大，外头摆着菜单、几张桌椅，建筑是普通的楼房，外观是土褐色的，玻璃门上有不知道是不是老板手绘的图案。
　　感觉还不错。
　　中原中也回头询问了一下中岛敦和泉镜花的意见，“你们要不要也在这里吃午餐？”
　　中岛敦微微一愣，看了眼太宰治。
　　太宰治其实也没多抗拒和他们一起吃饭，漫不经心的说，“别坐一桌都可以。”
　　“嗯。”泉镜花回答，“敦，我们也在这里吃。”
　　她都决定了，中岛敦当然不会否决，点点头道，“好。”
　　毕竟只是一间小小的餐厅，又位在不是非常热闹的地方，几乎不会有游客过来，基本上都是横滨人才会进入用餐。
　　今天虽然是圣诞节，但不是节假日，午餐时间的人也不算多，餐厅里的客人寥寥无几。
　　不过灯大概是闻到香味才停下脚步的。既然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中原中也在进店之前也随手查了一下评价，似乎还不错。
　　店内装潢以深褐色木质为主，天花板上挂了个几面外国旗帜。因为是圣诞节，还额外做了一点圣诞装饰，很有异国风情。
　　空位很多，两组人随意的找了相邻的桌子坐下来。
　　昨天晚上已经一起吃过饭了，也都看过他们分享食物什么的……在邻桌吃也不会怎么样。
　　中原中也想着，也很自在的和灯一起看菜单。
　　不过虽然灯坐在中原中也旁边，可是太宰治手中也有菜单，在中原中也简单介绍菜色给灯听的时候，也会插几句嘴。
　　绝对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坐在灯对面的位置上发呆。
　　最后点了海鲜饭、咖喱饭、一份牛排，再加一份玉米饼。
　　就像中华街都是一些很少会触碰到的食物一样，西班牙料理也是异国风味十足的食物，不只是灯，就连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也很少触碰到。
　　上次吃正宗的西班牙料理，已经是好几年前出差的时候了。
　　这么久久吃一次，感觉也很不错啊……
　　中原中也有些感叹的想着，切了点牛肉过去给灯尝尝，又顺便弄了点玉米饼过去。
　　“都好好吃哦。”灯也感叹的说，“好多不同地方的食物都好好吃。”
　　太宰治笑眯眯的，从灯的碗里夹了一只虾出来，慢条斯理的剥好虾壳，又把虾肉递给灯，“什么都想吃吃看吧？”
　　灯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全部都想吃吃看。”
　　太宰治轻笑一声，“我们以后就全部都去吃吃看。去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方，吃吃看各种不同的料理。”
　　世界很大，他们身上背负着的重量也都已经卸掉了，没有必要一直留在同一个地方。
　　把关西的家当成最大的据点，尾崎红叶送的三间屋子刚好分布在日本北、中、南部，可以当成偶尔会去的小别墅，以此为中心，朝着整个世界探索。
　　灯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好呀！”
　　中原中也舀了口灯的海鲜饭过来，也悠悠闲闲的说，“不管去哪里，都要不间断的运动。”
　　太宰治：？
　　太宰治面色扭曲起来，“都出去玩了还要运动？除了床上运动之外，其他的我都不做。”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的面色也有点扭曲起来，看了眼旁边的中岛敦和泉镜花，确认他们没听见，才骂道，“能不能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啊！”
　　“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宰治还是非常理直气壮，“这是人之常情好吗？”
　　灯其实也不太懂为什么不能说，可是他知道中原中也会害羞，先是点点头赞同太宰治的话，又想了想道，“唔、可以我们三个人的时候再讲？”
　　中原中也揉了一下他的后颈，有些拙劣的转移话题，“……总之，运动不能断。”
　　太宰治凉凉道，“说得这么好听，然而我们到横滨之后就没训练过了呢。”
　　灯想想也是，“是哦？来到横滨就没运动过了……因为没有地方训练？”
　　中原中也揉着灯后颈的动作无意识地变成轻轻捏捏，想了想道，“公园，或是什么比较空旷的地方就可以了？”
　　“都已经出去玩了哦？”太宰治满脸痛苦，“都出去玩了，还要特地找个地方训练？”
　　中原中也默默看了他一眼，“不然一直出去吃好吃的，又不怎么运动，很难维持身材。”
　　太宰治那家伙本来就没什么肌肉，也不太在意自己有没有肌肉，可是中原中也很在意。他在家里那几天已经很努力地开始重新训练起来，要把在阶层都市流失的肌肉补回来。
　　不过来到横滨这几天，每天过着过着也有点忘记要运动什么的……咳。
　　“真抱歉呢。”太宰治听他那么一说，就得意洋洋的，“我天生丽质，怎么都吃不胖。”
　　吃不胖和有没有肌肉一直都是两回事，中原中也根本懒得理他。
　　灯看看太宰治，又看看中原中也，“唔、没有地方运动的话，大家一起做普拉提？”
　　他在家里的时候也学了普拉提一类的运动，需要的运动场地比较小，在饭店就能做。
　　中原中也顿了顿，“也行。”
　　不过那对他来说有点太轻松了，没办法真的进行肌肉训练。
　　如果不算上体术训练，只说要维持肌肉的运动的话，也大多需要健身器材辅助完成……之后要找会附设健身中心的饭店居住了。
　　太宰治嫌弃的说，“你好麻烦啊，事情真多。”
　　真正事很多的人到底是谁啊？！
　　中原中也在心里骂了一句。
　　灯眉眼弯弯的看向太宰治，“太宰也要运动哦！我们一起做普拉提、做比较不会累的运动。”
　　太宰治、太宰治卡了一下，“我也要？”
　　“要呀。”灯说，“就像之前一样。”
　　像是之前在家里、在阶层都市的时候，太宰治都被灯抓着一起做运动，在阶层都市的训练、在家里的普拉提，都要一起做。
　　太宰治思考几秒，突然就眉眼弯弯的也点点头，“好啊。我们在房间里做普拉提，中也一个人去健身房运动。”
　　中原中也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咬着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去健身房运动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虽然普拉提一套也差不多要四十分钟，可是再加上冲洗的时间，灯和太宰至少会有半小时的时间是没有做运动的。
　　他和太宰任何一个人其实也很常和灯单独待在一起，本来中原中也也没怎么在意这个，但是听太宰那么一说，就忽然有种太宰要做什么坏事的感觉。
　　灯偷偷笑起来，“我不会让太宰做坏事。”
　　“什么坏事，我怎么可能做坏事？”太宰治说，“亲亲摸摸的事怎么能说是坏事？”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又偷偷看了眼旁边的中岛敦和泉镜花。
　　……刚好和中岛敦对上了视线。
　　中岛敦有点小尴尬的把目光挪开，又转回来，很抱歉的说，“抱歉、不是故意听见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因为桌子就在旁边而已，怎么可能听不见。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的耳朵有点红起来，默默埋头吃饭。
　　这些事情就等之后只剩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再说吧，不然真的……太羞耻了。
　　一起分享着吃，桌上的食物慢慢清空。
　　“等会儿要不要去看看红叶大姐给的房子？”中原中也喝了一口饮料，突然想起来，“刚才应该先去看过房子，再去动物园才对。”
　　房子所在的山手町离中华街比较近，如果等会儿要过去看看，就要再往回走了。
　　“没关系呀。”灯说，“往回走也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没有一定要去哪里。”
　　太宰治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也说，“看完房子就顺便去中华街吃晚。”
　　昨天计划赶不上变化，可是他今天一定要和灯在中华街亲亲热热的边走边吃、分享食物。
　　山手町离这里说远也不算特别远，横滨市中心也就那么点大，在这附近租个自行车骑过去，只要十几分钟就会到。
　　“附近没有租车的地方吧。”中原中也说，“还是要走路过去。”
　　“不愧是原始蛞蝓。”太宰治说，“叫出租车不是更快？”
　　灯没什么意见，中原中也倒是有点无语，“就这点路都不走？”
　　太宰治微笑着说，“我没拦着你走呢，你当然可以走，我和灯搭出租车过去。”
　　灯已经很习惯他们这种无意义的争吵，等他们说完了才眉眼弯弯的决定，“坐车去吧！”
　　旁边的中岛敦又默默听了一耳朵，默默看了眼灯。
　　虽然灯也没调停的任他们吵，可是这么一说话，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就直接安静下来的肯定了他的决定，没有再继续吵。
　　真是……
　　“很厉害。”泉镜花小声的说出中岛敦的心里话。
　　中岛敦默默点头，“真的很厉害。”
　　他们两个等会儿要回孤儿院一趟，况且中原中也三人要去的是尾崎红叶给他们的房子，也就是他们在横滨的家，中岛敦和泉镜花没打算跟过去打扰。
　　吃过了饭，又一起走了一小段路，来到桥梁处的岔路口，终于真的要道别了。
　　只要知道还活着、知道这次的道别不会是永别，即使是道别，心中也不会有任何悲伤的情绪，而是……充满希望的、轻盈的道别。
　　中岛敦按了按胸口，微笑着说，“下次见，太宰先生、中也先生。”
　　他说着，又朝着灯弯下腰，“灯……真的很感谢，下次见。”
　　灯不太理解，“为什么要道谢？”
　　中岛敦看他呆呆的样子，有点想揉揉他的头，不过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在旁边，他也不太敢随便揉灯的头。
　　……感觉会接收到很恐怖的目光。
　　他顿了顿，思考几秒，还是没有完整的解释，“……就是很感谢。”
　　所有的一切都很感谢。
　　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灯，或许他们也不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可是好像没必要解释，也不用一直道谢，因为无论是太宰治还是中原中也，甚至是灯，都不是很喜欢这种话语。
　　灯虽然依旧不太明白，可是看他没有打算详细解释，也没再问，只是说，“唔、不客气？”
　　太宰治侧头看看他，微微笑了一下。
　　互相道别之后，就真的该分开了。
　　中原中也三人要在这个路口等出租车，中岛敦和泉镜花要再继续往前走。
　　他看着那两个曾经的同事的背影，有些感慨着说，“中岛也成长了啊。果然只要远离太宰，就能过得很好。”
　　“离我远一点不知道会不会比较好，不过敦君确实成长了呢。”太宰治微笑着说，“大家都成长了，没成长的只有中也那颗沙砾大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