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50、学校

　　中原中也盯着周边楼房顶上的街灯发呆。
　　昨天认真骑车没有看见，今天一看，头上就冒出无数个问号。
　　到底为什么要在几十层楼高的楼顶上设立街灯，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
　　是真的街灯。
　　而且顶楼还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因为顶楼有花园之类可供休憩的场所才设立街灯，那还说的过去。
　　但问题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平坦又空荡，没有疑似椅子的残骸，也没有疑似休憩设施的遗迹。
　　楼顶上的街灯，又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视线中平缓向后移动的房子拐了个弯。
　　是灯将摩托车转了个方向，走向右边的岔路。
　　水声离的越近就越清晰，现在已经不需要停下车子就能听得见。
　　离他们不算远，从过夜的大楼出发之后，大概又过了半天左右，就抵达目的地。
　　在密集的楼房与楼房之间，有一片被低矮围墙与栅状铁门围起来的广场空地。
　　灯在栅门前停下摩托车，有点迟疑的又听了听，“……会有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中原中也直起身来。
　　铁门旁边的柱子上，有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牌子，上头模模糊糊的写着：［第37女子中学］。
　　中原中也本来就从来没有进过校园，更何况是女子学校这种对不少普通少年来说都非常神秘的地方。
　　他的目光挪向已经下车走到校门前的灯。
　　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门前看了看，喃喃着决定道，“把栅栏弄掉，骑车进去。”
　　中原中也：……
　　虽然想让摩托车进去，确实是弄倒栅门最容易，可是感觉还是很微妙。
　　学校啊……
　　或许里头也会有争执与暴力，不过对他这种见到的都是最残酷现实的Mafia成员来说，校园就是单纯天真的另一个代名词。
　　平时打架火拼，己方与敌对方都会自觉避开的地方，现在竟然要闯进去——
　　就算已经没有人在了，依然不免心情复杂。
　　灯双手抓着铁栅栏，前后摇晃几下。
　　栅栏猛地被晃动，哐啷哐啷的响，看起来似乎即将倒塌下来，但是还差了一点。
　　中原中也还是下了车，“我来帮忙。”
　　毕竟是学校铁门，宽度还挺长的，没办法从左右两边拉开，不知道原先是什么开启方式。
　　搞不好和剧院里舞台与后台之间的墙壁一样，是上下升降的。
　　他们两个人一人一边，同时晃动铁门，接着同时往上抬。
　　伴随着哐啷啷的巨响，大概一人高、六米长，在地面下还有约莫三十公分的铁门，就这么被他们两个抬了起来，放到旁边去。
　　然后。
　　中原中也这才看见就在旁边的保安室。
　　……保安室都有能控制校门开关的控制钮吧？
　　也就是说，刚才如果他先跳进校园，在保安室里找到控制钮，就可以轻易地把铁门打开。
　　他沉默了一下，捏捏眉心。
　　看来是要闯入女子中学这件事还是让他有点冲击，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
　　虽然徒手把铁门挪到旁边，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多困难就是了。
　　“中也？”灯已经坐回摩托车上，“那个小房间里没有东西，我刚才从窗户看过了。”
　　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有奇怪按钮的面板，连柜子抽屉都没有。
　　“只要有那几个按钮就够了啊。”中原中也小小的吐槽一句，坐上挎斗。
　　“那些按钮是做什么的？”灯问。
　　“大概是开门的。”中原中也道，“能把这个铁门打开，让车子骑进去的按钮。”
　　“哦……”灯也想到剧院的按钮，“和剧院那个一样！”
　　“嗯。”
　　摩托车慢慢骑进校园里。
　　前方是一片矗立着一块无字石碑的宽阔广场，接着是一条长长的道路。
　　在下面那一层看见的石碑非常相似。
　　经过石碑之后，再走一段路就能看见校园里的建筑。
　　道路左边有一栋约莫二十层楼高的大楼，右手边还是广场般的平地，隐约能看见有个挂着大大小小的齿轮、弯曲的铁板，以及数个铁索的装置艺术。
　　周边还有一个疑似机械残骸的长方体，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楚。
　　“好大啊，这个地方。”灯说。
　　“这里是学校。”中原中也道，“刚才外面有牌子写着，是女子中学。”
　　“学、校。”灯重复了一遍，“学校是什么？”
　　“很多人一起学习的地方。”中原中也说，“到一定的年纪之后，就会开始上学。很多相同年纪的人会聚集在学校里，接受老师的教导。”
　　“为什么要聚集在一起？”灯问。
　　“……不知道。”中原中也道，“可能是学生太多了，师资又有限，如果想要让每个人都得到教育，就得把大家都集中起来管理。”
　　“每个人都能得到教育？”灯想了想，“是说，所有的人都能在这里识字？”
　　“啊。”中原中也道，“不只是识字，还有很多其他的知识，都能在学校里得到。”
　　“博士一定会很喜欢这里。”灯说。
　　中原中也顿了顿，“博士没有在学校里读过书？”
　　灯停顿几秒，苦思冥想半晌，“博士好像说过和谁在一起读书……”
　　“没有说过学校？”
　　“唔，没印象。”灯说。
　　和谁在一起读书什么的，当然可以是学校，不过也可以只是自己去找书来读。
　　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更倾向后者。
　　底层的教育体系恐怕早就完全崩毁，根本没有所谓孩子们被聚集起来受教育这种事。
　　博士会自称博士，搞不好也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个称呼，又是工作团队里透过各种渠道读了最多书、最有学识的人，被团队的人昵称罢了。
　　灯把摩托车停在离他们最近的二十层高的大楼前，抬起头看过去。
　　大楼前面有一个歪歪扭扭的雕塑，看起来有点像一个以高难度姿势折叠起来的人。
　　和被折断手脚塞进行李箱的模样挺像的。
　　不过校园应该不会有这么血腥的雕塑，要是换个角度想，也有点像一盘面条很宽的面。
　　想想就饿。
　　好想吃拉面。
　　中原中也默默把目光从面条雕塑上挪开，也看向大楼。
　　据他对学校的浅薄了解，离大门口最近的大楼，应该大部份是行政大楼。
　　光是一个行政大楼就有二十层高，又高又宽，看起来后面似乎还有相接的楼房。
　　这座校园的规模真的非常大。
　　可能是因为人口非常多，不仅是行政大楼很高，从道路上看过去，很多楼房都不算矮。
　　“进去看看？”灯问。
　　“嗯。”中原中也道，“搞不好里面有地图，去找找看。”
　　如果有地图，很多可能不会有物资的教室楼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进去看了。
　　就、顶多进去几间教室看看。
　　他对学校还是挺好奇的。
　　不知道公共设施是不是都会自动亮着灯，行政大楼内部很明亮，不过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看见设施的残骸碎片，应该是本来就没有放什么东西。
　　“那里。”灯指着柱子的阴影处，“有机器的尸体。”
　　数个形状有点类似公事包，却又薄了不少也大了不少的自律机械，就这么静悄悄的躺在阴影里。
　　“刚才好像也有看到。”中原中也告诉刚才认真骑车的灯，“在道路右边的广场上。”
　　“最近越来越常看见了。”
　　“是啊。”
　　中原中也又看了几秒阴影里的机械，忽然有种和什么东西对上视线的感觉，背脊瞬间下意识绷紧起来，反射性握住灯的手。
　　灯疑惑的看看他。
　　“……刚才好像和机器对视了。”中原中也道。
　　因为工作关系，他对视线很敏感。
　　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有意或无意，只要是瞥向他的视线，他其实都会有所察觉。
　　只是要不要理会而已。
　　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浅灰色的自律机械，“可是圆圆的眼睛看起来没有亮。”
　　“不一定会亮。”中原中也顿了顿，“……也有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毕竟现在那种被看着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还是很在意。
　　这些机械会不会还活着？
　　走进通往后方的走廊时，中原中也又回头看了一眼。
　　数个机械依旧安静的躺在原地。
　　“可能还有一点点活着。”灯忽然道，“快死掉了，可是还没完全死掉。看见我们来，就看了一眼。”
　　中原中也顿了顿，“有可能。”
　　被他们抛在后方的其中一个机械，圆圆的眼睛亮起浅浅的光，不过一瞬，就又暗了下来。
　　背对着机械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
　　长廊上同样有着灯光。
　　靠近中庭的那边有着原先是窗户的开口，另一边则是办公室。
　　从这边看，中庭里有一些半圆弧状的灰白色水泥，以一定的规律摆在光秃秃的广场上。
　　他们两个同时将目光从中庭收回来，转向办公室内。
　　学校的建筑称得上完好，办公室里的东西也都没有被清空。
　　面向最外头的柜台上没有东西，桌面覆着厚厚的灰尘。
　　没有看见抽屉，也没有看见纸质的文件或档案。
　　此外，连疑似电脑的东西都没有。
　　中原中也看向后面的其他办公桌。
　　虽然有抽屉，不过桌子上也没有其他能用来办公的东西。
　　这些未来人办公难道是用什么把画面投放在空气中还是玻璃上之类的更尖端技术？
　　反正不管多尖端也体验不到。
　　办公桌的抽屉里倒是有一些很日常的东西。
　　比如一些补妆用的物品和卫生用品，明显是女性的办公桌。
　　不管过了多少年，人类还是无法脱离这些必备物品。
　　中原中也默默把抽屉推回去，转向另一个位置。
　　这边的抽屉里有一包没用完的卫生纸，还有两个鼓鼓囊囊的纸袋。
　　中原中也拿起纸袋看了一眼。
　　上头画着约莫半个大拇指长的黑色长方体饼干棒，用黑色的字端端正正的写着［蛋白棒］。
　　哦，原来是蛋白棒啊。
　　……什么？！什么东西，蛋白棒？！
　　中原中也震惊的眨眨眼，再次定睛看了看。
　　上头依旧端正的写着［蛋白棒］。
　　虽然因为吃的大多是军粮，现在没有出现过蛋白质缺失的不良反应，可是能有专门补充蛋白质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
　　他仔细的阅读起袋子上的说明。
　　按照上面说的，一天只需要一个，就可以补足所需的全部蛋白质。
　　素食可食。
　　纸袋里头的蛋白棒称得上多，其中一个已经被拆过封，里头的蛋白棒少了一点，不过也没有少多少，应该才开封不久。
　　好东西啊！
　　中原中也啧啧两声，赶紧放进背包里。
　　他好像真的和灯说的一样，还挺幸运的。
　　不过，其他的座位就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只搜出了一个打火机而已。
　　有打火机也很不错了。
　　中原中也转过身，往灯寻找的那一边走过去。
　　灯搜寻的地方有几个靠墙的柜子，他站在柜门开启的柜子前，好像在看什么，认认真真的模样。
　　从中原中也的角度看过去，透明的柜门将灯的身影稍微掩映起来。
　　“灯，在看什么？”
　　灯转过头，稍微退后一步，将手上的东西展示给中原中也看，“这个！看不懂！”
　　他说的太理所当然，让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不懂还看的这么认真啊？”
　　“因为有脸。”灯说，“有很多不同的人的照片哦。”
　　中原中也走上前，接过他手上的纸，有点讶异的道，“这是……毕业证书啊。”
　　“毕业、证书？”
　　“在学校里将所有的课业都完成，就会拿到这个东西。”中原中也看了眼证书上印着的黑发少女，脱口而出，“怎么，刚才看这么久，她很漂亮？”
　　“中也比较漂亮。”灯毫不犹豫的说完，丝毫没有感受到空气中小小的酸味，只是非常诚实的说，“没有看很久，这张才刚拿出来而已。里面还有很多。”
　　中原中也眼神飘了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都是不知道在哪里的古代人了，在乱吃什么醋？
　　灯还是没有察觉他突然的小尴尬，把里面的其他毕业证书指给中原中也看，“有这么多！”
　　厚厚的，几乎将整个柜子都放满。
　　摸起来好像不完全是纸质的，也不太好撕，应该是什么未来的合成材质。
　　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毕业证书……
　　中原中也抬头看向满柜子的毕业证书，又看向手中的这一张。
　　证书上的文字很简短，只写了一些类似恭喜毕业的文字，几年几月几日都还没填写上去。
　　可能只是作为纪念用途，没有什么实质效力，放的照片也很生活化。
　　黑江茉和。
　　这是这名笑容开朗的黑发少女的名字。
　　学校看着还很完好，却没有来得及将这一批毕业证书发出去。
　　中原中也轻轻叹了口气，将证书递给灯，“放回去吧。”
　　“中也不看吗？”灯问，“有很多不同的照片哦。”
　　中原中也捏住他的后颈肉，顿了顿，“不看。”
　　“哦。”灯把柜门关上，转而道，“其他地方也找了，没找到东西。”
　　“我那边有找到。”中原中也打开背包，有点小骄傲的说，“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