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296、番外四：现实81

　　如果不看要预约才能进的古建筑，京都御苑就是个很大很大的公园。
　　中原中也有点担心的看看灯，“走路会不习惯吗？”
　　灯看看脚底下踩着的木屐，摇摇头道，“不会呀，很好玩！”
　　“如果不舒服、脚酸了就和我说。”中原中也道，“这里没什么人，用点异能力没关系。”
　　比如偷偷把灯稍微浮起来一点，只要没人注意到就好了。
　　不过灯的适应力很强，看着确实还挺习惯的。
　　中原中也第一次穿木屐走路的时候……其实也还挺习惯的。
　　大概是因为过惯了苦日子，穿什么都可以，赤脚走路也没关系。
　　不过即使是擂钵街的人，也会尽量不赤脚走路。
　　毕竟路上或许会有一些比较尖锐的东西，如果不小心受伤就得不偿失了。
　　想的有些远了。
　　京都御苑里的树很多，道路是碎石子铺成，平坦又宽敞。
　　因为树很多，又远离大马路，空气比外头好了不少。
　　顺着路慢慢往前走。
　　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树木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落在宽敞的道路上。
　　风轻微拂过。
　　木屐轻轻敲在碎石子上，带起一点细碎的响声。
　　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伴随着足音响起。
　　风吹过树梢时，树叶沙沙作响。
　　几片落叶在地面滚动，停留在伫立地面的小鸟面前。
　　灯听得有些入迷，喃喃道，“好好听。”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听见了什么，下意识问，“什么？”
　　“走路的声音、树叶的声音，轻轻的水声，还有动物活动的声音。”灯说，“很好听。”
　　中原中也跟着侧耳倾听。
　　虽然这些来自各处的声音都有些细微，可是只要专心听，还是能全部纳入耳中。
　　灯有些开心的说，“是生命的声音！”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微微笑起来，“嗯，是生命的声音。”
　　走到有岔路的地方往右转，再走一小段路，就能看见京都御所的围墙。
　　不过灯的目光没有被京都御所吸引，反而被另一边、在更远处的山脉吸引，“中也、那个！那个山上有字！嗯……大？”
　　中原中也轻轻笑了一下，“嗯，那是大文字山。”
　　“好厉害，本来就长这样的？”灯问。
　　“不是。”中原中也道，“是特意设置出来的。在八月中的时候，字会被火点燃，晚上能看见明亮的字。”
　　灯有点小震撼，“用火点燃！那么大的字！”
　　“是啊。”中原中也笑着道，“这是京都的传统活动。今年时间已经过了，明年如果八月没有在国外出差，就一起来看？”
　　灯用力点头，“嗯！”
　　他们经过皇宫东北角围墙边供奉着猴子、防止邪魔入侵的直角状凹陷处，再顺着御所的围墙继续走。
　　附近的长椅上有两个人正在吃面包。
　　中原中也想了想道，“我们也吃点东西？”
　　他们走了这么久，也才吃了早上的早午餐和饼干，当然已经饿了。
　　进入御苑之前，他们先在附近的店家买了三明治和寿司，已经准备好在这里野餐了。
　　不过他们没打算坐在御所旁边的长椅上。
　　再继续往前走，转个弯走到迎宾馆旁边的母与子之森附近。
　　这里的人比较少，树木很多，正如其名，几乎是一座森林。
　　森林里有个小木屋，放着儿童向的绘本书籍，整片森林里分散错落的设置着木头桌椅。
　　可以看到几个孩子拿着书在看，也有人在附近桌子上吃东西。
　　中原中也和灯找了个附近没有人的位置坐下来，拿出买来的食物吃。
　　吃完了就继续往前逛逛。
　　今天已经走很多路了，他们没有打算走完整个京都御苑，只是顺着路走一段而已。
　　即将离开御苑之前，在路上偶遇了一只乌龟。
　　是在茂密的树林之间看见的。
　　原本只是正常的走在道路上，灯忽然听见奇怪的声音，回头望向刚经过没多久的树林，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中也，有乌龟！”
　　“乌龟？”
　　中原中也知道这附近的池子里有乌龟，是爬出来了吗？
　　他跟着灯一起走过去。
　　真的有乌龟。
　　体型不大，和鸭川跳石的乌龟看着还挺像的。
　　灯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好可爱。”
　　中原中也笑着看了看他。
　　虽然乌龟很可爱，可是远远地看着就好了，他们都不想去打扰小动物悠闲自在的生活步调。
　　观察完小动物，就准备走出御苑。
　　稍早，和服店的老板娘看灯一直观察着和服的纹样，就推荐他们到岚山去看看。
　　岚山车站旁边有个“友禅的光林”，六百根夜晚会发出光芒的柱子里，装饰着不同的和服布料和纹样。
　　光是听起来，就能想像是多么色彩斑斓的地方。
　　当然要去看看。
　　但友禅的光林要等天色暗下来、亮起光来才最好看，现在时间还算早，在前往岚山车站之前，他们先去了一趟竹林小径。
　　竹林小径也是京都非常有名的景点。
　　笔直的翠绿竹林拔地而起，几乎像是一直延伸到天空上，在距离地面很遥远的地方才有翠绿的竹叶，将天空变成小小的一条线。
　　天空被遮蔽的比脚下的小径还要小，甚至已经有点透不过阳光，环境变得有点阴暗。
　　可是空气非常好，也很凉爽。
　　灯深深吸了口气，站在小径旁边，抬头望过去，“好漂亮——”
　　确实很漂亮。
　　不过竹叶好像太过茂盛了，拍照很好看，但真的走进竹林里，就有点阴森感。
　　中原中也当然没这种感觉，是听旁边的游客说的。
　　离那几个说着话的游客比较远了，灯才好奇地问，“阴森是什么？”
　　“就是觉得环境看起来有点可怕。”中原中也道，“因为比较阴暗吧。”
　　而且风吹过竹林，还会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
　　灯左右环顾一圈，想了想问，“因为会怕暗暗的地方？”
　　“差不多。”中原中也道。
　　虽然有时候明亮的地方也会莫名给人一种阴森感，但是绝大多数会让人觉得阴森的地方都是阴暗的。
　　这段生满竹林的道路不算长。
　　顺着路一直往前走，不过几分钟的路程，眼前就会豁然开朗。
　　旁边是天龙寺的北门。
　　但是他们没打算进去逛逛，而是继续顺着路走。
　　天龙寺的北门前面不远处，是个被石质栏杆围起来的墓园。
　　蓝色的天空下，双手合十的观音站在莲花座上，静静守护着在这里长眠的人们。
　　灯好奇的转头看过去，“这是什么地方？”
　　中原中也低声道，“墓园，就是埋葬死去的人的地方。”
　　灯微微愣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很轻，“哦。”
　　他们安静的继续往前走。
　　这里毕竟是观光胜地，每天的客流量都很多。
　　大概也是曾经发生过不少误入的事件，在前面一点的墓园入口处，挂着通行禁止的牌子，还用各种语言写明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们默默经过。
　　旁边再次出现浓密的竹林。
　　离开天龙寺的范围，就又是夹道的竹林。
　　顺着路走出去，拐个弯，再一直顺着路直走，就会抵达岚山车站。
　　一进车站就能看见零星分散的数个一人多高圆形柱子，里头卷着各种不同款式的和服布料，每件布料都绘制着精美的图案，比想像中的还要缤纷多彩。
　　车站里的梁柱、墙壁，则是做成了竹子的样子。
　　走进车站里，跟着零星的和服柱子走，就能看见由一整排的和服柱子排列而成的“友禅光林”。
　　旁边是不断往前延伸的铁轨，偶尔有电车途经其间。
　　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柱子还没点上灯光。
　　但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再等待片刻，天色昏暗下来，周边就会完全被点亮。
　　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柱子里缤纷精致的布料纹样，走一步停很久，慢吞吞的往前。
　　幸好这里的纹样不是完全不重复，不然灯可能直到点灯时间结束都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看他这样子，好像就能理解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灯会去当制作和服的匠人了。
　　因为真的很喜欢。
　　灯喜欢什么都好、想做什么都好。
　　太阳落下之后，天色暗下来的速度就会变得很快。
　　周遭慢慢转为一片深海般的蓝。
　　柱子亮起暖黄的光，将石板小径微微照亮。
　　确实就像身在发光的和服森林中一样。
　　灯的目光从光柱中挪开，望向深蓝色的天空、在夜色中化为剪影的车站和远山。
　　“就像中也的眼睛。”他忽然喃喃道。
　　正在拍照的中原中也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过头道，“什么？”
　　灯就又说了一次，“天空的颜色就像中也的眼睛。像海一样！很漂亮。”
　　中原中也真的已经习惯他这么称赞自己了。
　　咳、是真的习惯了。
　　只是有点脸红而已。
　　说这种话的灯还是一点都不脸红，继续开心的往前走，“好像掉进中也的眼睛里。”
　　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这样我的眼睛会瞎吧。”
　　灯想想也是，“好像是哦。可是这个颜色、就像海一样！”
　　中原中也停顿几秒，突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解风情。
　　……在不解风情这方面，他好像也不输灯啊。
　　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路，大概都把柱子里的图样全都看过一遍了，行走的速度终于快了起来。
　　几个穿着和服的少女在前方互相拍着照。
　　同样穿着和服，甚至还背着吉他的中原中也和灯慢悠悠的和她们擦肩而过。
　　无论是少女们，还是他们两个，在其他游客的眼中大概都是一道风景线。
　　在和服布料与纹样构建而成、有些奇幻的光之森林里，穿着和服的人们也会自然而然成为构成景色的一部分。
　　再往前走一点，一路走到小径的最后方，是一个被两排柱子包围起来的“龙之爱宕池”。
　　圆形底座上放着一个刻画着金龙的黑色圆石。
　　底座宛如镜面般明亮，倒映着金龙石，也倒映着旁边亮着光的友禅光柱。
　　这是京都著名的能量景点，据说把手放在池子里，心灵就会变得平静、获得幸福。
　　灯听着中原中也说，好奇的碰了碰池水，好奇的抬头看向他，“唔……”
　　中原中也和他对视一眼，也跟着碰了碰池水。
　　心、心灵平静吗？
　　他默默感受了一下，“嗯……”
　　现在心灵确实是挺平静的，可是并不是碰了才平静的。
　　他们又对视一眼。
　　灯把手收回来，蹲着观察了一会儿池水，“这就像神明一样？”
　　“也算是神明的一种。”中原中也也收回手，站起身来，稍微拉了灯一把，“就是给人们心灵安慰的。”
　　灯顺势站起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从光柱道路绕出去，经过建造在铁路上的一段短短柏油路，绕到另一边同样有着友禅光柱的小广场。
　　这里栽植着不少矮矮的绿树，树旁有桌椅供人休憩使用。
　　他们坐在其中一张木制长椅上。
　　眼前是铁质的围栏和铁轨，以及再过去一点的、他们刚刚走过的光林。
　　旁边也有发着光的柱子，将周边照映的一片亮堂。
　　这么多年来，中原中也第一次放这么长的假，感觉真的还不错。
　　就像休息过后再继续往前走。
　　之前芥川龙之介养病休假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回复工作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完全不一样了。
　　“芥川……”灯听他说着话，忽然想到，“刚才我有听到有人在说他哦。”
　　中原中也好奇的问，“在说什么？”
　　“刚才经过的电车上有人在说的。”灯说，“是芥川的书迷！说他的文章写的很好，下次一定要去横滨买芥川的周边，还要去看他在文章里写过的场景。”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竟然不怎么意外。
　　现在芥川龙之介已经不只是港口的祸犬了，还是外界颇有名气的新生作家，带动不少观光。
　　真神奇。
　　不过芥川龙之介的文章写的确实非常好。
　　中原中也偶尔也会念给灯听，就像念他自己的诗给灯听一样。
　　“芥川真的很厉害呀。”灯说。
　　中原中也非常赞同的点点头。
　　天赋这种东西大概就是如此。
　　没被发现时还以为芥川龙之介是个与文学绝缘的人，发现之后才会知道他竟然能写出撼动人心的文字。
　　中原中也也是一样的，原本以为自己没什么写诗的天赋，但是真的认真开始打磨，就会发现并非那么一回事。
　　电车慢慢行驶进站。
　　直到电车再次离开，他们才站起身来。
　　先到外面吃个饭再回饭店。
　　车站之外的街道是一整排的低矮和式建筑，配上远山、行道树，以及建筑里透出来的黄色灯光，非常复古。
　　难怪直到现在游客还是很多。
　　虽然外形很复古，不过毕竟是在热闹的观光地，每个建筑都是贩售各种物品的店家。
　　纪念品、名产店、乌冬面、和菓子，还有出售和服的店。
　　中原中也和灯融在游客之中，慢慢往前走。
　　“哪一间店的食物闻起来最香？”中原中也随口问。
　　灯就开始努力地嗅嗅，“嗯……那间！”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起来，往他说的店看过去，“乌冬面店？”
　　就在前面而已，现在店外排着不少人。
　　灯点点头，“嗯！闻起来特别香！”
　　那就吃这家。
　　要排队也没关系，他们没有什么时间的限制。
　　稍微聊个天、观察一下旁边的人，很快就轮到他们。
　　店内不少外国人。
　　不愧是观光客群集的地方……横滨就连最多观光客会过去的新港和中华街都没有那么多外国人。
　　感觉有些反差般的微妙。
　　店内的装潢和建筑都是非常传统的和式风格，可是周遭听见的话、看见的脸孔都是异国的模样，有种矛盾的碰撞感。
　　“外国人。”灯小声的重复一遍，小声的说，“之前就想说了，长的都一样？”
　　中原中也深有同感，“真的不太好分辨。”
　　不过当然不可能都一样。
　　只是他们都不怎么会认外国人的长相而已。